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人数报过来了,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加演员,一共七十六号人。
    吴迪心里有数了,然后给杭梦雪打电话。
    “雪,救急,但也是机会。”
    杭梦雪难得的休息,正在家涂脚趾甲:“迪迪有难,我当然是拍马赶到。什么事?”
    “圣喜手伴饼有应急库存吧?”
    “饼干可以现做,但盲盒库存不多,我们真不是饥饿营销,是的确饿。”杭梦雪想了想,终究舍不得看吴迪着急,又问,“你要多少啊。”
    “凌总要订一百盒给一苇姐应援,谁都知道圣喜手伴饼一天只有一百盒,而且还有编号。不过,难搞的,才有价值。”
    杭梦雪咯咯笑起来:“没发现,原来凌总是这么有趣的人。一百盒,勉强凑得出,不过编号不好解决呀。”
    “所以,营销一下?”吴迪胸有成竹。
    “怎么个营销?”杭梦雪被她吊起了胃口。
    吴迪道:“这一百套,不排编号。把编号换成《游走天街的灵魂》特别款,回头我这边给你出新闻,怎么样?”
    “哈哈,迪迪,你脑子就是好使,这可以,我来给店长打电话。什么时候要?”
    “三点,送到中泽园小学。”
    “哟,这都快一点了,生死时速啊。一百套,中泽园小学,行,我知道了。”
    杭梦雪急急地放下指甲油,正要起身,吴迪又改了主意。
    “不,不能给一百套。八十八套。”
    “为啥?”杭梦雪不解。
    吴迪笃定地笑道:“要一百就给一百,岂不显得太容易了。”
    “哈哈,你太坏了。”杭梦雪想象着吴迪咬嘴唇动歪脑筋的样子,真是爱得不行,笑倒在沙发里。
    …
    江一苇第一场戏就拍得非常顺利。
    教室走廊上,欧文静愤怒地指责江一苇。江一苇却看了看教室里正在做作业的孩子,低声道:“有话外面去说,别打扰同学们学习。”
    转身就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欧文静急急地追上来,高跟鞋在教学走廊上踩出“笃笃”的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卡!”许铮喊,满意地道,“很好,情绪饱满又克制。下一场。”
    工作人员立刻开始撤退搬东西,许铮追上了江一苇:“下一场可以再放一点,跟这场有个层次的递进。”
    江一苇点点头:“好的导演。我觉得作为一名教师,她在学生面前会有天然的克制,但到了校门口,面对受害者家属不依不饶的纠缠,她在这里应该有个爆发。这个爆发不完全是针对家属的,也是对真相的恐惧。她其实也害怕自己儿子真的是凶手,这样处理可不可以?”
    许铮背着手,默不作声,一边踱下楼梯,一边思索着。
    一直到跨下楼梯的最后一级,才轻轻点了点头,道:“可以。克制其实是爆发的前奏。你可以放开演。文静也是很有经验的,到时候情绪到了,你们不必完全按剧本来,就按你们对角色的理解走。”
    “好的。我去跟她对一下台词。”江一苇道。
    欧文静早就望见许铮和江一苇边走边聊。她心里明镜似的,刚刚的对手戏,她演得不如江一苇。
    不,应该说,她从进组开始,就觉得力不从心。
    江一苇归来,演技丝毫没有生疏,甚至比以前更加纯熟。同样是优秀演员,欧文静能感觉到自己多年演戏的枯竭,而江一苇却似乎完全不存在,她像是积蓄了很久,专门留着在此刻爆发。
    望着江一苇的背影,欧文静突然生出莫名的惧意。
    她想起那天晚上海边拍打着岩石的巨浪,她想起轰鸣的雷声中闪电将天空照得通亮,她想起龙王说,江一苇有一缕魂魄始终都没有收集到。
    这缕魂魄在龙王施咒之前就已经消失,二十余年都始终没有集到。
    这缕魂魄在不知名的空间里壮大,强势归来。
    所以,这缕回归的魂魄已经回归,现在的江一苇,就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个?
    欧文静不寒而栗。
    这一缕回归的魂魄已然可怕,而雷劈之后,龙王的镇压轰然失势,那些被收集镇压了二十多年的魂魄如果都回到江一苇身上……
    她会不会忆起前情?
    她会不会变得更可怕?
    欧文静暗暗地咬牙,一时百感交集。
    忽而她想,若二十五年前,她没有去罗国旅游,没有碰到会蛊惑人心的金龙王,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忽而她又想,不,应该感谢这二十五年,否则她就是班里那些庸庸碌碌的女生,如蔡阳阳、如施倩,围着别人吃点残羹剩饭,还要感恩戴德、马屁不断。
    欧文静不能忍受这样的人生。
    她是影展主席。她是终身荣誉获得者。她是华国影坛顶级花旦。她也终将是华国商界大佬的夫人。
    她欧文静,天生就该站在高处受人膜拜。
    …
    秋日的阳光,午后正盛,暖暖地照着校园的操场。江一苇一个人踱步在操场上,走了好几圈,将心里的台词默默地想好,去找欧文静。
    “我们花十分钟对一下台词?”
