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在位于房间角落的铁皮柜。
    正是一开始将他们吓得六魂无主的、里面还封着个女鬼的铁皮柜。
    那柜子外面锁链层层缠绕,正被从内部拍得砰砰作响,贴在柜子和锁链的符纸随之阵阵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柜子上掉落。
    这些铁皮柜自打“柜中女”事件结束后,就一直安静待在这栋民宿里,再没闹出过一点动静。学生们一开始还都战战兢兢,之后诡异事件频出,反而无视了这些铁皮柜的存在。万没想到这柜子这会儿居然还能诈尸,当场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好在游戏都推到这儿了,耐受也提高了,再怎么害怕也不至于叫得像只尖叫鸡了。他们缩在一处,防备地看着这拍得直响的柜子,过了好一会儿,见柜门上的大锁始终没掉,这才放下心来。
    体委掩饰地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它干嘛啊,这个时候突然诈尸。吓死人了。”
    其他人认同地点头,徐徒然却忽然蹙起了眉,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门边,将耳朵贴了上去。
    体委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刚听过了,外面没有声……”
    “问题就是外面没有声。”徐徒然喃喃着,脸色微微一变,“让它安静!它是在给钟斯嘉报位置!”
    民宿的隔音一般。而现在,明显外面再无类似的声响,只有他们房间的铁皮柜在闹,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除了通风报信,徐徒然想不到别的解释。
    况且,就算这女鬼主观上只想捣乱,这么闹腾的声音,也足够将钟斯嘉引过来了。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慌忙去堵那柜门。小米和顾筱雅又慌里慌张地抖开床上的棉被和床单往铁柜上盖,没想盖上去后铁皮柜反而更激动,砰砰咚咚的仿佛在敲架子鼓。
    “怎、怎么办,它停不下来——”顾筱雅都快急死了,却见徐徒然大步地走了过来,提着把水果刀对着柜子上的大锁砍了两下,发现砍不开,又果断转身,冲到墙边,一掌拍下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一片寂静——只在灯被关掉的第一时间,有人本能地低呼了一声,很快便警觉地安静下来。
    而在这安静之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那个铁皮柜也安静了。
    方才还在里面死命折腾的女鬼,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再没一点声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顿了几秒,方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突然没声了……”
    “不知道。”徐徒然在黑暗中耸肩,“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之前一个人在卫生间时,顺手关了灯,这玩意儿立刻安静了。”
    “……”
    顾晨风知道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在闹鬼的卫生间里关灯?”
    徐徒然:“……”这不你说的,黑咕隆咚的地方便于阿飘行事嘛。我需要刷分的啊。
    “都说了顺手。习惯而已。”她为自己找了句补。
    顾晨风“哦”了一声,想想又道:“那你刚才干嘛要去砍那个锁啊?”
    徐徒然:“……”
    我说我想把那女鬼从柜子里拽出来打一顿强制消音你信吗?
    “震慑而已。”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视线在黑暗中转了一圈,正想找些什么转移话题,班长略带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
    “诶、诶!你们,快来看这个!”
    徐徒然顺着声音看过去,黑暗中难见班长身影,却瞥见了一点蓝光。那蓝光浮在空中,形似一个箭头,正指向门口。
    那箭头还是动态的,在空中不断摇晃,所指的方向却始终没变——徐徒然再细细观察,这才发现,那箭头实际是被班长举在手里的。
    准确来说,正被他举着的,是那幅画。那幅画着夜幕与向日葵的画。
    只见画布上原本空无一物的深蓝夜幕,在黑暗中竟多出了点点莹蓝色的星辰。那些星辰彼此相连成箭头的形状,仿佛一个可以活动的指南针,正随着班长的动作,不住摇晃。
    “‘蓝色星辰会指引正确的道路’……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班长喜不自胜,“我们跟着这个箭头走,或许就能找到出口了!”
    ——规则所说的出口,真的就是出口吗?这样的疑问,他们现在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这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他们没有打破它的勇气。
    不过学委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东西,是只能在黑暗中显形的吗?”她低声道,“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用它指路,就得一直保持在没光的状态?”
    油画不小,要用东西单独将其遮起,操作起来十分困难,也不方便指路;换言之,他们很可能只能通过沿途关灯来寻找出路。
    “天哪,这也太可怕了吧?”小米忍不住道,“而且在鬼屋里关灯,这得多危险啊!”
    “……也未必。”徐徒然盯着班长手里的话看了片刻,却忽然开口,“说起来,你们没觉得,这间民宿里的灯,真的太亮了吗?”
    之前只是隐约觉得不适,然而现在身处黑暗之中,才发现那灯光实在亮得太过反常。
    不管是原本就有的大厅、走廊、房间,还是后来出现的电梯、地下室,全都亮着亮白色的大灯,没有温度的光芒满满当当地填满着目之所及的每一寸空间,强制又嚣张。
    再仔细一想,一个不断给他们施加刺激和压力的惊悚空间,居然能亮成这副模样,这本身就不太对劲——顾晨风也早说了,人们害怕的都是黑咕隆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关灯的时候,是没有作死值提示音的。也就是说,这个行为本身,并不会带来危险。
    黑暗是没有危险的。那反过来看呢?有危险的,会不会恰恰是被所有人忽视的灯光?
