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奴婢就怕时间来不及……”
    “应该会来的及的。”阿曛翻了个身,在贵妃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琳琅,你说说王府里的事儿。”
    “王府中分前院后院,前院的管家便是早上娘娘见过的沈先生,后院则主要是由腊月和素月负责打理,腊月负责管财和物,素月管人。各院都有管事的嬷嬷。二位侧妃分居东西两院,四位美人则都住在北苑。奴婢私底下打听到,似乎王爷很少到后院中来的。”
    “知道了。琳琅,多留心一下,咱们带过来的人也要看紧了,别惹是非。”
    “好。”
    “梅见和月樱两个,你让她们好好儿跟着腊月和素月学着管家,不要担心还在南蛮之地的幼弟,等找着机会,我答应过她们两个的,自会帮她们办了。你和阿珍两个,忙不过来那么多事,许多事还得有人去干才是。”
    “知道了,奴婢会将娘娘的这番话转达给梅见和月樱的。”
    “嗯……”阿曛跟两个丫鬟絮叨着些日常琐碎,竟不知不觉在贵妃椅上睡着了。
    这一夜,却有人睡不着了。
    翊坤宫中。
    怡敏和怡沁两位姑姑一个给魏皇贵妃捏着肩,一个给皇贵妃娘娘捶着腿。
    “真如你们两个今早所见来看,昨夜他们两个已经圆房了?”
    “娘娘,那沾了血的帕子还有假?”
    “不正是因为这东西可做不得准,才让你们两个一早去盯着的么。”魏皇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前贺兰雪和木槿,不也都递了沾血的帕子进宫里来?开始本宫还真是差点被这两个丫头给糊弄了,没想到她们两个也想得出来,这事都能做得了假,一个割了自己的手指头沾了血上去,一个倒好,怕痛,还是弄的鸡血代替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于这事上老五是不行的,甚至有人拿这一点作为老五的短处拿捏于本宫。”
    “奴婢早就说五殿下那样的人,只是没遇到称心如意的,这下娘娘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这妃子是娶了,早点生个皇孙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楚王妃能尽早怀上,就如娘娘的意了。”
    “她?”魏皇贵妃眼底滑过一丝凉意,“今日她来给本宫请安时,看起来气色可不太好,那身子也单薄得很,上次佛诞节在灵武山,弹弹琴就能晕了过去,这身子骨也怕是个不能怀的。本宫经营了大半生,从十三岁入皇宫到如今,耗了那么多年了,总不能最后耗得个青灯古佛终老。谁挡了本宫的路,谁就得给本宫滚开,这楚王府中这么多姬妾,总有能生的。”
    “娘娘说得对,奴婢看那贺兰侧妃和木侧妃都是极美的人儿,那四个美人也都是娘娘亲自挑选的,都长得清秀可人,不出几个月,楚王府就会有人怀上皇孙的,到时候娘娘只等着抱孙子了。”
    魏皇贵妃微微一笑,朝怡敏和怡沁二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的,娘娘。”
    怡敏和怡沁离开之后不久,一个黑衣人闪入了翊坤宫。
    “娘娘,您吩咐的事办砸了。”黑衣人垂手而立,低着头,等待魏皇贵妃的发落。
    魏皇贵妃冷声道:“你之前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么还是错失了良机?”
    黑衣人道:“昨夜小人刻意引开楚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已经给泰王制造了时机,泰王之前也饮下了含了春药的酒,没想到泰王刚潜入新房抱着楚王妃事已行到一半,那楚王妃突然呕了好几口血,将泰王吓坏了,楚王妃又用金钗已死相逼,泰王这才悻悻离去,事才未成。”
    “楚王妃怎么突然呕血?”
