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江给了她安心的回答。
    果然, 比起别人虚无缥缈的示威,她更想直截了当地直奔答案, 事实证明, 这样也更令人踏实。
    简宁称心如意地躺在温暖小床上, 她望着窗外的皎洁月色,一时恍惚。
    扪心自问,她希望陶江能来, 可冷静下来后,简宁突然分不清是真的希望他来,还是仅仅为了比徐京琼更胜一筹。
    她想,等陶江来了, 或许应该问清楚,他和徐京琼到底什么关系。她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拿枪使。
    直到周五。
    星期五是她最喜欢的日子,不像周六为只剩一天假期而惋惜,也不必如周日般惆怅第二天还要上学。
    本该是愉快的一天,可简宁从放学后,便没由来地心乱如麻。
    这种烦躁的心情,在看到手机消息的那刻达到巅峰。
    ——“计划有变,周末临时有事,这次要失约了。”
    简宁先是感到茫然,反应过来后,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黑。那种隐忍已久的恼怒,强烈而迅猛,无法遏制。
    像一堆干柴被点燃,燃起熊熊烈火,她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陶江千刀万剐。
    他和徐京琼!这两人是不是商量好了?把她玩得团团转?!太过分了!欺人太甚!
    简宁脸色铁青,掐着手机,将短发揉成一团,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膨胀,这种被戏弄的耻辱感,连着陶江一并被厌烦。
    她三番两次地求证,他说他会来,甚至还嫌被问的频率太高。
    问了的结果更是如此,如果不问呢?
    她真傻,傻透了。屈辱和愤怒的心情把她牢牢钉在原地。
    迄今为止,她最不该做的事,就是觍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求答案。
    不,追溯源头,她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认识了陶江。让自己一再被牵绊,不复潇洒。
    她最初的想法是什么来着?
    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却变成了一种执念。
    不到最后一秒,胜负未定,赌约开了牌。
    陶江在她和徐京琼之间,最终还是选了后者。难怪徐京琼那么胸有成竹,甚至连赌注也不在意。
    那天得到陶江的明确回复后,简宁以为自己是匹出其不意的黑马,顺理成章地以为提前拿到了入场券,却在开场前一秒,被告知那张券是假冒伪劣,一秒将她打回原形。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在意他到底来不来,更不该好奇他和徐京琼的关系。
    她真傻,自取其辱。
    躺在手心里的手机又震了两声。
    简宁告诉自己别看,可她的手不听话,难以忍耐地点开屏幕。
    ——“事出突然,抱歉。”
    陶江的消息无疑是火上浇油。
    明明是徐京琼蓄谋已久,何来“突然”一说,有必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吗?编谎都不打草稿。
    被戏耍的怒气还没消,简宁恶狠狠地按键回复。
    ——“没关系,以后你也不用来了。”附带一张笑脸emoji。
    简宁觉得不解气。
    点开他的头像,在设置里找到备注,将“陶江”改成了“赖皮鬼”,说话不算话。
    这还不够,简宁抄起床头柜上的《山月记》,一把塞进书架最里格,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她开始收拾屋子,犄角旮旯都不忘清扫,一个回合下来,额头微微出了薄汗。
    扫把靠书桌边缘,简宁后仰,躺在床上,身体的忙碌暂时让自己忘记烦恼,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原谅了陶江,她最讨厌欺骗自己的人。
    一想到他和徐京琼,你唱我和,演了一出好戏,把她耍得团团转,想想就直发颤。
    这样一来,以后徐京琼在自己面前,更趾高气扬了。
    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人能在简宁头上作威作福。
    入睡前,“赖皮鬼”依然没有回复。
    管他呢,爱回不回。她发给他的消息才不止是说说而已,以后也最好别来,脚踏两只船的人最可恨。
    周一,简宁去了学校,心里蔫蔫的,但还要隐藏这种阴郁不快的心情。
    徐京琼打从教室进来,瞧见简宁面无表情,本想出声奚落,但想起什么似的,张了张口,最终无声地坐回座位。
    余光瞥到徐京琼入座后,简宁以为她会像往常一样,小人得志地显摆,甚至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反击说辞,却没想到徐京琼一反常态,安静地待在座位,一上午过去了,也没招摇过市。
    虽然情形很诡异,但简宁没心情管她。
    下午课间,不知吴勉从哪儿得知陶江最近在帮简宁辅导功课。
    “我也可以帮你啊。”吴勉托着脑袋,说,“我就坐你后面,还要舍近求远。”
    简宁托着长音,说道:“大班长,这是我妈安排的,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那.之后,如果你有不懂的题,也可以问我。”
    “行啊。”简宁应承下来。正好辞退了陶江,多个人,多份好意,何乐而不为。
    话说回来,陶江给她补课这事,她一个字都没透露出去,但为什么感觉,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知道了。
    “班长,陶江给我辅导这事,谁告诉你的?”
