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远处的狱友偶尔发出的声响,显得禁牢里更是安静。
    晓归感觉空气都要凝固了。
    过了许久,面前人伸出一只手,搭在了牢门上,谢长渊嗓音低哑,眉目低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你一手刀?
    “呃……”晓归一时也答不上来,总不能说自己想代替他挨打吧……
    晓归眼睛一转,故作深沉道:“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对别人说的秘密,长渊师兄不必再问。”
    谢长渊又没声音了。
    晓归有些无奈,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熟悉起来,这下好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手刀,又让他变得沉默寡言。
    她在内心挣扎,现在随便编个认错人了的瞎话,还能挽回邻居情分吗?
    不料谢长渊却先一步开口:“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你。”
    晓归尴尬地笑了两下。
    “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所能,不再让你受伤。”
    晓归:???
    别呀,她加防御值可就指望谢长渊这个冤种了,他这话是要断她活路吗?
    晓归刚想反驳,谢长渊却逃也似的离开了禁牢。
    独留晓归一人在牢门前伸出尔康手,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玄色衣摆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靠北了,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咒,自从谢长渊那一日来了之后,就再也没人到晓归这里探监。
    她连句话都带不出去。
    晓归只得在龟壳世界里继续吃喝玩乐了三周。
    一月过去。
    晓汉三刑满释放。
    她出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谢长渊,回到寝舍,发现隔壁竟空无一人。
    这青天白日的,又没有课,难道是去赛姐姐那里了?
    晓归又急匆匆地奔到了赛欺霜那里。
    “赛姐姐,长渊师兄可有来过?”
    “你说阿渊啊,最近几日我也没见着他,怎么,他不在寝舍吗?”
    晓归摇了摇头:“我今日刚从禁牢出来,没见着他。”
    赛欺霜回忆了一会:“我记得阿渊前几日说要去闭关修炼,会不会现在在门派的租用洞府之中?”
    瀛洲仙山有一处地方专程提供给弟子闭关,无论是普通修炼进阶、炼丹炼器都可以去租用一处洞府,每次只需要五块灵石就能领取手牌进入,一次可以在里面待上一个月,若到期还想续,只消和管事弟子传音一声,补上灵石即可。
    晓归:……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原文里谢长渊出了后山秘境之后,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也是去的这种租用洞府闭关修炼,才突破了筑基。
    可他现下已是筑基,都能进入内门了,还需要突破什么?搁这搞内卷?
    为求个事实,晓归又去了一趟租用洞府。
    跟门口的管事弟子套了一会儿近乎之后才问出来,确有一个叫谢长渊的弟子在此闭关,已经在里面待了大半个月了。
    晓归扒扒手指,大半个月,那岂不是从她在禁牢里,他就进去修炼了?
    好卷。
    那短时间内要见谢长渊怕是没指望了。
    晓归唉声叹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去,吓了晓归一跳。
    她的便宜师父凌霄子直挺挺地站在她房里。
    “凌霄掌门?你来了……你怎么不坐啊?”
    “神龟大人,您吩咐贫道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晓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凌霄掌门说:“幻海蛛已经化形……不过还是不能出声说话,也是贫道大意,竟没有发现太虚当时和幻海蛛解除契约之时伤了幻海蛛的发声之处。”
    晓归没想到这太虚这么狠,自己养了多年的灵兽,解契之前还来这么一手。
    “你可尝试过与他传音?”
    “试过,但不知是否是幻海蛛不信任贫道,并没有的到回复。”
    晓归沉吟片刻:“也罢,当时说的他化形之后就去看他的,如今也是时候去看看情况了。”
    于是,晓归从禁牢出来没到半日,就又要回到禁牢。
    她为了不被别人发现,特地幻化出一身墨绿色的斑斓锦袍,又以黑纱拂面,比平日里清秀少女的模样多了几分成熟。
    一路跟随凌霄掌门到了幻海蛛的牢房外。
    床上坐着一个少年。
    冰洋蓝长袍宽大,但看露出来的手臂脖颈,却是骨瘦嶙峋。
    昏暗的禁牢内,一头乱糟糟的自来卷白发挡住了眼眸。
    幻海蛛化形之后可比原身好看多了,竟是银白色的长发。
    晓归压低了嗓子,试探性地问道:“幻海蛛?”
