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却道:“先上茶漱口吧!晓宇为人傲慢,怕不愿意等着。”
    一时赵青与穆远洋漱了口,一前一后出了内宅,直奔前面外书房而去。
    赵青走得很急,疾步在前——他如今身上穿的是便服,得去外书房换上官袍。
    穆远洋摇着川扇走得很慢,一边走还一边赏玩着道路两侧的月季花,故意落在了后面。
    赵青刚带着丁小五出了仪门,便有衙役飞奔而来:“禀大人,户部差役传话,胡大人到前门大街了!”
    赵青略一沉吟,还没来及说话,又有衙役跑了进来:“禀大人,户部的差官传话,胡大人过昌和桥了!”
    赵青知道胡晓宇这个做派,是要他带人前去迎接,不禁一哂,集齐县衙各级官吏,带着他们到县衙外面迎接户部尚书胡晓宇。
    片刻之后,便见一对对官吏军士举着执事旗牌,簇拥着一顶八抬八簇肩舆明轿逶迤而来,明轿没有帘子,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头戴乌纱身穿猩红蟒袍腰围玉带的高官,瞧着身材高大相貌威武,颇为显赫威严,正是户部尚书胡晓宇。
    执事到了县衙外面便一字摆开,喝着肃静回避。
    赵青忙带着县衙官吏上前,迎了胡晓宇这顶八抬八簇肩舆明轿入了县衙。
    把胡晓宇迎到外书房坐下之后,众官吏又在外面行礼如仪,待赵青说了,这才齐齐散去。
    丁小五沏了江南凤团雀舌芽茶奉上,静静退了下去。
    胡晓宇态度傲慢,抬着下巴端坐在高椅之上,默不作声,等着赵青先向他屈服。
    赵青虽然出身高贵,前途不可限量,可他毕竟贵为户部尚书,乃朝廷重臣,所以胡晓宇打算先从气势上碾压赵青。
    谁知赵青年纪虽小,却很能沉得住气,胡晓宇不说话,他便也沉默着。
    到了最后,还是胡晓宇先开的口。
    他审视了赵青一番,觉得这个赵青虽然俊俏之极,却分明还是少年的稚嫩模样,心中更是轻视,淡淡道:“赵大人,听说你要重审孟少祖因奸杀人一案?”
    如果赵青胆敢承认,他下一句便是“前任早已审定的证据确凿的案子,赵大人非要翻案,莫不是收了孟少祖那个盐商父亲的贿赂”,一顶收受贿赂的大帽子先扣上去!
    赵青嘴角微挑冷冷一笑,正要答话,只见外面脚步声响起,接着便是丁小五的声音:“穆大人到!”
    胡晓宇一愣,抬头一看,只见头戴玉冠身穿月白纱袍的穆远洋踱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柄川扇摇啊摇。
    穆远洋笑吟吟道:“我们家阿青就是要重审孟少祖杀人一案,胡大人有何见教?”
    胡晓宇原本满是傲气的脸上顿时堆出笑意,起身向穆远洋深深一揖:“原来是穆大人!”
    又躬身摆手:“穆大人请!”
    他的嫡妻乃毛太师之妹,因此是货真价实的毛党。只是如今毛太师瘫在床上不会说话,承平帝又病势日重,穆远洋已经开始奉诏代替承平帝上朝听政……
    他还真不敢明着得罪穆远洋。
    穆远洋也不谦让,摇着川扇摇摇摆摆走了过去,大喇喇在上座坐了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管看着胡晓宇,等着胡晓宇的下文。
    胡晓宇心念急转,只得硬着头皮道:“赵大人,孟少祖杀人一案确实疑点重重。赵大人年轻明智,乃我大周朝廷的希望,你一定要不畏艰险,认真断案,要让整个案件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让坏人得到惩罚,正义得到伸张!”
    他说起套话来一套一套的,越说越溜,自己都差点相信了。
    赵青面无表情:“……”
    穆远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微微道:“胡大人,您确定不是反话?”
