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不说话了。
    谢闻声意识到自己的欲盖弥彰,叹了声:“挂了。”
    “哥哥,你说…她还活着吗?”
    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传来:“她那样的女人,一定活在世界的某一处,比我们活得都好。”
    ……
    挂断了电话,殷殷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殷流苏当年收养了年仅七岁、孤苦无依的她,给她取名叫殷殷,顺带也把和她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谢闻声也收留
    了。
    妈妈殷流苏四十几岁,殷殷七岁,谢闻声十八岁。
    他们这样一个年龄段相差极大的三口之家,相依为命,过了好几年鸡飞狗跳的幸福生活。
    后来,在谢闻声签约唱片公司,赚到第一桶金,兴奋地跑回家的那一天。
    殷流苏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以后,音讯全无。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殷殷想着,大概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忽然间,自行车铃声从远处的梧桐道一路飘近,清脆悦耳。
    一个女孩骑着车向殷殷冲了过来,在她面前甩了一个潇洒的漂移——
    “嘿,是你叫的外卖?”
    嗓音,干脆利落。
    殷殷抬头,见她扎着脏辫儿,戴着银猫耳钉,白t破洞牛仔裤,青春张扬,狭长的丹凤眼,带着几分天然的飒气。
    她将外卖递给殷殷:“昵称:谢小妹,是你吗?”
    “是…是我。”
    殷殷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女孩长得跟妈妈殷流苏,七八分相似了!
    尤其是左眉下一颗浅淡的红痣,与殷流苏左眉下的那颗,一模一样。
    见鬼了!
    不仅容貌,这种清姿飒爽、干脆利落的气质,也是如此神似。
    殷殷脑子里浮现了一万种狗血猜测。
    女孩将外卖递到她手里,随口笑着说:“喏,你的外卖,拿好了。”
    殷殷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想问……”
    见她踟蹰,女孩爽朗笑道:“你想问什么?”
    殷殷看着这个疑似殷流苏直系血脉的女孩,鼓起勇气问:“你妈贵姓?”
    “……”
    女孩宛如看智障一般看着她,殷殷在她极具威慑力的眼神压迫下,终于改了口:“其实我是想问…配送员我好像
    叫的是靳白泽。”
    女孩猜出了殷殷的心思,粲然一笑:“害,学校里十份外卖,有九分都是靳白泽的单,而且全是女宿这边,他哪
    儿忙得过来,我看到你这单就在附近,顺手给你送给来。”
    “你…你是?”
    “我是南市大学校友帮app的创始人。”
    她从腰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殷殷:“以后叫外卖、取快递、买零食…都可以上我们的校友帮app哦,新生还
    能打折优惠。”
    说完,她骑着自行车,扬手挥了挥,迎着夕阳远去了。
    殷殷凝望着女孩利落的背影,良久,抽回视线,望向了那张名片。
    一声惊叫,名片脱手而出,被风吹落在了柏油路上。
    名片上赫然印着妈妈的名字——
    殷流苏。
    第2章 逆子
    那一晚,殷殷戴着耳机入睡,耳机里传来优美哀伤的曲调,是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眼泪从眼角落下来。
    她做了一个梦,梦回十三年前。
    2002年,南市音乐广场。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下,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彼时的谢闻声,还是十八岁的少年模样——
    穿着滑线的黑背心,扎着艺术家的小辫子,抱着一柄旧吉他,弹唱着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七岁的殷殷,也还是个小姑娘,穿着旧旧的花裙子,一只手抱着破旧的小熊娃娃,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谢闻声的衣
    角。
    她胸口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
    【远来寻亲】
    妈妈跟煤老板跑了,
    我和哥哥从外地来贵宝地找妈妈,
    妈妈不要我们,
    没有钱,我好饿。【哭脸】
    希望大家帮帮我们,谢谢好心人。
    殷殷身前放着一个吉他盒,盒子里放着十几块钱的皱纸币,还有几毛硬币。
    谢闻声唱着歌,有人给他们捐钱,他会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感谢对方,殷殷也会向好心人鞠躬。
    ……
    殷流苏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驶入广场,停在了披萨店门口。
    刚刚送单,客人嫌慢把她投诉了,她这会儿正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又急着要去披萨店领下一单。
    幸亏进门的时候没遇着经理,否则又是一顿臭骂。
    她觉得自己的车速已经很迅疾了,再快,再快就得闯红灯了。
    犯不着为了一单外卖,在死亡边缘飞驰。
    几分钟后,殷流苏取了一整盒香喷喷的外卖披萨饼,重新坐上了摩托车,准备去送订单。
    人群已经散去了不少。
    她一眼便扫到了那个年不过六七岁的殷殷。
    唱的真难听,但耐不住正是小女孩最可爱的年纪,她又生得唇红齿白分外乖巧,打赏的人还真不少。
    这个年纪的小孩,不是应该在上幼儿园或者小学吗,怎么会在这里卖艺唱歌?
    她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发现这小女孩和身边的吉他少年长相差异很大。
    少年是狭长的单眼皮,五官有点不走心,虽则英俊,但很野。
    小女孩却是一双亮盈盈的大眼睛,乖巧可爱。
    她停下摩托车,阅读了小女孩胸前挂牌上的话,心下更加肯定,这绝对不是亲兄妹!
    很显然,挂牌上讨钱的话纯属捏造,骗取人的同情心。
    殷流苏是《今日说法》的忠实粉丝,在节目见多了社会险恶、人心不轨,脑子里马上跑过了一百八十多种拐卖或
    诈骗的可能性。
    小女孩和这少年的关系…太可疑了。
    殷流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披萨。
    刚刚因为送单晚了些,被客人打电话投诉了——
    “有没有搞错,找个大婶来给我们送外卖,慢死了,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殷流苏被经理臭骂了一顿。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殷流苏戴上安全帽,踩下摩托引擎,起身离开。
    身后,少年又唱起了《笨小孩》。
    小女孩也跟着动感的旋律,和他一起唱了起来,嗓音有些颤抖,带着小紧张。
    殷流苏终于用力按下了刹车。
    她这多管闲事的性子,还真是改不了。
    ……
    殷殷好不容易放开了自己,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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