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确实才蒙蒙亮,可她的帐外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大片人。
    阿单志奇,那罗浑,胡力浑,吐罗大蛮,普桑普战兄弟,除了去了柔然的狄叶飞,在古弼身边当侍官的若干人和已经高升至裨将的杀鬼,贺穆兰原本的同火都已经在这里了。
    他们带着几个自己的心腹,见贺穆兰出来,这才开始有了动作。
    “一起去练武吧。”阿单志奇这样说道。“你现在当了将军,倒比以前懒了。以前这个时候,应该起来给我们做饭了呢。”
    那罗浑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苦笑着说:“我是练不了武了,给你们当个裁断还可以。”
    贺穆兰看着昔日的火伴,再看看露出怀念神色的蛮古,咧出一个笑容。
    “大清早就来找打,那我就满足你们了!”
    “将军手下留情!”
    “给我在兄弟们面前留点面子!”
    帐外,一轮旭日刚刚升起,照耀的每个人脸上都金光闪烁。
    听闻到将军和百夫长们已经起床练武的士卒们纷纷爬了起来,出来看热闹的看热闹,练武的练武。
    右军这片新划出的营帐里,这群重新整合成一军的部曲,出乎所有人意外的相处融洽。
    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卒,脸上都充满了说不出的动人神采。
    那是希望的光芒。
    如此的令人向往。
    ☆、第188章 番外他是一个渣攻
    “阿姊,它叫什么名字?”
    被“他”从市集上牵回来的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是啊,它以后叫什么名字呢?
    至于为什么这个小男孩喊它的主人“阿姊”,被它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它一直觉得叫“朝阳”不错!它生下来的时候,它的妈妈一边舔着它,一边夸奖它像朝阳一般火红。
    他将它从阴暗潮湿的马厩里拉出来的时候,也爱抚着它的鬃毛,笑着对它过去的主人说道:“这匹马不错,红的耀眼,就是它了!”
    既然红的耀眼,应该也有一个耀眼的名字吧?
    它期待的等着自己新名字的诞生。
    可是它的新主人,这个瘦长的汉子,在沉默了片刻后,张口说道:“它没有名字。它就叫马。”
    小男孩一脸失望地拍了拍自己。
    “什么嘛?就叫马?一点气势都没有!”
    是啊,它是马,但为何就叫马?
    它难过地低下头,感觉连自己身上的毛发都没有那么闪亮了。
    它是一匹三岁多一点的马,出生在一个黑暗的马厩里,和其他的马一起被养大,贩卖来贩卖去。
    这个国家似乎经常打仗,能够做战马的马总要卖的比其他马快一些。它被人训练蒙着眼睛听刀枪相撞的声音,听杀猪杀羊的声音,到了三岁,才被拉出来卖掉。
    它还记得有人粗鲁的揪住它的鬃毛和尾巴,然后用一根绳子紧紧拴住了它的脖子。它被推翻在地,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坐着人。
    它使劲踢腿,直到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这才被人套上马笼头,连脖子和头都被勒紧,然后拉出去,离开它的兄弟姐妹,被人去卖掉。
    它离开马厩时,它的妈妈,一匹六岁的母马拼命的嘶叫。它告诉它:“别害怕,你会遇见一位强壮的战士,带着你自由的奔跑!你是最强壮的,不该老死在马厩里!”
    这样的命运让它又期待又害怕,直到被这个男人买走。
    来到新家的第一天晚上,它遭逢了它马生中的两个挫折。
    第一个挫折,它的那个“主人”,似乎是个女的。也就是说,它的妈妈告诉它的“你会遇见一位强壮的战士”,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它成了一位女郎的坐骑。
    第二个挫折,它没有名字。
    它的主人抚摸着它,却露出十分怀念的眼神,喃喃自语“注定要换的东西,为什么要起名字呢”。
    它被一个女人嫌弃了。
    这让它已经开始为未来悲惨的命运嘶鸣。
    “阿姊,你的马昨晚叫了一夜呢。”小男孩揉着眼睛对着它身前的高瘦女人抱怨道:“太吵了!”
    它以为它会挨打,就似那马奴一样,用皮鞭抽它的肚子。
    结果这个女郎弯下腰对她的弟弟轻声说:“它第一天到我们家里呢,也许是怕生。以后会好的。若是它一直这么吵,我就把它带到黑山去,那里都是马,它就不会孤单了。”
    “有许多马,它就不吵了嘛?”
