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焦棠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听到有人应。她发信息给席宇,很快席宇就回复了。
    “我和礼哥还在市区,你先回去,等我们回来了再通知你。”
    焦棠从袋子里取出一瓶不那么冰的饮料,拧开喝了一口,走到树荫下回消息,“没事,我等你们。”
    这一等,焦棠等到夜里九点。
    出租车把齐礼和席宇送到了门口,席宇拎着药从另一边下车,要来扶齐礼,他拎起拐杖塞到胳膊下,架着一步出了车厢,十分潇洒。
    齐礼找了小叔叔的经纪人林立做他的监护人,理直气壮去报警说自己被侵犯。整个过程进行的非常顺利,不到中午就逮到了造谣的人。
    唯一不顺的是他原本中午就要返回小镇,林立看他脚肿的严重,强制把他送进医院拍片,查完没有骨折才放他离开。
    席宇坐车坐的犯困,拎着大包小包快步走在前面去开门,“你今晚去酒店睡还是在这里睡?合适的房子不好找,要不我们在门口再焊一道铁栅栏,装个监控,看到是不想见的人就不开门。嚯?这谁啊?”
    席宇乍然看到门口蹲着的板寸小子,吓一跳,细看才认出来,“焦棠?”
    焦棠睡眼惺忪抬起眼,抬手往裸露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随即清醒站起来连忙过去帮席宇拎东西,“你回来了?”
    “你不会在这里等了一下午吧?”席宇没让她拎,推开门进去,看到焦棠一胳膊的蚊子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两点。”焦棠转头看到后面架着拐杖从黑暗里走来的齐礼,他身形高大,眉目漆黑,居高临下审视着她。
    “需要帮忙吗?”焦棠走过去伸手要扶他,手指上密密麻麻的蚊子包。
    齐礼沉黑眸子注视着她,利落地撑着拐杖绕开她的手,跨进大门,径直上了楼。
    腿都断了还能拽上天。
    席宇进的是一楼侧边房间,齐礼上了二楼。焦棠关上大门,径直跟在席宇后面,她更喜欢跟席宇相处,压力没那么大。
    “上来。”
    焦棠一愣,抬眸看去,“叫我?”
    齐礼站在二楼楼梯拐角,他身后是广袤昏暗的天空,他偏长的银色头发垂到眼睛上,清冷线条完美的下颌绷着,不太愉快的样子,“在门口等了七个小时?”
    焦棠顺着楼梯上楼,点点头,“我以为你们很快就回来,你们吃晚饭了吗?我请你们吃饭吧。”
    齐礼一步两个台阶,走上二楼,背对着焦棠拿钥匙打开了房门。
    焦棠背靠着栏杆没有再继续跟,挠了挠身上的蚊子包,她浑身都痒。脸上也痒,这边的蚊子是真多,“礼哥,你的脚怎么样?有没有骨折?”
    咔哒一声,房间亮起了灯,齐礼真的很高,他走进房间后瞬间屋顶都矮了起来。焦棠往里看了眼,非常干净的屋子,跟他懒散浪荡的气质截然不同。
    黑色铁栏杆床,白色床头柜和衣柜,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cd和黑胶片。
    他撂下钥匙,弯腰捞起床头柜上蓝色瓶子面无表情走过来。齐礼是浓颜长相,五官立体英俊的很有冲击性,这样正面面对,极具压迫性。
    “礼哥?”