    欧文静冷冷地望着她:“不用了,台词我背好了。不是只有你努力,我能走到今天,花的努力比你多十倍!”
    呃……一句话,为什么引出这么多句?
    江一苇没计较。她是戏里戏外分得很清楚的人。
    “刚刚和许导聊过,许导说,这场戏我们可以跟着情绪走。所以……”
    欧文静打断她:“不用拿许导来压我。我跟许导,比你熟得多。他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想好了。不过,我是激情型演员,情绪上来会有什么后果,我也很难预料。”
    江一苇淡淡一笑:“巧了,我也很难预料。”
    欧文静眯起眼睛。她不知道江一苇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在戏外,我是影后、荣誉加身、咖位超然;而你不过是个复出的过气女演员,一个糊咖。
    在戏里,我是受者者家属,愤怒、带着天然的正义;而你不过是个嫌疑犯妈妈,虽然戏的结局你会被诏雪,但这一刻,你就是挨揍也得受着。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那就看看,火花烧了谁吧。”欧文静扬眉冷笑,转身离开。
    江一苇耸耸肩,只觉得好笑:“还没开拍呢,她这情绪好像过了啊?”
    的确过了。
    一开拍,欧文静就气势汹汹,连续被导演喊停两次。
    许铮急了:“不对,文静你这里有点过。先收一收。你这角色,一开始是抱着刺探的心情来的,虽然有愤怒,但还在努力压制。你现在就演放了,后面怎么演?”
    导演讲戏时,校门外一辆豪车驶来。
    凌万顷今天有司机,开的是宾利。他看了看手表,对司机道:“我下车,你找地方停车,马上会有圣喜饼屋送东西过来,你去接一下。”
    说着,戴上墨镜,打开车门,悠然下了车。
    校园里,拍摄在紧张地进行。
    凌万顷走到剧组人员中间,小庞早就知道他要来,一眼就发现了他,赶紧偷偷跑过来。
    “凌总……”她低声道。
    凌万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指了指人群中央,那里围着一大群工作人员,摄影师、灯光师、音响师,都紧张地望着场内。
    小庞点点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我是江老师的助理。”
    凌万顷终于望了她一眼,点点头,又望向了场内。
    这就是我们老板啊。这就是一苇姐的男朋友啊。小庞望望凌万顷,又望望场内正在紧张拍摄中的江一苇。
    啊,突然觉得好般配怎么办?
    凌万顷双手插兜,静静地观看。这是他第一次看江一苇拍戏。
    他认识江一苇整整二十四年,拥有的是江一苇最悠闲最天真的一段时光,真是没有想到,第一次看江一苇拍戏,竟然已经是二十四年后。
    欧文静比江一苇矮一截,但为了借位,她穿了很高的高跟鞋。
    两个人激烈地说着什么。欧文静的扮相年轻些,江一苇的角色则显得憔悴不少。
    凌万顷想起,江一苇说过,自己为了争取这个角色,特意熬了一整夜没有睡觉,让自己进入到那种失眠的状态,才能更加接近角色。
    心疼。无尽的心疼。
    江一苇是为了角色,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啊。
    凌万顷的手在裤兜里轻轻捏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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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3章
    “我不会放过你!”欧文静咬牙,眼神痛楚而激烈。
    江一苇头发绑得紧紧的,看得出为人师表的尊严,但神情却疲惫,低声道:“我只能替他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哈哈哈哈!”欧文静大笑,瞬间又转成哭腔,“我妹妹才十五岁,她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她连我都不认识了,她这辈子都被你儿子毁了!你跟我说对不起?”
    江一苇低声重复,喃喃地:“我替他说对不起,他约小卉出来,但没能负责地把她送到家,我很抱歉……”
    “就这?避重就轻玩文字游戏没用!我告诉你,我妹妹身上有你儿子的□□!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不是未成年畜牲!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那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我不会放过你们,你要么放弃申诉,要么我天天到你们学校来闹,让你身败名裂,让所有家长都知道你不配当人民教师,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教成了畜牲!”
    欧文静的手,戳到了江一苇的鼻子上,江一苇微微一缩,身子摇晃起来。
    她努力站住,深深凝望着欧文静:“他没把小卉送到家,非常抱歉。他早恋冲动,我也非常抱歉。我会负该负的责任……可是,哪怕他是嫌疑人,他也有依法申诉的权利啊。”
    “他是畜牲!你是教出畜牲的妈!”欧文静尖叫着冲上来,一把揪住江一苇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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