    胡晓宇一脸诚恳义正言辞:“穆大人,胡某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是希望真凶落网,百姓安危得到保证!”
    胡晓宇这次过来,除了鼓励他好好查案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把他妻子的堂弟元靖安插入开封县衙。
    因为承平帝御体欠安,今年四月的殿试由礼部尚书孔玉明主持,而元靖考了二甲二十四名,新由吏部下了公文,补了开封县县尉一职,不日将要上任。
    而胡晓宇是特地过来拜托赵青照顾元靖的。
    胡晓宇当下含笑道:“蒙陛下恩典,内子的堂弟元靖会试得中,吏部下了公文,补了开封县县尉一职。舍弟年幼,不谙世事,还需赵大人多加提携!”
    赵青早知元靖考中了进士,却没想到元靖居然敢到开封县任县尉,当下笑了笑,拱手而已,心里却开始思索炮制元靖的法子。
    穆远洋见赵青神情,便笑嘻嘻道:“胡大人请放心,我表弟一定会好好照顾胡大人令内弟的!”他把重音放在了“照顾”这两个字上。
    胡晓宇呵呵笑了:“有劳赵大人了!”
    临离开,胡晓宇又郑重拜托赵青:“赵大人,不知开封县衙的东厅是否完备,需不需要修缮?”
    县尉的办公场所正是东厅,他的妻子毛氏特地交代,要他过问一下东厅能否住人,让他吩咐开封县令修缮一番。只是如今穆远洋在场,他自然不能这样说了,只希望赵青聪明一些,能够领会他的意图。
    赵青凤眼幽深,表情平静,声音和缓:“元公子要住进东厅么?”他藏在官袍衣袖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胡晓宇笑了:“舍弟虽然在东京有几处宅子,只是公务繁忙,还是住在县衙东厅比较方便。”
    赵青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送走胡晓宇后,赵青叫了工房主事过来,叮嘱道:“你带几个人,现在就开工,在内宅与东厅后堂之间砌上一道高墙!”
    工房主事想了想,拱手问道:“大人,中间留门么?”
    赵青几乎是咬牙切齿:“不用!”
    穆远洋在旁边摇着川扇看热闹,见赵青吃醋至此,觉得好笑之极,却因为有外人在场,只得竭力忍着,差点忍出内伤。
    待工房主事出去了,穆远洋这才放声狂笑起来:“阿青,你吃醋了!哈哈!”
    赵青:“……”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没过多久又起了风,风越来越大,窗外的女贞被刮得东倒西歪。
    赵青立在窗前,预备在元靖到任之前便把孟少祖杀人一案了结了,不给元靖可趁之机。
    赵青和穆远洋离开之后,慧雅吩咐人把桌面收拾了,自己拿了一本书歪在卧室贵妃榻上看了一会儿,心还是静不下来。
    她很想把小梅叫了进来,吩咐她去前面寻丁小五,看看那位胡大人来做什么,可是思来想去之后,她也知道这样做很不妥当,索性卸了簪环脱了外衣,歪在床上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似乎下起了雨,慧雅醒了过来。
    雨倒是不大,只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窗子未关,凉意水一般在房内流动着,渐渐凉意越来越重,慧雅刚拉了薄被盖上,便听到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慧雅听出是赵青的足音,便故意闭着眼睛装睡。
    赵青进了屋子,见慧雅拥着薄薄的锦被睡得正香,洁白柔腻的小脸也睡得白里透红,嫣红的唇微微嘟着,说不出的可爱,便俯身在慧雅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只觉得香暖柔软,和外面的湿寒迥然不同,令他也有些想睡了。
    他索性脱了外面的衣服,掀开锦被,把柔软温暖的慧雅抱在怀里,摩挲了一会儿,很快便睡着了。
    不管元靖如何觊觎,他的慧雅还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慧雅被赵青摩挲得浑身麻酥酥的,骨头都痒了,却知自己只要敢醒过来,赵青一定非要折腾她不可,便闭着眼睛竭力装睡,没多久居然又睡了过去。
    小夫妻俩舒舒服服睡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赵青先醒了过来。