    “伸手。”齐礼停在她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驱蚊水,道,“闭眼。”焦棠不太明白他要干什么,但齐礼这个人眼高于顶,对女生不屑一顾,更看不上她这样的。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她闭上眼,“那什么——”
    清凉的喷雾落到她的皮肤上,瞬间压下了焦躁的痒意。酒精的甜味飘荡在空气中,有一些落到她的脸上,被碰到的蚊子包全消停下来了。
    燥热的夏天都变得清凉起来,聒噪的蝉鸣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书包摘掉,转过去。”齐礼冷淡嗓音在黑暗里清晰,尾调沉着,拖出了一点延音。在寂静燥热的夏夜,竟有些清凉的温柔。
    焦棠的心脏一颤,心跳渐渐快了起来,连忙转过去把书包摘下来丢到地上,背对着他。
    齐礼又狂又拽,喷驱蚊水的样子却莫名让焦棠想到了母亲。
    喷雾落到后颈肌肤上,躁痒消失,这个喷雾效果非常好,味道也很好闻。她抬手摸了下脖子,忍不住翘起唇角。
    手指又被喷了两下,她听到喷头嗤嗤两声,转头看去,绽放出直接灿烂的笑,“谢谢礼哥。”
    齐礼缓慢往后撤了一大步,跟她拉开距离。他高大身形倚靠着拐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了下驱蚊水的瓶子,掀起眼皮黑眸睨着她,“十天后有一场比赛,珍惜你的脸和手,别丑到台上。”
    第12章
    焦棠敛起了笑,哦了一声,捡起书包背到背上,“还是谢谢你,不痒了。”
    齐礼的目光慢悠悠从她眼睛上看到深邃,拎着驱蚊水的手晃了晃,流畅有力的手臂握着拐杖一撑,一步进了门。
    “礼哥,明天几点训练?我几点过来?”焦棠不是一个会被毒舌打败的人,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谁比谁高贵?
    齐礼扭头看来。
    焦棠拎着大书包探头过来,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树林。
    乡下的天空高远,月亮爬上了半空,皎洁地照着小镇,隐隐可见轮廓。她眼睛里盛着一点灯光,亮晶晶的干净。
    焦棠的眼睛很漂亮,齐礼第一次在燕山音乐节见她时就发现了。她的眼睛干净清澈,还有种大无畏的纯粹感。
    “会唱歌吗?”齐礼修长的指尖一点驱蚊水,冷不丁问道,“会唱高音吗?”
    楼下席宇正在换衣服,衣服领口还套在脑袋上,匆忙把领口拉下去探头往楼上看。
    焦棠攥紧了手指,指尖抵着手心嫩肉,掐出一点疼,环视四周,“在这里唱?”
    小镇的夜空并不是城市那种灰蒙蒙的暗,而是深蓝色,干净辽阔一望无际。
    起风了,风吹拂过她身后一望无际的树林带起了一片沙沙声。飞蛾在空中盘旋,撞进了齐礼的房间,远处一只蝉突然鸣叫。
    “不会就算了。”齐礼转身。
    “ookatthestars……”焦棠开口,极致干净清远的声音,是从她的嗓子深处飘了出来。她音准还有些问题,可声音质感太好了。
    齐礼忽然想到两年前他跟着车队去西藏,路过一个灰蒙蒙的山,司机停车说往里走点能看到奇景。他吐槽司机故弄玄虚,为什么不把车开过去。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跟着众人下了车,他裹着厚厚的冲锋衣顶着刀片一样的寒风,跟在人群后面漫不经心翻过那道岭,他看到了最震撼的场景。
    巨大而晶莹的冰伫立在天地之间,从湛蓝清透的天空一直延到脚下。自然形成的冰山每一个冰纹都自由,太阳也翻过了山脉,照在冰面上,每一片都折射出透明的光芒。
    山顶有纯白色的雪,那一刻,世界是纯色。
    此刻焦棠也是纯色。
    她的皮肤很白,脸上还有着可笑的蚊子包,可她就那么坦荡而清凌地站在天地之间,无畏的清澈。
    蝉鸣停了,飞蛾在屋子中间的灯光下盘旋。
    焦棠微仰头,白皙的下巴落在灯光下。唱到高音部分,世界一片寂静,只有她的声音飘荡在苍穹之下。
    她轻描淡写地把高音拔到了云霄之上,她的声音条件非常非常好。
    她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抿了下唇,问道,“可以吗?”
    “可以,明天早上八点过来,带一份身份证复印件。”齐礼打算往里走,又回头,长而密的睫毛一掀,“去跟席宇要一把大门钥匙,以后直接进来,别在门口cos望夫石。”
    “好,谢谢礼哥。”焦棠这回笑的更灿烂,杏眸整个弯着,“再见礼哥,明天见。”
    齐礼顿了下,反手关上了门。
    焦棠清了清嗓子,她很久没唱歌,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跑调。齐礼没有给她反馈,他的反应实在看不出来好坏。
    焦棠踩着心事下楼,迎面撞上席宇探究的目光,她停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宇哥,你们吃晚饭了吗?”
    “吃过了。”席宇这才回身连忙把t恤穿好,“你学过唱歌?你是学声乐的?”
    焦棠觉得艺术生应该更容易被他们接受,点头。
    “你的高音最高能有多高?你会唱海豚音吗?”
