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道:“告诉姐姐,贺兰侧妃跟你说了什么。”
    木槿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能告诉姐姐,贺兰侧妃说了,若是小槿将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姐姐和姐夫,她就割了小槿的舌头。小槿没舌头可不能说话了。”说完,木槿捂着嘴,一副打死也不说,誓死维护她的舌头的样子。
    阿曛见状,知道木槿怕是真的不会跟她讲出贺兰雪的原话的,只得换了话题:“那你告诉姐姐,贺兰侧妃遇见你的时候,身边还有谁?”
    木槿想了想,摇头道:“就我和她。没有旁人。”
    阿曛知道从木槿这里怕是什么也问不出,看来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将手边小几上的茶点端了过来,递给木槿,“这杏仁糕你尝尝,喜欢的话,让琳琅给你做一些。”
    木槿见到那碟子杏仁糕,顿时大喜,接过去慢慢吃了起来。
    又想起凤漓昨夜的话,后宫内院,确实是她们女人们的天下,即使起争斗,勾心斗角,又何必将凤漓牵扯了进来,他要忙的事情太多,这后宫,若真的交到贺兰雪那样的人手里,怕凤漓是不得安宁了。自己还真的不能撂摊子不管,任贺兰雪甚至是木槿,将整个贺兰家族、木家一并栓了在凤漓身上,控制他,让他束手束脚不得施展。
    若贺兰雪安安心心做她的侧妃,入宫后做她的妃嫔,两厢便相安无事。她简曛不是一个爱生事惹非之人。但若贺兰雪想弄点波澜来,她也不怕,且让贺兰雪放马过来,大家会一会,看看谁笑到最后。
    想及此,阿曛心中的疙瘩却顺利的解开了。脸上不知不觉浮了暖暖的笑意,去看木槿。
    ☆、93哭灵(钻石闪闪亮,为钻满500加更!)
    阿曛带着木槿在楚王府玉澜堂的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贺兰雪正跪在宫里先帝的灵堂前,与先帝的诸位皇子的妃子们一起哭灵。
    跪在最前排的是先帝的妃子们,魏皇贵妃为首,依次是赵贵妃、胡婌妃等妃嫔。
    接着才是儿媳们。凤漓已继位,他的妻妾地位自然在一众儿媳们中是最高的,理应跪在这些人的最前面。
    贺兰雪跪在了赵贵妃身后,左手边的位置空了出来,本应该是凤漓的正妃阿曛的位置,但阿曛病在府里出不了门,木槿也病了,自然这楚王府唯一能来哭灵的人,只有贺兰雪。
    贺兰雪偷偷瞧着这满堂哭得天昏地暗的女人们,心想,怕是没有一个是真心哭这驾崩的先帝的,谁不是为自己的将来未知的命运在哭?
    凤漓继了皇位,魏皇贵妃心里高兴得不行,多年筹谋,总算尘埃落定,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的养子得了天下,这皇太后之位,还不就是她囊中之物?
    赵贵妃心里就苦了,争了这么多年,竟还是这么一个局面。她只恨先皇病了之时,乾宁殿的消息是在守得太紧,谁都不知道先皇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若是她早知道已经病入膏肓,这么快就归了西,无论如何在他咽气之前,也得将宫里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凤泫能及时赶了回来,让赵国的军队先开到京都城下再说。
    但先皇咽气后大半天,后宫里才得了消息。凤漓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能盼的,只能是凤泫封疆之后,她能跟了过去,做个王太后。
    那些生了儿子的妃嫔,想法都跟赵贵妃差不多,希望能够在新皇登基之后,自己的儿子封疆,便好跟了过去做一方诸侯。那些个一无所出的,心底就不无担忧了,迎接她们的只有两种结局,一是到寺庙里去,从此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二是生殉。
    无一哪条路,前景都极其悲凉。
    这些人哭得越发的厉害。
    贺兰雪听着这些哭声,自己也狠狠的嚎了几句,拿了湿帕子时不时在眼角沾点水,充当眼泪。这哭灵,哭得响亮,哭得泪多,才算真心。可这里哭的人,谁有真心?谁还真的能泪如泉涌呢?大家心知肚明,先藏了沾水的湿帕子在手里,时时拿出来往脸上沾两下,走走过场,谁都这么干。
    待中场休息时,魏皇贵妃起身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贺兰雪眼疾手快,过去扶了魏皇贵妃起身,“娘娘,您慢着点,别太伤了心。”
    魏皇贵妃这才细看凤漓的这位侧妃,真是越看越觉得心里满意,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有眼色,会来事,贤惠体贴,又尊敬她这位养母,听说她这些日子来,也大病了一场的,可宫里出了事,她还能带着病坚持来,说明这孩子懂事。不像简氏,先皇驾崩天大的事儿,她不来哭灵,还称病躲在楚王府里,如此娇贵,如何堪当大任?
