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不想说。
    沈桂舟拍了拍小少爷边上的那块地板,凑着小少爷坐下,传授起了当英雄的要义,听得小少爷一愣一愣的,嘴巴张成o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只要像你一样,就能不再被欺负了吗?
    对。只要像他今天这样。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桂舟,你呢?
    沈桂舟?哪个桂,哪个舟。
    沈桂舟思索了阵,发觉自己不知道怎么描述,于是便从地板上起身,从一旁的水沟里沾了沾水,在地上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地写下桂舟两个字。
    小少爷嘴角一咧,从兜里掏出张纸巾给他,又低声吐槽了一句:好奇怪的名字。
    哪里奇怪了?沈桂舟擦了擦手,一屁股坐回原位。
    这可是他爸爸给他取的名字,按他爸爸的话来说,这个名字还是从诗句里面摘出来的,意境很好呢,就这么被小少爷嫌弃了。
    桂舟兰桨泛中流,戏采江南岸芷汀。桂木造的船,你爸爸希望你像船一样漂浮不定吗?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兰桨,或者芷汀啊。
    小少爷怎么上来就和他爸爸一样,满嘴诗句。
    沈桂舟才二年级,最近的一首诗只学到了《望庐山瀑布》,背得最熟的是《静夜思》,就算他爸爸总是在他跟前念着各式各样的诗句,再继续抬笔在画布潇洒落笔,他也没学会多少。
    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我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哥哥姐姐。要是能有,他想要一个哥哥或者姐姐,这样,他们就能在他受欺负的时候,跳出来保护他了。
    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他能保护好自己像英雄一样。
    算了,小少爷似乎放弃了,我叫张佑年,保佑的佑,年度的年。
    沈桂舟不知道保佑的佑是哪个佑,默念着又年、又年,朝张佑年点了点头,友好道:你好,张又年。
    心里却直嘀咕,他爸爸妈妈也太好了,给他起了个这么好写的名字,不像他,桂字总是不受控制地写得大个,还要遭班里同学嘲笑,说他爸爸妈妈用桂花的桂给他取名,像个女生。
    桂真的很像女生吗?小少爷那双眼睛看着实在明亮,他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怎么会,桂,月桂,它的叶子经常被古希腊人用来给一项桂冠竞技运动的胜利者加冠,用这个字取名也有希望你步步高升、品德高尚、尊荣显贵的意思。再不济,你还有个舟呢,挺好的。小少爷振振有词。
    实在难以相信,同样是二年级,他能懂这么多。
    但名字终于挨夸了,虽然不知道是张佑年现编来哄他的还是真情实感的赞同,沈桂舟听得高兴,刚刚的郁闷瞬间就被他抛之脑后。
    似乎是不想表现出没见识的模样,沈桂舟显山不露水地笑了下,脚却离了地开心地摆了摆。
    或许是他的袒露心扉起了作用,小少爷忖度了会儿,拖拖拉拉开口:我被我爸丢到这里来的。
    嗯?为什么?
    他他字后面就没有了,小少爷摆出一副郁闷样,抠着指甲盖,一言不发。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去。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看着就金贵的小少爷,吃喝怎么办。
    不知道,他不让我回去。
    那你住哪?怎么吃饭?在哪睡觉?不用读书吗?
    管家也被丢过来了,在这里的酒店。
    他们这里还有酒店?
    沈桂舟惊愕地看向张佑年,后者却一脸嫌恶,他迅速了然,张佑年口中的酒店,应该环境不咋地。
    要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你爸爸早点接你回去。在沈桂舟的观念里,只要和爸爸提要求,爸爸都会满足的。
    但为了不让妈妈生气,他很少提要求。
    张佑年摇了摇头,闷葫芦似的不吭声。
    张少爷,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远处站了一个杵得比稻草人还笔直的男人,对着他们道。
    去哪。张佑年问,没得到回答便站了起来。
    回酒店,管家牵过张佑年的手,又瞧了他一眼,下回请不要乱跑,也不要和这里的小孩有交集。
    边说着还边拍了拍张佑年的衣裳,拍出了不少灰。
    但沈桂舟发誓,他刚刚可没抱过他,张佑年身上这些灰,都是方才缩在地上滚出来的。
    也是,张佑年浑身白白净净的,而他灰头灰脸,也难怪管家会这么想。
    沈桂舟正准备转身回走,他口中那白白净净的小少爷却突然挣脱开管家的手,三两步朝他跑来,往他手里塞了东西,又重新牵上管家的手。
    张少爷,你这样老爷可又要发脾气了
    声音远去,沈桂舟低头张开五指,手中躺着一颗椰蓉费列罗。
    小少爷给他送糖了。
    见那两人走远,沈桂舟吐了口气,坐回台阶,手往后撑仰着头,把那颗巧克力举过头顶,覆盖住天边那轮即将落下的落日,染得巧克力的白边也沾上了点点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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