    慧雅此时穿着雪白的绣花寝衣,乌发披散着,整个人缩成一团,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赵青抱着慧雅,觉得慧雅无处不软,无处不暖,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但是看着,就觉得一口咬下去,定是满口的蜜水。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赵青想了一阵子,终于不再矜持,抱着慧雅咬了一口……
    良久之后,拔步床终于恢复了平静。
    赵青躺在床上,觉得全身的毛孔都透着清凉舒适,整个人飘飘欲仙,紧紧搂抱着慧雅,觉得*的滋味不外如是。
    慧雅被他折腾得昏昏沉沉的,窝在他的怀里,不知道是昏睡过去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她的呼吸扑到赵青*的胸膛上,仿佛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挠着他,又些暖,又有些痒。
    赵青最怕痒了,忍耐了半日,终于忍不住了,他轻轻地把慧雅放好,侧躺在那里看着慧雅。
    此时的慧雅脸颊依旧是白里透红,因为闭着眼睛,浓长的睫毛铺撒了下来,在她眼睑上撒下一片阴影,嘴唇也被赵青给吻肿了,嫣红润泽……
    赵青觉得慧雅还像熟透的水蜜桃,只不过这水蜜桃刚被自己给咬了一口,看上去特别的可怜可爱可疼……
    看了一会儿之后,赵青又想咬一口了,便又吻了上去。
    慧雅昏沉间反抗了几下,只得由着他去了。
    外面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渐成狂风骤雨之势。
    卧室的黄花梨雕花拔步床上也是狂风骤雨,赵青这次有些发狠。
    他知道自己对慧雅有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可他改不了,也不愿意改。
    慧雅只觉得自己如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高高低低晃晃悠悠……
    两人又一起睡到了晚上这才起来。
    用罢晚饭,慧雅因为和赵青睡了一下午,所以虽然身体疲惫,精神却是亢奋得很,缠着赵青要问白日户部尚书胡晓宇纡尊降贵前来拜访他,到底为了何事。
    赵青原本有些讳莫如深,非不肯说,被慧雅纠缠得受不了了,只得道:“他是为聂润润被杀那个案子来的。”
    慧雅闻言眼睛一亮:“胡晓宇说什么了?”
    赵青道:“他鼓励我不畏艰险,好好断案,一定要整个案件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慧雅:“……确定胡晓宇说的不是反话么?”
    赵青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瞧着不像是反话。”
    慧雅不禁感叹:“聂润润被杀一案真是愈发扑朔迷离了!”
    赵青以为她有畏难情绪,便道:“没关系,有我呢!”
    他看向慧雅,这才发现慧雅大眼睛亮晶晶的,分明是兴奋之极的模样,不由失笑。
    慧雅嫣然一笑,颊上两粒梨涡时隐时现:“阿青,我是觉得这个案子扑朔迷离,极有挑战性,所以开心呢!”
    赵青温柔地看着慧雅,心中满溢着欢喜与温暖——他也喜欢挑战复杂的案子,他的妻子与他志同道合,真好!
    转念他又想到了元靖,心里不禁一阵烦闷。
    此时的元靖已经快要疯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互剖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为毛太师丧妻后一直未曾续娶,所以元氏以毛太师婶子的身份一直在太师府管家,是太师府实际上的女主人。
    毛太师鼎盛时期,太师府日日顾客盈门,送礼的巴结的络绎不绝,连带着元氏也成了京城贵妇圈的红人。
    自从毛太师病倒,起初太师府依旧贵客盈门,来来往往的人不是来探毛太师的病,便是来安慰巴结帮毛太师管家的婶子元氏。
    谁知道毛太师一病两个月,太师府渐渐便有些门可罗雀起来,而元氏出去交际,也颇遭受了一些冷遇。
    元氏受不了冷落冷遇,对着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毛太师哭了半日,见不能把毛太师给哭醒过来,只得另觅他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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