    思及此,魏皇贵妃心底原本就偏斜的那杆秤,又越发的往贺兰雪这边斜了斜。
    不由得伸出手拍了拍贺兰雪的手背,“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似有些人,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来都不来,真是不将先皇放在眼里,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这话说的还会是谁,无非是说阿曛。魏皇贵妃故意这般说,想的便是让大家看到阿曛是个不懂事的,贺兰雪才是母仪天下不二人选。
    贺兰雪擦了擦泪,道:“娘娘体恤儿媳,儿媳感激涕零。王妃和木侧妃都病了,无法前来,只得由儿媳替她们在父皇面前多哭几声,求父皇原谅了。”贺兰雪当然知道魏皇贵妃那话的意思,便也顺着魏皇贵妃递过来的杆子往上爬,一道将阿曛的名声在这灵堂前败了又败。
    这么多人在这里,先皇的所有儿媳都看着,谁做得如何,都看在眼里,自然回去之后,会在心底里拿出来比较一二,便自然会认同两人的看法,真的以为贺兰雪才是那皇后之位不二人选了。
    果然,灵堂中的女人们都向贺兰雪投去了同情并且认可的目光,有的已窃窃私语,议论着楚王正妃确实是个不懂事的。
    见效果已达到,魏皇贵妃眼底滑过一丝得意,去瞧贺兰雪,贺兰雪低了头,情绪莫名,但那唇角微微一动,也透露了她的心思。
    二人正心中暗喜,却听灵堂外传来一阵痛哭之声,“父皇啊——您好狠的心,走得这般匆忙,将凤煌大好山河如此大的担子扔个五爷一个人,他如何顾得来?您尚未悉心教他如何打理这天下江山,就这般的走了哇——”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却见一身白色缟服的阿曛在同样孝服的木槿的搀扶下,一边痛哭流涕,哭天抢地,一边颤颤巍巍、跌跌撞撞的进了灵堂,也不顾灵堂中众人的惊诧,直奔先皇的灵柩,趴在灵柩上好一阵伤心痛苦。阿曛边哭边拿眼睛瞅了一眼木槿,见木槿傻愣愣不知所谓,她伸手在木槿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木槿受痛,嚎啕大哭起来。
    魏皇贵妃和贺兰雪看得一阵错愕,这简曛和木槿两人,哭得最为伤心,那一声声数落,将原本没有真心哭的人,都勾得悄悄的抹起了眼泪,也跟着又跪回原处,真真切切的好一痛哭。
    灵堂里顿时哭声四起,一阵赛过一阵。
    阿曛悄悄拿眼去瞅贺兰雪,却见贺兰雪一脸寒霜,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心底竟滑过一丝快意,见贺兰雪正好也拿眼朝她这边看来,实在是忍不住朝贺兰雪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内心里其实还是挺爱斗的。
    哭灵实在是一件费体力的事,阿曛原本想窝在玉澜堂中养养身子晒晒太阳算了的,凤漓一早离开,并未交代阿曛要去宫里哭灵,可见自己不去也是没问题的,但她让琳琅着人去锦画堂去打探一二,才知道一到早贺兰雪便带了后院里的四位美人入了宫去哭灵了。这消息一收到,阿曛便知贺兰雪为何善自行动,想着凤漓心里怕是一定要扶了她做皇后的,便觉得不能让贺兰雪抓了机会去显摆贤惠,忙让琳琅阿珍备了自己和木槿的缟衣,带了木槿匆匆往宫里来。
    假哭不是很容易的事么?难不倒她。况且贺兰雪也没有真心的,这一屋子女人本就没一个真心在哭。要演戏,大家一起演,只看谁的戏演得出彩。
    显然,她一通哭诉,让这灵堂里的女人悲从中来,跟着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这戏算是演到了家,这原本心里还偏向贺兰雪的人,此时都一边倒向了阿曛,只觉得这新皇的正妃,病得连路都走不了,还过来哭得这般的伤心,人不伤心泪不留,这一番真情,谁能怀疑?
