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和靖,居然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后面等他。

    奚和靖几乎是一跃而起,“太傅!”

    姬博陵走去行礼,“臣姬博陵……”奚和靖却一口气冲了过来,抓住他的衣袖就往外走,“快别行礼了,太傅,咱们今天不读书,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等等——皇上——”姬博陵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十九岁的年纪身板却似十七岁的少年。现在给常年习武的奚和靖这么一拖,一脚撞在门槛上,居然差点就扑倒在地。

    奚和靖这年才十三岁,还不懂得要照顾身边的人,也不管姬博陵走得稳不稳,只管拖着他一路往前。姬博陵好容易踉踉跄跄地跟上了他的脚步,试着挣脱他的手,“皇,皇上,请问这是要去哪里?”

    “御花园。”奚和靖答得倒很干脆。

    “可是……太后嘱咐过……”

    当今太后并非奚和靖的亲生母亲,却与姬博陵沾亲带故,算是家里的长辈;所以姬博陵平日里总是宁可挨小皇帝的罚,也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太后的意思是:小皇帝每天必须读两个时辰的书,雷打不动。

    “太后嘱咐过……”

    奚和靖忽然站住回头。姬博陵迎上他那清明而犀厉的目光,顿时没了说话的底气。

    即使背负着天下第一才子的盛名,他站在这少年天子面前时,还是会莫名其妙地脚软。

    他跪了下去:“臣……恳请皇上,回御书房。”

    奚和靖一甩衣袖,“来人——扶太傅起来。太傅大概是累了,你们扶他随朕来吧。”两个熊腰虎背的侍卫走了过来,姬博陵头皮一麻,自己站了起来。奚和靖眼角瞥到他那无可奈何的模样,笑着大步走了。

    御花园离御书房不远。此时正是朝日初升,金灿灿的光芒把湖畔烟柳湖上荷花湖中亭台楼阁照了个通透。姬博陵只觉一股凉凉的,带着水气的空气扑到脸上,顿时把心里那份烦躁懊恼消去了不少。奚和靖大步在前,转眼带着他走到了一座高高的假山后——总算是在一株长得正茂盛的芭蕉前停了下来。

    “太傅——”奚和靖一手抓住了一片隐藏在重重阴影中的芭蕉叶,招手叫他过去,“你过来看——”

    姬博陵还记着刚才自己被拖着走的狼狈样,走过去的时候都带了点怯意。

    走近了,才看到奚和靖手中那片芭蕉叶上,有片银色的东西,在漏下的阳光里闪闪发亮。再凑近些——

    奚和靖得意地笑笑,说:“这是今早一个花匠剪这芭蕉树上的枯叶时无意间发现的,立刻就报上来了,说是天兆祥瑞——我叫人问过,这皇宫里头却没有谁今天过生日。后来太后才想起来,说今天好像是太傅的生日呢。太傅你看,连上天都记得要给你祝寿——这么个日子,怎么还能让太傅操劳呢?”

    那叶子上,有个大大的银色的“寿”字,再仔细些看,那“寿”字原来是几只蜗牛爬出来的。

    姬博陵忍着笑,强迫自己憋出一个感激万分的表情,跪下称颂:“吾皇万岁!这是上天预示皇上将寿比南山啊,臣等,自当同祝——”

    心里想的却是——那芭蕉叶上的寿字,应该是用了什么药物画好了,再引那几只蜗牛爬过去留下痕迹凝出来的吧。这点小把戏,也不知道是谁搞来拍马屁的……但是如果那人是想拍皇帝的马屁,应该趁皇帝或者太后的生日做才对……

    难道说——

    不知怎的,忽然一阵心肝发颤。

    奚和靖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把那叶子削了下来:“太傅客气了!朕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来,”说着把那半个伞大的芭蕉叶举过去,“带回家去给太爷太夫人看看吧!”

    姬博陵哭笑不得,求助地看了一眼左右的侍卫,他们居然全都铁着一张脸,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看看奚和靖仍旧坚定地举着那叶子,只得把它接了过来。奚和靖上下打量他一番,非常满意地点头,然后又得意洋洋地笑着走了。

    姬博陵扛着那叶子跟在后面,暗想——古人云伴君如伴虎,这小皇帝虽然还不至于像只老虎,可是……

    到底像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该再也惹不起这小皇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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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常姿态

    奚梓洲嘴角一勾。徐徐放下酒杯,伸手过去拍了拍萧晏的脸:“将军?将军?”萧晏自是一动不动。奚梓洲哼哼两声,“这蒙汗药还真挺厉害的……亏了我事先服过解药……”说着背着手把整个牢房检查了一遍,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忽然一眼瞥到那草席的缝隙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着一线碧油油的荧光。

    那根针,果然掉在了萧晏这里。

    奚梓洲亲自动手把沉睡着的萧晏搬了回去,正好让他的身体遮住了那根针。奚梓洲一直都在担心着这根针的下落。倘若被韩谦还是是那群大内侍卫捡去了,就麻烦了。

    但是他没有把针拿回来——反正就算他拿回来了,也无处可藏,不如就让萧晏藏着好了。既然萧晏藏起了针,就说明他心底也许,也许还留着些求生的念头。

    只要萧晏还有那么一点点想活下去,姬博陵交待的事,办起来就方便得多。

    办完了姬博陵的事……

    一张熟悉的脸庞浮出脑海。奚梓洲的心情伴着头顶照下的暖阳,变得无比灿烂。

    他离开的时候,狱卒问要不要把屋顶合上,他摆摆手:“罢了,让他多晒晒吧,你跟我去拿解药来灌他喝下去——他要是醒了,就说……是他喝多了酒,醉倒了。”

    韩谦照例在门外等着。手里紧紧捏着枚小石子,把他的手咯得生疼。他本来已经不想让奚梓洲再来找萧晏,可是奚梓洲硬是要来,他拦也拦不住。现在看到奚梓洲忽然就出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王爷。”

    奚梓洲眉头一皱:“瞧你这一头大汗,很热么?”

    韩谦一抹额头,“今天是有些热了。”

    奚梓洲又回头看看正躺在阳光下的萧晏,低声自语:“他那样恐怕也热得很——算了,你——”他叫住那个狱卒,“把屋顶关上……三分之二吧,剩下的地方,留着给他透透气。”

    韩谦赞道:“小王爷果然仁慈英明。”奚梓洲自嘲地哼了一声,“仁慈英明……信不信我哪天不高兴了也把你捆起来上上刑?”韩谦连忙低头谢罪:“王爷息怒,奴才说错了。”奚梓洲眉毛一挑:“你说你说错了……那意思是说,你认为我其实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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