    “小人去查过,似乎是中了什么寒毒。”
    “即刻去查清楚此事。”
    “是。”
    “你去吧,有事本宫会再找你。”
    “是。”
    黑衣人转身没入黑衣中。
    魏皇贵妃望着那宫门,不由得有些头痛,好不容易布了一个局,在楚王妃新婚之夜,四皇子夜闯弟媳新房,与弟媳偷情被抓。加上之前两人私定终身的箭头都呈到御前了,赵贵妃与简府老太太都首肯两人的亲事了,这两人奸情在先,让凤泫身败名裂,让简家与凤泫结上不解之仇,让简家对凤漓充满愧疚,让凤漓此次远离简曛,一箭数雕的计谋本来设计得如此周密,竟就这么被简曛一口血给吐没了,想想她就来气。
    看来得尽快让贺兰雪和木槿中任何一个人先怀上凤漓的孩子再说。
    ……
    关雎宫中。
    赵贵妃正在抄经书,苏如意在一旁磨墨。
    “娘娘,您可是没瞧见楚王见到您的那些赏赐时,那脸冷成了什么样子。”
    “冷成什么样子?”赵贵妃目不暇视,慢慢写着簪花小楷。
    “这还是早秋呢,那脸色,简直可以直接将人冻成冰。”想到当时在关雎宫门口见到楚王殿下那副样子,苏如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赵贵妃抿唇得意一笑,“这剂眼药算是上对了。少年夫妻情再浓意再深,也终究抵不过相互间的猜忌和怀疑。赐婚的圣旨未下之前,本宫就与简府达成了共识,泰王与简家五姑娘,原本就是要定亲的。谁让她魏紫硬要插上一脚,手伸得那般长,一定要将本宫看中的人抢到手,本宫这次就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老五和简家姑娘长久不了,也让她魏紫好好跟自己儿媳妇斗一斗。咱们就等着看好戏。”
    “娘娘很是思虑周全。原本以为楚王一下娶了简家姑娘,又有贺兰王府和木王府的支持,这势力就顿时大了许多,若真是这后院不宁,怕是得罪的更多。”
    赵贵妃笑道:“所以说,有时候贪多嚼不烂,魏紫生生给老五后院里塞了那么多女人,这后院能安宁得了么?就算真安宁,咱们只要稍稍点把火,还不一样着起来?”
    苏如意猛的点头,“正是这样的道理。”
    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算计,楚王府的后院,何尝不是一样?
    后院正院是阿曛的玉澜堂,东苑是贺兰雪的锦画堂,西苑是木槿的景春堂,后院又分隔成镜月轩、漓雨轩、霁影轩、绘雅轩,住的是四位美人。
    锦画堂里。
    贺兰雪对跪在她面前的一个丫鬟道:“你这次的差事办得不错,看来你还是个伶俐的,从今日起,就留在锦画堂里当差,你原来的名字是用不得了,就改个名字吧,就叫碧荷。”
    碧荷忙磕头谢恩。
    贺兰雪看了一眼立在一侧的红菱,对碧荷道:“红菱会给你安排差事,你先下去。”
    “是。”碧荷低头走了出门。
    “娘娘,那份解药方子是否已经到了阿珍的手里?”红菱端了热茶递给贺兰雪。
    贺兰雪接过,抿了一口,笑道:“此时怕已经给简氏看过了。”
    她自从赐婚圣旨下达的那天起,就悄悄派了人潜入简府,伏在简曛的身边,这简曛被庶母找人刺杀,被庶母下毒之事,她是知道一二的,偏偏她那庶母赵氏,竟然是自家二伯年轻时的姘头,这赵氏下在简曛体内的毒,竟然还是她贺兰家的寒毒,这不是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么?
    她这才布局让阿珍顺势寻到那份解药,那份解药是真的,但是每一种药材的分量却是没有的,炼制解药时要不断的用不同的分量来试,才能配出真正的解药,真真假假,至少也要让简曛为难许久的。
    之所以连着解药和千年雪参一同送到简曛手里,也是想告诉简曛,寒毒之事她知道,但这背后指使之人,不是她。这就够了。况且,此时出手,如能救得了简曛,也算是简曛欠她的一份人情。
    “只是不知她会不会信那份解药?”红菱问。
    “会的。”贺兰雪放下茶盏,“所谓病急乱投医,她这寒毒撑不了多长时间,既然有解药方子,她无论如何也会试一试的。这解药的药材上,有一味夕岁花,只有在每年的除夕之夜,才会在贺兰山阙最高的峰顶,才能开出一朵,要攀上那高峰谈何容易,再说,她的身体也拖不到除夕之夜。”
    “娘娘说的是,等到夕岁花开,估计这府里的主母早已换人了。”红菱冷笑道。
    “且不说这些。”贺兰雪道:“我看简曛身边那四个丫鬟,倒是一个个都是机灵的。明儿个你也替我好好掌掌眼,再回府里去挑几个用得上的,暗地里掺到府中各院中去,总能派得上用场的。”
    红菱点头:“好的,奴婢明日就去办。”
    ☆、68
    怡红雅苑。京都兰桂坊里最高档的勾栏馆。
    天字一号雅间里,怡红雅苑的花魁娘子慕暮姑娘正在歌姬的伴唱之下,跳一曲桃花舞。
    只听那歌姬唱道:“别绪如丝睡不成,那堪孤枕梦边城。因听紫塞三更雨,却忆红楼半夜灯。书郑重,恨分明,天将愁味酿多情。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
    这桃花舞讲究的是妖娆,是妩媚,是欲语还休,正切合了这歌姬所唱的这一首词曲。
    那舞着的女子,身段也似纷飞的桃花一般轻盈,面容也似桃花一般娇艳,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只轻扫而过,便勾走了房中锦袍男子的魂。
    这锦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贺兰王府世子贺兰钧。
    “果然是极品,极品!”贺兰钧啧啧称奇,这般会扭腰的女人,搂在怀里捏上一把,不知是个什么销魂的滋味儿。
    坐在贺兰钧对面一身玄衣的男子,却是凤漓。他一直静坐在那里,端着茶慢慢饮着,听锦袍男子那般说,接话道:“内兄若喜欢,可以带走。”
    “你舍得?这可是艳绝京都的花魁娘子慕暮!”贺兰钧话虽这般说,眼却黏上了那穿得极少的花魁慕暮。
    凤漓放下手中茶盏,将一纸契书搁到贺兰钧面前,“本王要的东西,想必内兄也带来了?”
