她家侧妃前年进府,如今才二十,还算青嫩,瞧起来是用不着丫环留人,但她也得时刻准备着,万一哪天有机会了,她说不定也能出出头。
    当娘子她不敢想,但像含姑娘似的当个得宠的侍妾,甚至是当个通房,都比当丫环来得风光啊!
    金苹一家子都是奴籍,她是在宫里出生的,还没学会走道儿呢,就先学着伺候人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她也想尝尝当主子,被人伺候的滋味。
    “你觉得她成不了事?我到不这么认为,咱们这府里,说到底还是五爷说了算,他抬举谁,谁就是主子,他冷落谁,谁就没脸。”许侧妃端着茶杯暖手,斜眼儿望向金苹,笑嘻嘻地说:“听咱们夫人说,那个小县城出来的,可是极得五爷的青睐,人家进府就是娘子呢!”
    “什么?”金苹瞪大眼睛:“娘子?一个县城来的,凭什么啊?”她一生的目标也就是当个娘子而已,她忙活了这么久,在侧妃面前伏低做小,献媚奉诚……到现在连个通房都没混上,一个县城来的土鳖,凭什么一进府就是娘子啊!!!
    她不服气!!!
    “谁说不是呢,大伙儿也都挺惊讶的,尤其是连氏和慕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许侧妃笑的有点邪恶,因为眼前的金苹也是把眼珠子‘瞪出来’的一个。
    对于一直双眼紧盯她‘男人’的金苹,许侧妃想当然的肯定不喜欢,不过这人却是简婕妤派到她身边伺候的,哪怕她现在已经是侧妃,却依然不能轻易的甩开简婕妤。
    所以对金苹,就算再厌恶,再不耐烦,也还是要忍耐一点才行。
    “那主子,您打算怎么办?”金苹转了转眼子,小声问道。
    “什么怎么办?”许侧妃侧目。
    “就是怎么对付那个县城来的土鳖啊,主子您明明才是咱主子爷最宠爱的人,还给主子爷生了小主子呢,一个没来没历的,凭什么跟您一样的身份进府啊?”许侧妃也是娘子身份进府,金苹貌似在为她抱不平。
    “对付什么?她怎么进府跟我有什么关系?”许侧妃斜了金苹一眼,见她眼底明显的焦急挑拔痕迹,不由得嗤然轻笑。
    不算宋氏那个被堆到高台上的傲娇货,她许静云才是这府里的头一份儿,背靠着简婕妤,她稳稳的就能占着这府中第一侧妃的位置,如今又有长宁在膝下,只要在生一个儿子,凭的什么姓白的,姓绿的,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还年轻,有孩子在手,不怕引不来五爷,又何必跟人斗的乌眼鸡儿似的,让别人占便宜呢!
    更何况,府里最着急的肯定不是她,有秦氏和连氏在,她冒什么头啊!
    许侧妃扯唇一笑,没在理会急得猫挠似的金苹,转身又回侧殿看女儿去了。
    对新人进府的事儿,许侧妃满不在乎,可旁人却没她那么大的底气。
    西侧院,秦庶妃肃着一张脸,大踏步的往屋里走。
    她身后,连娘子迈着小短腿,苦着脸紧追慢赶的,跑的顺脸淌汗。
    秦庶妃是北方人,身材高大,骨满肉丰,足有一七米十多,腰细大长腿。而连娘子南方佳人,秀美娇小,才一五米出头,秦庶妃迈一步的距离,连娘子需要两步才能赶上,行进速度肯定不同。
    更何况,连娘子为了显的高点,还在鞋里垫了好几个垫子,平时走的慢还好,现在为了追上秦庶妃的脚步,连鞋都快甩出去了。
    眼见着秦庶妃迈大步进了西侧院,又进了正屋,连娘子咬着牙伸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终于赶上,刚进了正堂大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一个茶杯带着劲风迎面就砸了过来……
    连娘子反应神整的迅猛往旁边一闪,只见那茶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粉身碎骨在门槛上,碎瓷渣子合着茶水四处飞溅……
    捂着被惊到狂跳乱蹦,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的心脏,连娘子咽了口唾沫,强自摆出一张笑脸儿,低声讨好的对秦庶妃道:“您看,您这是怎么话说的,发这么大脾气。”
    “我为什么发脾气,你不知道吗?要不是你不争气,这么长时间连个崽子都下不来,我用得着上赶子跑宋氏那儿找不自在?”秦庶妃虎着脸,一点没顾忌连娘子的面子,伸手就打笑脸人。
    这位秦庶妃是市井出身,进宫的时候都十二了,脾气早已定型,哪怕经过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可只要脾气一上来,依然还是止不住粗言俗语。
    “这,唉,您看,孩子这事吧,缘来缘份的,谁都控制不了,我也想要,可这没有,我也没办法。”连娘子被骂的狗血喷头,但依然还得强压着脾气好言好语的回。
    要不是看在你背后站着李妃,就凭你这脾气,老娘早不伺候了!