    焦棠摇头,“没唱过,礼哥说让我找你拿大门钥匙,方便吗?”
    “方便。”席宇还沉浸在焦棠的声音中,太干净也太清亮了。夏天乐队藏龙卧虎,李文和陈博两个音乐生,李文还是男高音,齐礼的声音也是独一份,席宇算是见过世面的。可今天还是被焦棠给惊艳住了,她的声音非常独特。
    “难怪礼哥会破格让你进队。”席宇取了钥匙递给焦棠,再一次打量她。焦棠清瘦白净,五官如果是男生算帅的,女生就有点普通了。可有了这把嗓子,长相根本就不重要,“你是高中还是初中?”
    “开学高二。”
    “那跟我一样,我也是开学高二。”席宇看着焦棠就笑了起来,“你的声音真好听,只是音准稍差一些,回头练练和礼哥的声音配在一起绝对炸场。”
    焦棠接过钥匙装进书包,被夸的耳朵有些热,“谢谢。”
    她要和齐礼合唱吗?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焦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她轻手轻脚带上了大门。
    回程路上,夜很安静。
    焦棠戴上耳机听《yellow》,音准有问题是她没记住词谱。那天只是匆匆跟席宇配合了一段,她扫了一眼,词记得磕磕绊绊,曲调更是。
    学什么都一样,多听多看多记,熟能生巧。
    焦棠到家时,陈强在葡萄架下的书桌前喝啤酒,看到她,目光便黏了上来。焦棠懒得搭理他,快步上楼反锁了门。
    第二天焦棠六点就起床了,陈强还没醒,她可以放心冲洗。她把t恤卷成背心,对着冰冷的井水冲洗着手臂和腿。
    快洗完的时候,陈强的房门打开,他看了焦棠一眼,笑道,“你这早出晚归的是谈恋爱了吗?”
    焦棠放下t恤的袖子,转身快步上楼。她在街上打印了一份身份证复印件,捏着鼻子排队给席宇和齐礼买了羊汤。
    八点,她先敲了下门,没人应她,她才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二楼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焦棠仰头看到齐礼顶着一头乱毛,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一步从屋里出来。修长手臂握住栏杆,困倦的眼眯着由上至下打量着焦棠。整个姿态傲又慵懒,像个刚睡醒准备捕猎的雄狮,一副准备吃人的样子。
    “早。”焦棠轻轻地关上身后的门,几乎是气音跟齐礼打了招呼,“我想提前过来准备,一会儿不耽误进度。礼哥,你醒了?”
    齐礼拧着好看的长眉,下颌一扬,整个喉结落了到晨光下。冷肃喉结拉出了一条偏冷淡的线条,与清冷的锁骨相连,蜿蜒落入了轻薄柔软的白t里。
    太阳从他身后升起,早晨阳光清透。风吹着他的t恤,隐隐可见他骨骼的轮廓,他长得一副骨骼都很好看的样子。
    他手指一叩铁栏杆,开口,“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早餐。”焦棠扬起羊汤。
    “另一只手。”齐礼吹着睫毛,下颌一点她。
    “我的早餐,牛奶和面包。”“牛奶和面包给我,羊汤拿远点。”齐礼碰不了一点羊,他收起目光转身往回走,“等我五分钟。”
    焦棠拎着早餐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放哪里。
    齐礼说五分钟就真的是五分钟,五分钟后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换了套黑t破洞牛仔裤下了楼。他挑染的银色经过几次洗,跟其他的头发混到了一起,变成了统一的奶奶灰。他瘸着一条腿,步伐依旧很大,下楼随手一指墙角的折叠餐桌,“那个拉开,放上面。”
    焦棠拉开餐桌把羊汤摆到上面,接触到齐礼的目光立刻把两个外卖盒子拎到了遥远处的台阶上,“你不吃羊肉?”
    “不吃。”齐礼拿起一盒酸奶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拉开一个凳子坐下,敞着长腿往后一仰一边喝牛奶一边打量焦棠。
    “我那天看到你们在喝羊汤,以为你可以吃。”焦棠思索着他目光的用意,齐礼这样看人时很容易给人带来压迫感,他是浓颜长相,五官明艳凌厉具有冲击性。跟他对视,需要勇气,焦棠移开视线,说道,“只有宇哥吃羊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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