    里面的少年抬起头,露出了蓝色的双目,明朗清爽。
    他疑惑地歪歪头,好似听不懂晓归的话。
    “听不懂?”晓归喃喃道。
    她也没有接触过别的妖兽灵兽,对他们的语言机制并不熟悉。
    晓归又试着给幻海蛛传音:“这样能听懂吗?”
    面前的少年眼睛瞬间发亮,接着,少年人的嗓音涌入了晓归的识海。
    “我终于等到你了!你当时说的要我帮忙的几件事是什么事啊?你到底是谁啊?你能不能把面纱摘下来,我在这里待了好久,我都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这里好无聊,就只有你身边的那个老头偶尔来看我一眼,可我又听不懂他说的话,太虚那个狗贼伤了我的声带,现在我也说不出话,我从小就被他虏在身边,听不懂人族说话,呜呜呜呜我真的好痛苦……”
    这一串话跟子弹一样突突突地冲进晓归的耳膜内。
    他是憋了多久没说话啊……
    “你别急……我就是为你而来……”
    “可是你知道我在这里有多难受吗,之前被太虚也一直圈禁在洞府里,他也不和我说话,对我下命令都是直接通过血契传达,也就是说我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我都没有见过别的蜘蛛,话说你能和我说话,我也听得懂你说话,你也是蜘蛛吗?如果你也是的话,那你一定很厉害吧。”
    晓归突然理解了太虚为什么对这只幻海蛛动辄打骂了……面对这样一个话痨,真的需要极度的耐心。
    晓归耐着性子说:“你的意思是,以前太虚也从未和你说过话,所以你现在才……有说不完的话?”
    幻海蛛还欲再开口传音,晓归及时阻止:“你先别说话,你要是再说,我转头就走。”
    幻海蛛这才偃旗息鼓。
    照幻海蛛的意思,太虚以前都是靠从属契约直接下达指令,幻海蛛不通人族语言,那幻海蛛为什么能和她通过传音沟通呢?
    她明明说的也是人族语言。
    晓归思索片刻,只能理解成玄武作为四大神兽,可能有一些特殊的沟通技能?
    “目前看来,你只能跟我沟通,那……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晓归传音道,“十个字以内回答我。”
    “我也不知道,你说呢?”幻海蛛憋出这几个字。
    晓归救了幻海蛛,但看他现在这副和世界脱节的模样,要是让他随意走动……估计也不太现实,那……
    你可有名字?晓归问道。
    “没有。”这回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
    晓归看他一头毛毛绒的白发,想到了韩愈的一句诗词:“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看你这发色倒像是一片春雪,不如我以后就叫你庭飞花?”
    幻海蛛只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就有了名字,点头如捣蒜。
    晓归对身边的凌霄掌门说:“幻海蛛的声带应是完全损坏了,可有什么办法救治吗?”
    “贫道记得……有一种灵草可以代替声带进行发声,不过此草稀有,还得待贫道去寻找一番。”
    “如此,有劳凌霄掌门留意了,我先把幻海蛛带走,要是太虚或者别人问起来,就说……他在禁牢里伤重不治身亡。”
    “是,贫道明白。”
    晓归打开牢门,传音给幻海蛛:“庭飞花,我先把你带去一个地方,一会儿我就来找你。”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那里有别人吗?有什么好玩的吗?你什么时候过来,你不过来和我说话我一个人在哪里干什么呢?你能不能别把我一个人放在一个地方……”
    晓归听不下去了,也不等他答应,拎起他的衣领就往衣袖里一塞,塞进了龟壳世界。
    晓归掏了掏耳朵,终于清静了……
    她转过身:“走吧。”
    凌霄掌门见一瞬间幻海蛛就消失在了神龟的手中,有些惊愕,但也没有多说,应了声是。
    晓归再一次出了禁牢,在里面这么一耽搁,已是傍晚时分。
    她敛去了一身墨绿色的行头,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
    弟子房内。
    晓归合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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