    再看看她身边的木侧妃,那般依赖于她,可见平日里这位正妃的为人处事,不是极为厚道公允,这娇滴滴的木侧妃,又怎会这般依赖于她。
    见到局面顿时来了个大扭转,贺兰雪一口银牙气的咬碎,恨恨盯着阿曛,恨不得拿眼神直接将阿曛杀死。狐狸精!这简曛真是狐狸精转世的!她在心里骂了个千万遍。
    ☆、94定熙帝(为e?﹏靑衣籹子大马车加第二更)
    凤漓正与朝臣在乾宁殿御书房里议事,见书房门口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安梓畏畏缩缩的,想进来又怕被训斥的样子,便停了议事,开口问道:“可有事?”
    安梓忙进了门,走近凤漓身边,悄声将阿曛领了木槿跑到灵堂哭灵的事禀了。
    听完安梓的禀报,凤漓眉头紧了紧,低喝了一声“胡闹!”不过转眼,对安梓道:“你亲自去一趟灵堂,给诸位哭灵的人送些汤水点心过去,正妃那里送点血燕过去。找到清河王妃,传朕的旨意,让她好生照顾正妃,要清河王妃这几日多陪陪正妃。”
    “是!”安梓领了命,忙躬身退了下去。
    书房中立着的几位大臣见新皇脸色有些凝重,跟以往冷得出奇的神色完全不同,不由得都暗暗在心底里想,可见这位并非一贯冷清,说不定私底下也是个重情之人,只是不知这位心里的人是谁,可别不小心触碰了这位的逆鳞,怕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正神游间,却听凤漓将手中的奏章搁下,道:“定熙两字不错,年号就用这两个字。”
    至此,凤漓的年号算是定了下来,定熙帝,这四分五裂的天下,总有一天会在他的手里大统归一。
    在议立后一事时,争议颇大。在文官这一块,简正妃和贺兰侧妃的支持率各占一半。在武官这头,贺兰侧妃的呼声比简曛的呼声还要高出很多。木家保持中立,各不相帮的态度。
    两拨人争得面红耳赤,在御书房里吵了整整两个时辰,也没有个结论。
    凤漓将手中奏章往书案上重重一拍:“这事搁下不议了。散了。”
    话音刚落,已黑着脸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众大臣被他那一拍吓得呆若木鸡。
    灵堂里,清河王妃简婌听完安公公传达的圣旨后,忙从人堆里扒拉出来,走到灵柩前哭得悲悲切切的阿曛身边,一把扶了阿曛的腰间,大声说道:“娘娘节哀顺变,先皇驾鹤西天,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娘娘身子一直不好,尽可能少费些精神为好,况且皇上刚刚继位,许多事情还要娘娘亲自打理,娘娘保重自己身子最为重要啊!”
    边说,边朝阿曛挤了挤眼。
    阿曛一开始还不知简婌突然杀出来作甚,听简婌刻意这般大声说话,心中便已有所会意,此时见简婌朝自己狠狠挤了几下眼睛,心中更是清楚这简婌就是来给自己台阶下的,难不成她拖着个病怏怏的身子,真的跟贺兰雪一直干耗下去?
    正要想辙,却听简婌大声嚷道:“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千万要撑着,别晕了过去啊!”
    阿曛没想到自己三姐姐这般会演戏,平日里看起来可也算得上是个实诚的人哪。
    听简婌这般一嚷嚷开,阿曛悲悲戚戚的哭了一个长音,生生将自己哭“晕”了过去,合了眼,倒在简婌的怀里。
    简婌忙喊周围的侍从:“快来人啊,娘娘哭得晕过去了,快送娘娘回去休息!”
    木槿吓傻了,见阿曛“晕”倒在简婌怀中,早已扑了过去,生怕阿曛真的去了,拉着阿曛的手,大声哭道:“姐姐啊!姐姐!别丢下小槿啊!姐姐——”
    一番折腾,阿曛在简婌和木槿的陪同下,众目睽睽之中,坐了抬舆,离开了灵堂。
    到偏殿休息了一阵,待太医过来瞧了,用了银针,方缓缓“醒”转过来。
    见太医拎了药箱子离开,偏殿里只有她、简婌、木槿和陪着她来的梅见月樱几个,这才朝简婌笑道:“没想到姐姐也演得一出好戏啊,妹妹刚才差点没反应过来。”
    简婌道:“你不是还是反应过来了么?”