    贺兰钧拾起那契书打开一看,果然是暮暮的卖身契,笑呵呵抬起头来,点头道:“自然带来了,没带来,怎么敢来见妹夫?”
    贺兰钧边说边将暮暮的卖身契藏入怀中,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来,递给凤漓:“父王有一句话,让我转达妹夫。”
    凤漓接过羊皮卷,也不急着打开,“请讲。”
    “父王说,事成之后,还请殿下莫忘今日之盟。”
    凤漓听了这话,才面无表情打开手中羊皮卷,睇了一眼,方冷冷道:“请世子替孤递一句话给贺兰王,若这份方子有用,一切商定之事自是有效的,若这份方子有任何差错,也别怨孤无情。”
    贺兰钧见惯了凤漓的云淡风轻,哪见过他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害怕,忙道:“请殿下放一万个心,这方子绝对不假,不但这方子呈上,这方子中的药材,除了一味夕岁花和一味千年雪参,今夜我已带了过来,等下就让人给送到您随从手里的。这千年雪参在我妹妹手里,是她的嫁妆,王爷可以跟她拿,这夕岁花就比较难了,开在贺兰山阙最高峰顶上,每年除夕只开一朵,开花时间不过半个时辰,花开时才有药效,干花无用,因此一般都没有存货,只能现取。”
    凤漓将羊皮卷收了,起身理了理衣裳的皱褶,“如此,便不打扰内兄的雅兴。”
    回到玉澜堂,寝殿内烛火昏暗,进门时琳琅听到他的脚步声,忙迎了出来,“殿下。”
    “王妃睡下了?”
    “是的。”琳琅望了望窗边贵妃榻上沉睡的阿曛,禀道:“娘娘太倦了,原本是在那边歇一下的,没想到就睡着了,奴婢又怕打扰了娘娘的睡眠,没敢唤醒她。”
    “你带人去净房里备一池子热水,将这包药材一并放进去。”凤漓将手中的包裹递给琳琅,便径直往贵妃榻边走去。
    阿曛此时睡得很香。唇角微弯,似乎梦中遇到什么高兴的事。
    凤漓在阿曛身侧坐下,抬手轻轻理顺阿曛额前几缕那遮挡住脸的碎发,手指沿着那沉睡中的人的五官描摹着,手指落在她那温柔的唇角时,只觉得体内那隐藏的躁动有开始蠢蠢欲动。
    他苦笑,自己这算什么?明知她与凤泫纠缠三世的情缘,即便这一世他自己生生介入两人之间,也无法阻止两人的见面,却还是在那里吃醋,还是看到她的心为凤泫起波澜时会忍不住要发狂,他算是毁了,七情六欲统统被这丫头撩拨了。
    却不做多想,低头吻上那他渴慕多时的樱唇。
    “唔——”
    阿曛睡梦正酣,却被突如起来的触碰惊醒,迷蒙中有人正将她抱在怀里,那温热的气息炙热浓烈扫过她的耳廓。
    “殿下——”
    阿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凤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昨夜的事又要开始了?
    阿曛顿时觉得浑身一紧。她算是怕了,这事很痛的好不好。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凤漓已停下了亲吻,只是抱着她在怀里,就那般望着她,让阿曛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这个时辰回来,可肚子饿了?妾身去为殿下备点宵夜?”
    “我是饿了,不过总得洗完了再说。”凤漓说话间已抱起阿曛往净室走去。
    琳琅已将热水备好,见两人进来,忙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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