    “它也许是害怕,没有同伴很害怕吧。”
    “那阿姊,等你去黑山了,我就养一群马。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的马就不会害怕的乱叫了。”
    小男孩的童言听起来是如此幼稚。他甚至还没它高呢。
    它的女郎却突然红了眼,低下身子环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养那么多马……”
    她又在说它听不懂的话了。
    但她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这让它得到了一些安慰。
    接下来的日子,它明白了原来在人类的世界,女人也要负责打仗。它的主人换上了男装,骑着它奔赴北疆。
    它没有去过北边,听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无数的野马在草原上奔腾,那些马不会被人牵上缰绳,也不会被人钉上铁掌,它们的宿命就是奔跑,除此之外,就是享受鲜美的牧草,和甘甜的泉水。
    对于它来说,那些野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同类,过着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美好日子。
    对于它来说,这个主人出乎它的意料之外。它想象的她有多么坏,她就有多么好。
    她骑马的方式非常温柔,很多刚刚骑马的骑手骑马的方式非常野蛮,他们会用膝盖如铁一般地牢牢顶住身下的马,可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就像是一位驾驭过很长时间坐骑的骑手,轻松自如的随着它的行动而摆动自己的身体,从来不用蛮力压迫它。
    虽然她力气确实很大。它曾见过她推倒一棵拦路的树。但她好像本能的知道它想干什么,并且随着它的节奏而驾驭它。
    如此老练的骑手,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呢?
    难道就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她随时都想换掉它?
    这样的猜测让它十分恐惧,让它比其他的马更要乖顺。当她驾驭着它在战场上奔驰时,它比其他的马更加卖力、更加通人性。
    它会踢踏敌人的肚子,会人立而起阻挡敌人的兵器,会在夜间补充夜草的时候拼命的进食,就为了能够不掉下自己的马膘,不让自己看起来比别的马要瘦弱。
    红马原本就比其他颜色的马要显眼,它要让自己的主人第一眼就能看见它。
    她不会不小心弄丢了它。
    它抓紧每一时每一刻锻炼自己的意志,它无惧刀兵、无惧敌人的嘶吼,有时候,它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它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只要它的主人指向哪里,它就会奔向哪里。
    渐渐的,它赢得了无数人的夸奖。
    它的主人为它刷洗时,它也真的觉得她挺喜欢它的。
    它听见她说:“你真的不错。我花了最多的钱用来买你,真是买对了!你喜欢吃黑豆吗?我知道有一匹马,可喜欢吃黑豆了,吃完黑豆以后,跑的比其他马都要快些……”
    它看见她越说语气越低沉。
    黑豆?那是什么?能吃吗?
    它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黑豆,不过为了她,它会喜欢上吃它的。
    低沉下来的主人将头靠在它的背上,用着它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叹道:“我好……你,越影。”
    那个字是什么呢?它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它的主人给它起名“越影”了呢!
    虽然没有“朝阳”好听,但叫“越影”的话,也帅气的很!
    这真是个好名字!
    它的主人有一群忠诚的火伴,它们的马也都很好。有一对兄弟,他们的马也是亲兄弟,它们俩都很温顺和善,丝毫没有攻击性。它们总是讲述战场上他们的主人是如何英勇。
    而这个时候,那个叫那罗浑的人类的白马就会打个响鼻,用鼻子朝向它说:“它的主人花木兰才是头。知道什么是头吗?就是和头马一样,最强壮、最厉害的人类。”
    它真的为自己的主人自豪,它发自内心的爱她。
    即使她是个女人,而它们都不知道,可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棒的主人了。
    既温柔,又伟大,会用温柔的手为它刷洗,在战场上的时候,它永远不用担心会变成无主的战马,被人牵走。
    它见过无数没有主人的战马,它们舔着自己的主人,拱它们,躺卧下来给他们取暖,直到那身体完全冰冷,而它们自己也会被其他的什么人牵走。
    很多马都会爱上自己的主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母马会被公马骑,而战马只会被主人骑。
    人类会爱上女人,但只会和自己的战马共历生死。
    这让它十分骄傲。
    军营中这么多男人,可只有它配被她骑乘。
    只有它能如此贴近于她。
    几个月后,它的主人英勇奋战,得回了一匹替马。
    这匹替马也是匹红色的战马,应该是蠕蠕人的,身上散发着臭味,屁股上爬满了蝇虫。
    它的主人在给它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它身上的虫子,然后几乎是立刻的,这匹马就失了宠。
    它很早以前就发现它的主人很爱干净,这大概和她是个女人有关。所以它比其他的马都要爱干净。它会在柱子上清理自己身上的泥土和沾染的污渍,也会远离蝇虫多的地方。只要有任何机会,它都会用水来整理自己的脸和马鬃。
    它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皮毛光亮、洁净火热的样子,这让它的主人经常用脸贴着它的脖子和脸,表现的十分亲昵。
    它被起名“越影”,但它的主人从不喊它。
    她会说:“越影,你往……哎呀,我又犯傻。往西,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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