    顾筱雅努力跟上她的思路,试着给出总结:“你的意思是——在这个地方,或许黑暗是无害的?”
    “只是猜测。”徐徒然道,“不过那女鬼确实消停了不是?”
    “不管安全还是危险,总归得要试试。”班长沉吟片刻,下定了决心,“我们等等看准机会就出去吧。我知道电闸在哪里。”
    “那就抓紧呗。”体委循着门缝里透出的光,摸到了房门前,“趁着现在钟斯嘉还没过来,赶紧挪地……”
    学委:“等等,先别开门!万一他就在附近呢?”
    “不可能。”体委笃定道,“我布置了陷阱的。他要是往三楼走,肯定有动静!现在这么安静,他多半还在楼下……”
    “说起来,我之前就想问了。”顾晨风道,“你那什么陷阱,究竟弄的什么?我只看到你抱着油漆罐跑进跑出。”
    “害。就从卫生间拿了些拖把、桶,再加上那油漆,做了个传动装置。”体委说到这事时还有点得意,“装置按在了三楼和二楼的楼梯中间。只要他上来,肯定得碰到,碰到后桶会发出声响,油漆还会泼到他身上,一举两得!”
    既然徐徒然能够攻击到钟斯嘉,那么他估计着,这种物理装置,应该也能成!
    “……等等。”
    班长忽然觉出不对:“那个装置,你是放在我们上来的那个楼梯上的吗?”
    “对啊!”体委点头。
    班长:“……那你知道,三楼和二楼之间,还有一道逃生梯吗?”
    体委:……
    知道,但他忘了。
    “……这可就有些尴尬了。”徐徒然摸着自己红肿的手腕,若有所思,“我们看不见钟斯嘉,不代表他是瞎子。”
    一个正常人,或者说怪物,在发现前路有陷阱后,乖乖踩上去的概率有多少?
    “……或许他注意不到我们呢?”体委仍旧抱持着天真的期待,特意压低声音,“我们这已经没有女鬼通风报信!”
    “不用它报,人家一上来就能发现这屋不对劲了。”学委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动动你的脑子!这里估计是全民宿唯一一间没开灯的房了——”
    就像是呼应着她的话一般,从门缝外透进来的走廊灯光,忽然被遮去了少许。
    下一秒,砰砰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人吗?”钟斯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僵硬且古怪,“能帮我把门打开吗?”
    作者有话要说:
    徐徒然:不帮,滚。
    第十二章
    明明不久前才听到对方在楼下砸门的声音。钟斯嘉现在的态度,却温和得似乎只是来做客。
    “在吗?开开门吧。我知道你们在里面。你们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钟斯嘉啊,我们一起念过书的……”
    众人在黑暗中望着彼此,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心脏随着敲门声狂跳,仿佛随时会跳出嗓子眼。
    就在此时,又听“咔啦”一声响——
    顾晨风几乎是当场跳了起来:“又怎么了?”
    “……没事,我拼手呢。”徐徒然的声音传来,“总算给怼回去了。还好,问题不大。”
    顾晨风:……
    梅开不知道几度。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会儿居然对徐徒然“在闹鬼的同时还能平心静气给自己接手腕重点是居然还真给接回去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接受良好。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这也让他认识到了另一个事实——接下去的冒险,可能真的没大腿可抱了。
    徐徒然都承认自己打不过外面那个钟斯嘉,而且她手腕才刚接上,这种状态肯定不再适合动手——他们必须得想点其他的办法。
    顾晨风心念电转,耳听着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越来越急,过往看过的各种灵异小说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掠过,电光石火间,居然还真让他觅到一个常规操作——
    “钟斯嘉!”但见他猛地向前一步,鼓足勇气提高音量,“我想和你谈谈!”
    ……?!
    众人惊讶地看向顾晨风。后者喉头滚动一下,紧张调动着大脑中的词句。
    “你……你你去得这么早,我们也很遗憾。我也理解你,英年早逝,心中肯定有怨怼。事情发展成这样,大家也都不想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清醒,我姐说过,光、光发泄情绪是没有用的……”
    顾晨风尽可能平稳地继续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们出去,你有什么未尽的心愿,我们替你完成。你也好走得安心一点,怎么样?”
    “……”
    话音落下,房间内外,齐齐陷入静默。
    徐徒然默了片刻,凑近顾筱雅:“他在干嘛?”
    她看不懂。
    顾筱雅其实也挺震惊。不过她还多少看明白了一些:“应该是……谈判吧?”
    还能这样?
    徐徒然大为震撼,抱着学习的心情在旁围观起来。就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了低低的笑声。
    “顾晨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蠢。”
    钟斯嘉嘶哑的声线从门外传来:“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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