    吴勉挠挠耳朵,又摸摸鼻子,支吾半晌:“啊,这个。”
    吴勉和陶江是初中同学,那天放学,出校门时遇上了陶江。
    “陶大神,最近忙什么?”吴勉追上老同学,胳膊随意挂在他的肩膀上。
    中学时,吴勉与陶江关系不错,时常作伴同行,不过升入高中后,因不再同班,交际就淡了下来,路上偶遇,也是点头之交。
    “上课,学习呗。”陶江淡淡回答。
    “对了,上次篮球赛。”吴勉挑眉,说道,“没刹住手,抱歉哈。”
    他说的是,运动会篮球赛,拦球失手,差点误伤简宁那事?
    “我倒是没关系。”陶江习惯性地微微蹙眉,他想了下,说道,“但道歉这话,得和简宁说。”
    “你认识她?”吴勉忍不住好奇道,突然灵光乍现,又一拍脑门,“对!想起来了!那次去后勤处领校服,你们已经认识了。”
    “嗯,是有点渊源。”陶江抬手捏了捏鼻梁,神情略带疲惫,“最近在辅导她功课,所以有点忙。”
    听到后面那句话,吴勉不由得怔了下。辅导?陶江帮简宁补课?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明明两人上次还是水火不容的状态。
    吴勉半真半假地问道:“补课?陶大神人称竞赛小天才,什么时候开始好为人师了?”
    陶江:“被逼无奈,总不能是我上赶着去吧。”
    吴勉笑了:“倒也是。依你性子,确实不太可能主动给别人补课。”
    良久,他又打探似的,慢悠悠地问:“你对简宁印象怎么样?”
    几乎是不假思索,陶江回答:“她啊,实打实的麻烦精。”说完,似乎意识到她也并非百无一是,于是勉强补充道,“当然有些地方还算可取。”
    “哪些?”吴勉追问。
    陶江微微敛目,不答反问:“你觉得呢?你对她什么印象?”
    吴勉不好意思地涩然一笑:“我感觉她还挺可爱的。”
    陶江有些意外,除了一丝新鲜,还伴随淡淡的酸意,他忍不住说道:“简宁那身高,无论用哪个形容词,也轮不到可爱吧。”
    “诶,我就说性格!”吴勉不禁提高音量,为简宁辩驳,“她确实很有趣啊。”
    哪里有趣,陶江想,从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开始,直到后来,每次见到自己,简宁就像一根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如果这都算有趣,那他自认有眼无珠。
    “嗯,有时候,也特别努力,……像拼命十三妹?”吴勉的目光不知飘向何处,微微笑着,“很有冲劲儿。”
    独属简宁的无声力量感,与她的一次次交锋中,陶江自有体会。
    但不知为何,陶江总觉得自己今天怪怪的。吴勉口中的简宁,熟悉又陌生,那些话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缠绕,他想挣脱,却越绑越紧。
    “总之,好好给我前桌补课。”临走前,吴勉叮嘱道。
    网松了,四肢恢复自由,心仍被束缚着,陶江漫不经心地走过路口,遥远的汽笛声鸣叫。
    “喂喂,魂丢了?”简宁双手在吴勉眼前晃。
    “没,快上课了。”吴勉回过神,推着她转过去。
    简宁躲开,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谁告诉你的。”
    “好吧,我前两天遇到陶江,他说的。”
    简宁用一种“我就知道”的眼神看着吴勉,消息果然是被陶江那家伙泄露的。
    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反正她已经把陶江开除了,他也不会再来了。
    一周毫无波澜地度过,平静地让简宁不敢相信。
    又是一个周五,简宁到底没忍住,拽住准备放学回家的徐京琼。
    她直奔主题:“你上周找陶江干什么?”
    徐京琼瞧了她一眼,神色古怪地说:“现在问这个没什么意义吧。”
    简宁的手撑在课桌上,眼眸轻闪,费解地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徐京琼见简宁没反应,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上周不是去找你了吗,怎么,来找我炫耀啊。”
    简宁突然僵住,眼神茫然,脑海里循环了一遍她的话,确定自己没听错。
    可陶江明明没有来啊!
    抛下心中的疑惑,简宁底气不足地回她:“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有事没事就爱得瑟。”
    这事上说了大话,徐京琼难得被简宁堵回去,抛下一句“懒得理你”,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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