    “嘿嘿。”阿曛被简婌这么一说,顿觉有些尴尬。
    简婌瞧了瞧阿曛的脸,道:“你新婚之后,就没见过你,也没多久时间,怎的弄成了这样子,脸色差成了这般,人也瘦得厉害。”
    “是不是丑了许多?”阿曛被简婌这般一说,当真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是瘦了不少,这成亲以来,她平安过么?不折腾瘦才怪。
    “倒不是丑了,就是你这样子看起来怪让人心痛的。不过,”简婌凑了过来,脸带笑意,悄声道:“皇上待你可真好啊,怕你哭得伤了身子,特意的让他身边的安公公来下了道旨意给我,要我这几日好好陪着你。”
    阿曛这才反应过来,简婌迟不来早不来,凤漓赐了汤水点心给哭灵的人用了之后,她才杀了出来,还当简婌真心痛爱她这个妹妹呢,原来是领了差事来完成任务的,不由得丢了一个白眼过去,“要是皇上不给你下旨,你是不是打算真的看我哭晕在灵堂里呢?”
    简婌道:“啧啧,打到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这来哭灵的,有几个真心实意哭的,大家不都是做做样子,我看你哭是哭,也没多伤神啊。”
    “我是真的哭了一场啊,你不信?”阿曛眨了眨眼睛,望着简婌。她刚开始哭的时候,的的确确跟大家一样,做做样子而已,雷声大雨点小,倒是木槿被她掐得真真切切的哭了许久。
    后来自己假哭倒是变成了真哭。
    不过不是哭天启帝,而是哭凤漓,她突然悲从中来,觉得凤漓这个人,其实活着也不易。
    出生就死了亲娘,父皇将克死亲娘的罪硬生生掼在他的头上,将他自幼就丢出皇宫抚养,一个人在释山长大,虽寄养在魏皇贵妃名下,可魏皇贵妃无非是拿了他来跟先皇邀功论赏,更多的利用他的身份而已。还真如他自己所言,这世上,他还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这孩子如何长大。
    不似她,简府一大家子人,闹哄哄。虽没娘亲,但老太太待她却是极为宠爱。后来到潞州,外祖母又对她极尽宠爱。相对凤漓而言,自己还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
    想到这些,还真是痛痛快快替凤漓哭了一场。
    阿曛说她是真哭了,简婌就当阿曛在讲笑话,端了茶盏过来,递给阿曛,“喝点热茶,我送你回潜邸。”楚王府如今不再称为楚王府,新皇潜龙时所住的地方,称为潜邸。
    “姐姐你是想趁送我回府,好借机开溜吧?”阿曛道。
    简婌一笑,“这你也猜得到?说明脑瓜子还是不笨的。姐姐我不借机开溜能如何?我家里还两个奶娃娃要人管呢,你的皇上一直留了我家那位在宫里议事,我清河王府没人管哩。”
    “那走吧。可别饿坏了两个小侄儿。”阿曛起身,由着梅见和月樱搀扶了,到门外坐了抬舆,往宫门外走去。
    简婌和木槿带了随从在后面跟着。
    ☆、95(派红包了,感谢所有打赏文文的亲们)
    一行人刚出宫门,阿曛乘坐的马车就早已等在那里了,简婌和木槿送了阿曛上车,刚撩开马车帘子一瞧,简婌吓了一跳,忙低头行了礼退了出来。
    木槿见到坐在车里的人,楞了楞,“姐——”“夫”字还没出口,便被简婌捂了嘴拉走了。简婌陪同木槿乘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了。
    阿曛见凤漓脸色不是很好,定了定神,登上马车,在他身边坐了,伸手摸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凤漓不打算轻易这般原谅阿曛的任性,只是沉默不语。
    阿曛侧了头去瞧他,只看到一张冷脸,神色有些疲惫,但那微抿着的唇暴露了他的心思,这人怕是故意要跟自己置气,装作一脸黑炭样子的吧。
    阿曛将一双手塞在他的手掌里,刻意娇娇柔柔地叹了口气,“这天越来越冷了,还是皇上的手暖和。”
    凤漓懒得理这般不要脸的人,对外面的车夫道:“启程。”
    车子缓缓启动,往潜邸开去。
    阿曛坐在车里,将头歪在凤漓肩头,才不管他故意跟她冷脸,拿了他的手暖自己的手还不算,整个身子贴了上去,钻入他怀里,脸噌在他的肩窝,还不忘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声,“脸冷得要死,幸好身子挺暖和,不然得冻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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