    连娘子暗自咬牙。
    “哼,没用的东西,留你干什么!”秦庶妃坐到上首,沉着脸冷哼一声,不屑的斥骂。
    连娘子默默的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秦庶妃冷着一脸歪头,她就看不上连氏这踢一脚都不敢动的脾气。
    当年,如果当年她那个孩子没被宋氏一碗药灌掉的话,她哪会忍下连氏这样的人在身边啊!
    那可是个成型的男胎,手脚都有了,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就那么被宋氏以正妻进门未满三年,妾室不能怀孕的名义给灌掉了!
    皇家宗室里,嫡妻没进门就生庶长子的海了去了,哪家哪户有这样的规矩?宋氏敢这么干,还不就是仗着娘家硬实吗?
    一碗药,掉了她的孩子,也绝了她当母亲的机会……秦庶妃死死掐着连氏的手,双眼通红,满脸狰狞,就为这个,她恨宋氏一辈子,就是死,也会拉着她一起。
    府里要进新人了,说不定会起些风波!她是不是能借机给宋氏添点堵呢!毕竟,她余生的乐趣也就是这个了!
    ☆、第4章 .0.2
    白若并不知道,她还未进府,府里就已经满满都是她的传说,这种‘姐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有姐的痕迹’的高逼格,她没提前知道爽一把,实在是有点遗憾。
    不过,虽然并不知道她引起府里的波涛汹涌,暗流云动,但白若目前的心情依然还是很不错的!
    坐在不停行进的马车上,感觉车外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人声私语,白若抬手,微微掀起窗帘一角,偷眼向外看去。
    “这就是京城啊,房子真大,人真多啊!”没等她说话,翠钗早就蹲她身后,提前一步扒到窗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惊叹着了。
    “苍天!!!翠钗!你要死!你赶紧的起开点,别挤着小姐!!!”经过路上这一个多月确认在确认,查证在查证,谨慎思考,小心定论……差不多已经肯定了,小姐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异样’的翠环,惊恐万万的伸出双手死死拽住翠钗的腿,使劲往后一拖……
    “嗷!”翠钗惊声惨叫,硬生生从窗口半起身观望姿态,被残忍的拽着腿拖平在地,‘叭’的一声脆响,下巴直接着地,甚至还咬着了舌头……
    “罪环,离,离干什嘛啊?”翠钗捂着嘴痛苦的含糊着,双眼泪汪汪的直视翠环,里面明晃晃得全是控诉!
    翠环置若罔闻,信念坚定,仰天长啸(==),死死的挡在白若身前,大声喊道:“你走,你马不停蹄的走,翠钗,你给我离小姐远一点啊!!!别靠近她周身五米范围之内啊!!!”你这个危险人物!!!
    “五米?”翠钗放开捂嘴的手,怔着一张脸茫然的四下望了一圈儿……
    这车厢……总用有五米吗?
