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她柔弱,不知道她心性也有刚的一面。
    “那就算了。”
    “……夫君。”
    这一句生硬别扭得要命,十足十的不诚心,但是一向狡诈多端的男人,意外地好哄。
    “我听话,您真的会带我见阿弟吗?”
    “当然。”
    “微臣不会骗你。”
    他是千年的老狐狸,男人上了头,连爱这个字眼也会轻易呼之欲出,更何况,是此刻应下的事?
    玉察拽紧了衣裙,游澜京发出一身轻笑,从她身子上离开。
    他慵懒地靠在榻上,冲她勾了勾手指,此刻他衣衫如紫云流溢,斜斜垮垮,风流诱人。
    “拿出点诚意。”
    玉察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只觉得滚烫似烙铁。
    他一手摸着她的脑袋,另一手开始单手解衣裳。
    从前是贪图,是妄念,如今却梦想成真。
    交织着杀气、恨意的人生,终于,落下簌簌的雪,珍宝应该上锁藏起来,谁也不能看到。
    再也,再也不能让她一步步,走出自己的掌控范围。
    一面动作得更加厉害,他一面在她的颈窝,落下上瘾般的叹息。
    “公主,现在你的心底,想的是微臣,还是李游?”
    这个男人真是计较得离谱,玉察别过头去,满脸通红。
    ……
    翌日。
    刚过寅时,天未亮,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上朝的马车,已经侯在了白马津外。
    崔管事提了一盏灯,披着大氅,侯在马车旁,冷得直跺脚。
    游澜京望着身畔的少女,她闭着眼,粉嫩的双颊,桃花人面,熟睡得正香甜。
    玉察的手臂,无意识地搭在男人腰身上。
    他多么贪恋着她的依赖,完全舍不得拿开。
    眼见上朝的点儿要迟了,游澜京终于起身,换上衣裳。
    玉察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月色透过窗棂,映在他身上。
    月色影影绰绰,只投了个轮廓,暗影压下去,增加了十分的神秘感。
    俯身下去的脊弓,漂亮得像一轮勾月,从头顶到小腿,是让人神清气爽的山峰线。
    流畅的肌肉线条,精准如雕塑,一动便如汹涌流动的洪流,张力十足的背部肌肉,是海底有韵律游动的鱼群。
    难怪……他如此不知疲倦。
    虽说举止皆是俊丽的贵公子风范,但是,玉察瞥到,在他的左上肩,有一处黑色的纹身。
    状如青面獠牙的恶鬼,邪性与野气张牙舞爪。
    玉察认出来,那是罪籍的烙印。
    世人皆知,首辅大人游澜京虽然权倾朝野,但出身罪籍是他一生抹不掉的污点。
    游澜京转过头,玉察一下子不敢看了,立刻害怕地闭上眼,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被子。
    可这装睡的模样,怎么瞒得过他的眼?
    玉察感到自己被圈进了他的臂弯。
    他好像自己最爱喝的甜滋滋的梨花露,永远散发着温热清甜的气息。
    “公主,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皮影戏吧。”
    从前在宫中,她可爱看戏了,慧娘娘经常搭一个小小的皮影戏班子,小宫女桃儿描样剪绘样样精通,由着她高兴,排了好多戏折子。
    她想看,可是又不愿说出口。
    这种被男人摸透了的感觉,很不好,
    游澜京看着她抿紧嘴的模样儿,不由得亲了一口。
    “就这么说定了。”
    第13章 .山雨欲来 游澜京离去许久……
    游澜京离去许久,第一缕日头打在玉察的肩头时,她才起来。
    李姑姑从院子踏进来,端了一盆热水。
    嗅着屋内激烈了一夜的旖旎气息,看着公主大半个肩头上,白嫩的肌肤留下的痕迹,挥之不去。
    他一口一个微臣,做出的事却大逆不道僭越至极,无一不是为了满足他强烈的掌控和臣服欲。
    李姑姑心如刀割,她不敢多嘴一句,怕又触及公主的伤心事。
    她何尝不知道,公主长大了,早已不是半年前蒙在鼓里的小姑娘,她拥有了更坚强成熟的心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宫里。
    小不忍则乱大谋,公主有她自己的计划。
    这是李姑姑与她的主仆默契。
    公主肯忍气吞声,打掉牙往肚里吞,她这个老婆子又有什么不能忍的?
    只是,实在心疼公主,自小她没有受过丝毫的怠慢与粗鲁,可这半年来,身子如坠污泥。
    她今年才及笄,新婚之夜本该受到最温柔的待遇,而不是被那位首辅大人染指。
    被游澜京惦记上,小公主这辈子算毁了一半了。
    “李姑姑。”玉察忽然抬头唤了她一声。
    “哎。”李姑姑放下了热水盆。
    她快步走过去,正要扶起玉察,没想到,玉察抓住了她的胳膊,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问了一句话。
    “您可知道,宫里头那些不能怀孕的妃子,用的是什么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击砸李姑姑的心,她知道了公主的意图。
    李姑姑愣了一刻,轻言细语回道:“宫里头,有些不能留下孩子的妃子,侍寝过后,会被赏赐避子汤。”
    玉察鲜见地露出轻松的神情。
    “姑姑可知道汤药的方子?”
    “老奴在宫中待的念头久了,自然知道其中门道,只是……公主……”她心情复杂,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难道,真的让小公主怀上游澜京的孩子不成?
    那样,她就真的一生一世摆脱不了他了。
    哪怕是服用伤身子的药,她也不愿意与那个男人有一丝羁绊。
    “老奴知道了。”李姑姑沉重地点头。
    ……
    旭日初升,大魏王宫洁白的百层石阶前,等待了数名官员。
    他们知道,今天,是病了半年的首辅第一次上朝。
    今天,首辅的党系也将迎来最猛烈的一次抨击。
    因为,新科状元李游在大街上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明明是冷冽的初春,众人的脊背却遍生冷汗,时不时擦汗。
    这位首辅大人,还不如病着呢。
    李游是老太师的嫡子。
    老太师在朝数十载,门生弟子、蒙受惠泽者众多,派系深厚牢固,自开国以来,李家便是首屈一指的大世家,继承人往往辅佐天子左右。
    李游遇刺,此事十分敏感,也十分严重。
    都知道是谁做的,都不敢第一个提。
    以游澜京为首的游党,向来是提议削弱世家势力的,每日上朝吵得不可开交。
    自德王殿下领率雄兵入京,朝廷的局势面对前所未有的压迫,人人自危之下,世家门阀往日与游党争得头破血流,在面临虎视眈眈的德王,两相容忍的半年里,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
    但是一点苗头,足以重燃剑拔弩张的架势。
    这半年的安宁,终于要打破了。
    漆红巍峨的宝柱,黄蓝色的横梁,雕龙刻凤,盛京的这个小朝会,不知暗地要流多少血。
    小天子瞧上去是个苍白清秀的青年,落水事件之后,他的身子一直未好全,是以瞧上去恹恹的。
    宝座上,小天子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泾渭分明的一条横隔线。
    一面是摩拳擦掌愤恨不平的世家集团,一面是冷漠阴狠的游党。
    游澜京静静伫立,脸上永远是从容不迫的神情。
    大红色朝服,衬得他孑然鹤立,压得满殿金碧荧煌也黯然失色,压得本来白净端正的臣子灰头土脸。
    这后头,还插着几个皇叔安排的耳目,仔细地监听朝政。
    要开始了吗?小天子心下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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