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即,她就把这种想法抛之脑后。
    如果她注定要被替代的话,至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
    .
    春天过去后,花木兰染上了一个怪毛病。
    她开始无缘无故的昏睡、高烧。她应以为傲的怪力也变得时有时无。在她高烧的时候,她虚弱的别人一只手都能推倒她,可事实上,花木兰的身体一直强壮到,在黑山那般寒冷的地方日日洗冷水澡也不会生病。
    花木兰知道,也许是自己的“大限”到了。
    自从开始知道有这样一个独特的女子会来这里,会小心翼翼的维护她的人生、希望将她的人生变得更美满,希望给她一切美好的东西,她就打心眼里喜欢与感激上了这个女人。
    花木兰为了也许会到来的“替代”而没有尽情挥霍自己的财物,因为她知道“她”也许能将它们用在更合适的地方。
    她在开始高烧的时候停掉了给其他同伴的信,因为她的梦境里,那些同袍和火伴们,那些与她有着深刻感情的朋友,会因为长期的中断联络而来找她。
    某种意义上,花木兰将那个女人托付给了她昔日的那些可靠战友,希望他们能帮助她早日融入这个世界。
    “她”一直以来的抽身事外让花木兰很担忧。“她”既然已经变成了花木兰,却老是想着这不是自己的人生的话,这对于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自己来说,实在是一种遗憾。
    她希望“她”过的好,比自己更好。
    只有这样,才对的起她这短暂的三十年人生。
    花木兰将所有的信都收了起来,藏在屋后那棵大槐树下,甚至在那棵树下,她偷偷给自己做了个坟墓,只是没有立碑。
    别人是衣冠冢,她是信函冢,也算是特立独行了。
    .
    在越来越频繁的失去自己的力气后,花木兰已经平静的接受了可能迎接她的不幸命运。
    她知道自己会死,随着神力的丧失,她开始渐渐回想起静轮天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情……
    陛下是如何为她续命,寇天师是如何一夜白头……
    她花木兰的人生虽然只有三十几年,但她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已经没有了遗憾。
    就连人生中最后一段路,她也不是在战场上赤身露体的结束,而是安然地躺在家人的身边。
    那个女人,接下来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做的会很好……
    随着滚烫的炎热袭来,花木兰坠入了深深的黑暗里。
    花木兰从这个古怪的地方醒来时,很快就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这么丰满的身材,也没有这般娇嫩的手。
    她的手,满是刀枪剑戟磨出来的厚茧。她的皮肤在边关如刀的烈风中吹的皲裂粗糙,而这个女人的皮肤嫩的就像是能掐出水来。
    借尸还魂?
    还是和梦中的贺穆兰一般,她也取代了某个人的灵魂?
    她非常想要知道这一切,却发现她完全听不懂旁边人的话。
    他们的语言怪异又熟悉,五彩斑斓的各种色彩都耀眼的她头晕。穿着白色大褂的人语速快而有力,穿着深蓝色奇怪衣衫的男人们则是各个露出惋惜的表情。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穿着白衣大褂的人就会被那些穿深蓝色衣衫的人抓着使劲摇晃,还有人对着他们咆哮。
    她很想说不管他们的事,是自己出了问题,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说出他们的语言。
    直到贺穆兰的那个好友到来。
    她带着一个奇怪的男人,穿着身奇怪的道袍。
    花木兰在梦里见过她,这个非常爱笑的女人和“她”似乎关系非常亲密。
    为什么会有个道士?
    难不成看出这身体被“鬼上身”,要来抓鬼了?
    花木兰在看见这个年轻道士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他和寇谦之的某种气质很像,那是一种飘渺无形的东西,很难用语言描述。
    她预感这个道士也许能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她忍不住张开了口,第一次发出声音。
    “我是怀朔花木兰,敢问这里是何处?”
    一句话了,她想起自己用的是鲜卑话,也许这个汉人道士听不懂,又用汉人的官话又说了一遍。
    “吾乃怀朔花木兰,敢问此地为何处?”
    “我的天啊……”
    那个女人腿一软,用比她还纯正的洛阳正音发出声来。
    “张玄张玄,我听到什么了?洛阳正音就算了,她说她是花木兰!”
    “我的个小胖啊!她是花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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