    “呵呵呵,哈哈哈!”白若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马上就进府了,咱们的战争都快开始了……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讲真的,翠环这性子确实够沉稳细心的,都是一样的行车赶路,吃卧一处,翠钗还懵懂着什么都没察觉呢,她就心里有数了!而且,或许她体质有异,月事一直不断,因此前世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以至后来成了毕生憾事,可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就靠观察她日常坐卧,就能八,九不离十了!
    人跟人不能比啊!白若感叹。
    “小姐,还说我们呢!您也严肃点吧!”对白若的玩笑,翠环一点都没感应到,她双手压制着翠钗,把她按趴在地上。转过头望向白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认真,“现在虽然没确定,可您还是应该小心点才对,要我说,就该请个太医过来看看,您非不让,万一出点事儿怎么办?”
    “放心,不是有你在嘛,你的医术可不比太医差,没事的,没事的!”白若笑着安慰炸毛的翠环。
    在回京途中,她目前的条件比前世好上很多了,坐在柏君溯的车上,跟他用一样的用度,吃喝穿用样样不差,就算爆出有孕,也不会更好了。
    摸了摸肚子,白若眯起眼睛,笑的春光灿烂,前世,这个孩子只有一个悲惨的出场,连脸儿都没露就退散了,今生她这个当娘的,怎么着也得让他风光一把啊!
    现在说出来有什么意思,等人到齐了才好玩耍嘛!
    白若笑眯眯的。
    “小姐,您别这么笑成嘛,一脸的坏水儿都挡不住的往外冒!”翠环抽着嘴角,有气无力的。小姐这……一瞧就是没安着好心呐。
    “嗯?怎么冷气嗖嗖的。是不是没关窗啊!”翠钗从翠环胳膊底下钻出来,依然一脸懵懂。
    白若:……
    翠环:……
    一行队伍从京城正阳门而入,没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进了内城,领头的管事去内务府报行程,其余人等就地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待明日昌德帝的招唤……
    太子敷衍着跟柏君溯告了别,带着一众美人,并n多随从打马回皇城,往东宫而去。柏君溯则站在后头,望着太子的背景直至消失后,才转回头带着剩余的人回位于皇城北侧的五皇子府。
    外人都走光了=不用在大冬天硬挺着骑马装逼了,柏君溯也不是没事找事硬要遭罪的人,自然就回到了温暖的马车里,一边休息,一边跟白若聊天。
    做为一个皇子,柏君溯不得宠归不得宠,但他的皇子府依然还是离皇城挺近的,马车行进了约莫一刻钟,占地面积颇为不小的五皇子府映入眼帘。
    白若被扶着下车,看着眼前这座半新不旧的皇子府,心里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
    她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回,她一定不会那么狼狈的退场了!
    #####
    柏君溯一行人刚进城门时,宋氏等人就已经接到了传信儿小太监的通报,为了迎接离开半年多的男主子,哪怕是宋氏这么傲气的人都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大门口……等着。
    “爷回来了,办差真是辛苦。”做为嫡妻,宋氏自然是站在最前头,也是第一个说话的。看见柏君溯,她慢悠悠的迎上来,微微低头福身行了个半礼,不冷不热的招呼道。
    “不过是跟在太子身边,学些行事规矩罢了,哪里敢称辛苦。”对宋氏的态度习以为常,柏君溯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夫人独自持家,半年有余,一直平稳无事,这才是劳苦功高呢。”
    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柏君溯表示他早就习惯了,他绝对不是因为看见宋氏那张鼻孔朝天,‘福礼是给你面子’的脸,才会特意提起‘夫人’这个称呼的,绝对不是!!!
    他发誓!
    恩,其实他发的誓一般都没算过数~~
    “爷太夸赞了!”宋氏沉下脸,咬着牙强自回道。
    一咬牙,她的嘴唇不由的撅了出来,同时脸色也更加黑了,哪怕整个人挺直的腰杆,还穿了垫着四个垫子的高底鞋,也依然只到柏君溯胸膛以下,肚子以上那个位置。
    尤其,她整个人瘦小干枯,面黑发黄,站在身材高大,型体修长,而且还白皙如玉的柏君溯身前,更显得狼狈不堪了!
