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挣扎了一会儿,发现小武的力气大的惊人,她根本不可能挣脱,便安静下来了,她的声音闷闷地,在小武的胸口,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她回答:“你有多少钱可以给我?一个月三十万么?妈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卡卡的病治疗到了最关键的时期,每一针,每一颗药都需要钱,孙正平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给我一百万,现在每个月给我三十万,我不仅能够拿出医疗费,还能够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只不过在孙正平身边受点折磨而已,看在钱的面子上,我能够忍。小武,你告诉我,你有那么多钱么?如果没有,就放开我。”
    那些话直直地传进小武的心脏,他顿时疼起来,他没有那么多钱,他只是个穷小子,他付不起苏伯母和卡卡昂贵的医药费,他有什么资格让半夏离开?
    抱着苏半夏的手逐渐松开,小武颓废地往后退,眼睛没有看着苏半夏,只是低声笑了笑,悲怆道:“对不起,半夏。”
    “今天的事我当没有发生过。要是被孙正平知道,你不会好过的。”苏半夏转过身,不再说话。
    小武轻轻地走出苏半夏的房间,当房门关上,搭锁轻叩,苏半夏的心还是不争气地难受起来。她怎么会不想离开孙正平那个恶魔?只是她当初答应他的是做一年的情妇,他才肯一次性给她一百万。关键的是苏若的后续治疗费用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她还是要依靠孙正平给她的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苏半夏在苏若面前装得若无其事,但是敏感如苏若,怎么会感觉不到女儿有心事?何况医院的高昂费用,苏若并不是不知道,半夏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还要照顾一个卡卡。就更加拮据了。
    苏若做了手术,气色微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比正常人苍白,也还是要带着氧气罩,她望着在旁边削苹果的半夏,轻声道:“半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声音很含糊,但苏半夏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削苹果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又恢复如常,她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睛却没有看苏若:“妈,你瞎想什么,我会有什么瞒着你呢。”
    苏若的眼睛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窗台上,那里,水仙花开得正盛,香味溢满整个房间,阳光将病房照得亮亮堂堂,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常青树,葱葱郁郁的一片。天气很好。
    苏若这样想,可是心情却没有看到好天气那样的轻松,她闭上眼睛,有些疲累地问:“钱是哪里来的?”
    完整的苹果皮掉落在地,苏半夏将苹果放在盘子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用牙签插好,她还是很轻松的语气,回答道:“我找老板借的,你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有很多有钱的老板,这些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就对了。钱的事我会解决的。”
    苏若紧闭的双眼溢出一滴眼泪,她哪里会不知道,那些老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把钱借给半夏,肯定提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半夏从很小开始就一直都在照顾自己,身为母亲,她都没有做过一个母亲改尽的责任,如果她知道她当初选择报仇会毁了半夏,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只是现在她根本没有勇气说出真相,她害怕没有办法面对半夏。是她一手毁了她的幸福,把她推进万丈深渊。现在,还要她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来凑钱救自己,苏若已经觉得这样的母亲该下地狱的。
    “妈,你累了吗?”见苏若眉头紧皱,脸色愈加苍白,半夏担心地问道,“要不你就睡一觉吧,我先回家,给你拿一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好不好?”
    “嗯。”苏若轻轻地点头。
    苏半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苏若的衣物,便出了房间,她从来不曾想到,当她踏出这个门口,便是永别。只是回了一趟家,苏若便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苏半夏回到医院,便看见苏若的病房里挤满了一声,她心下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拉住匆匆忙忙跑出去的护士,问:“怎么了?”
    “病人好像将自己的氧气罩给拔了,现在医生正在抢救。”
    苏半夏拿着包包的手突然松开,她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医生将各种仪器插在苏若的身上,可是那张苍白的脸上眼睛紧闭,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肯睁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明知道你和卡卡是我全部,为什么那么傻……只是钱而已,她有啊,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心电图上,那一条直线始终没有任何的起伏,医生不停地给苏若做心脏复苏术,可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嘀——”尖锐的声音贯穿整个病房,也似乎要将苏半夏的耳膜贯穿。
    苏半夏站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她只知道,当医生将白色床单盖过苏若头顶时,她固执地推开医生,将床单掀开:“医生,你这么做,她会透不过气的。”
    医生看着苏半夏,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苏小姐,节哀顺变。你母亲已经死了。”
    苏半夏轻轻抚过苏若的脸,没有搭理身旁的医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病房的医生护士都离开了,只剩下苏半夏和苏若。她轻轻地抚过苏若的脸,她感觉得到,苏若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丢失,变得冰冷冰冷,冷得就像她们被林家赶出来的那个冬天的温度。
    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在苏若的脸上,她倔强地擦掉,只是却越擦越多,越擦越多,到最后,整个脸庞泛滥成灾。
    半夏想不通,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她刚刚还和她说过话的,不想成为她的累赘么?可是,她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她承受了那么多,只不过想要和她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现在苏若死了,卡卡疯了,那么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
    妈,你知不知道,你刚做了换心手术,马上就会变得健健康康了,马上就能回家了,为什么要死?你知不知道,卡卡的病马上就治好了,到时我们就去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从新开始。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半夏将头深深埋进苏若的肩窝,开始低低地哭起来。她的眼泪就算被孙正平拿着烟蒂烫都不曾掉落,只是没了苏若,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苏若死了,苏若死了……她以后回家再也没有热腾腾的饭菜,再也没有她温和的笑脸,再也没有她轻声的安慰,再也没有,再也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承受一次又一次亲人离去的痛苦,她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在诅咒中长大,她背负着不详的胎记活到现在,从被林家扫地出门,被迫乞讨,被流浪孩子毒打,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苏若和自己,到现在最爱的人变成同父异母的弟弟,苏城一的死,卡卡的疯癫,她一次次地承受心如锥刺的痛楚,她都一次次地挺过来,她不信,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只是现在她信了。
    苏若的离开让她彻彻底底地醒悟,她只是命运手中一个玩偶,她的反抗于事无补。
    苏若,苏若,苏若……
    阳光下,苏半夏痛苦地蹲下身,她的回忆,是一只刺猬,只要一出现,就要将她刺得血肉模糊。就算阳光再好,再温暖,她苏半夏也只是生活在阴暗的世界,因为她是不详的。
    苏若走了以后,她便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带卡卡离开。她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里的一切,她只是拿了给苏若治病的一百万,其他的钱她没有拿,她只要一想到那些是孙正平那个恶魔的钱,她就会犯恶心。
    卡卡的医生告诉半夏,卡卡的疯癫只要是因为心理因素,她下意识不想记起以前的事情,所以再治疗下去也于事无补,现在的看看只有儿时的记忆,所以无论有多大,她都只是个小孩子。
    苏半夏把卡卡接回来,见小武也收拾好了东西,他要和她们一起走。
    他们没有离开c城,只是躲到了城市的另一头,继续开了一家奶茶店,做到现在。
    她原本以为她的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下去,她的一生只在照顾卡卡中度过,只是没想到遇到了黎亚修,那个和苏城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命运牵引,于是再次遇到了单郁助。
    爱与不爱,她都无法和他在一起,只是他的执念却强烈地让她害怕。她很怕几年前的谎言被拆穿,到时单郁助的痛苦便是她心中永远的刺。她对他的保护,紧紧是一张谎言的膜,经不起推敲。她怕自己已经再也抵抗不了任何人的追问,会承认她还爱着他,深深地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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