    这就是她讨厌柏君溯的理由!!!宋氏咬牙切齿,恨得肠子都反出来了!她长的不好看,她是知道,可平时她也只是相貌粗鄙而已,可只要一站在柏君溯身边,她就会变的‘面目可憎’了!
    那帮女人,京城那群长舌妇,一个可怜巴巴不受宠的皇子罢了,什么叫‘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什么叫‘牛嚼牡丹’,什么叫‘老牛吃嫩草’,凭什么她一直是牛啊?
    她哪点配不上柏君溯?五皇子?说的好听,哪里及得上宋半朝!!她的条件,是可以配太子的,嫁柏君溯,是下嫁!!!凭什么要她体贴,凭什么要她俯就,一个没用的小白脸而已,她配他是绰绰有余,他就应该捧着她,顺着她,哄着她!
    貌似谪仙,春风抚面,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呸,全是屁话,他对她是足够尊重,足够有礼了,可那是全是假的,他以为她看不出来他温柔面貌下的敷衍和不耐呢?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嫌弃她貌丑无德吗?他,呸,凭什么啊?
    一个似有若无的不受宠皇子,算什么东西?敢嫌弃她?宋氏怒火高涨。
    其实,宋氏这种心态很容易理解,无非是少女敏感的自卑之心,觉得受伤害了所以强撑着高傲态度来虚张声势而已。以势压人,觉得全天下都该捧着她这种……属于言传家教。柏君溯在京城里,从来都是透明,小时候更甚,在宫里几乎就是简婕妤和李妃对峙下的小可怜儿,宋氏看不起他,也无可厚非。
    从宋氏这方面看,她肯下嫁就是给足了柏君溯的面子,他不感恩戴德,还敢敷衍不耐,简直就是罪不可恕!
    可在柏君溯这边儿,哦,才十四岁的年纪,鲜花嫩柳的岁数,‘咣当’砸过来一个大他五岁的媳妇,还长的那么难看,仔细一打听,人家太子不要的,几个哥哥嫌太丑不敢娶,老爹没办法硬塞给他……当他是捡破烂的啊!
    好吧,岁数大点他认了,长的丑点他也能忍,可是傲成这样,眼角都不夹他,一副‘我嫁你,你就该朝天放炮,泪流满面,感恩戴德’是几个意思啊?
    泪流满面是真的,感恩戴德绝对不可能!
    刚成亲那会儿,柏君溯岁数也小,装起来没那自如传神,跟宋氏同居西五所,时间一长被人家看出来也不奇怪,宋氏自卑自傲,柏君溯敏感多思,俩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可不就越处越僵嘛!
    十年夫妻,除了头两个月还有点别扭的恩爱之外,他们俩个连貌合都没有,直接就神离了。
    尤其是最近几年,柏君溯年纪越来越大,可却膝下空空,府里的人基本都被宋氏下了手,没什么指望了,她还不让外人进来,甚至因为年纪大了,生怕有意外,不让柏君溯近身,只弄出来一个含烟顶着……
    含烟是罪臣之女官奴出身,家里死的一个不剩,这个身份,比伶人贱籍都好不到哪儿去,让她生长子,柏君溯都觉得对不起那孩子……
    眼看着二十来岁了,柏君溯也挺急,前两年使了点巧劲儿,让昌德帝注意到了他,这才有简婕妤赐下许静云一事。
    一胎得女,虽然不是儿子,好歹还能证明他‘身体’没什么问题,总算平息了京城中‘他不行’的流言……
    “许氏,长宁现在如何了,我这一走半年多,她可是会说话了?”想起女儿,柏君溯也顾不上宋氏了,直接转头问起了站在宋氏左边,用一双含情大眼望着他的许侧妃。
    “回爷的话,长宁都会爬了,前天还学会喊了爹爹,可见是父女连心,想着您呢。”许侧妃抿着嘴唇,声带哽咽柔情,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斜飞到马车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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