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天皆是如此,我专心写作,把我在山谷里遇到的种种奇事妙事和怪事都呈现在电脑荧幕当中。令人惊喜的是,我的作品在短暂地度过前期之后,迎来了一波小小的浏览高潮。我也借此收获了一大批读者粉丝,留下了众多的评论。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有称赞仙境之美的,有歌颂狼之精神的,不过大部分都是对这件事的真实性的怀疑。
    因为我在第一章就明确说明了,这不是小说,这是一本纪录文,是记录我在山谷中的生活的。每一个情节都没有半点虚假,都是我的亲身经历。
    为什么我要这样?因为我写作的初衷,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知道这座山谷,让所有人都理解我无法回到家里的这种苦衷,以及引起大家对保护狼们的共鸣。
    偶然之间,我又看见这样一则评论:小说就是小说,狼怎么可能和人一起生存呢?在野外遇到狼,怕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吃掉了吧。
    我看着这荒谬的言论,微微笑道,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只是你没经历过罢了。
    的确是这样,现实中人害怕狼,但是狼更害怕人。电影和小说里的狼吃人极少存在,除非在群狼极其饥饿,或是你入侵了狼的领地时,狼才会主动攻击人类。否则,狼对灵长类动物根本不感兴趣。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看评论也是一种乐趣,因为各式各样的评论会把不同心理的人分出三六九等。我继续翻着,直到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评论。
    “您好,我们很喜欢您的故事,想要和您谈一谈关于这本书衍生作品的看法。我们很想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如果您有兴趣,可以和我们联系。”
    我愣了一下。
    确实,电影比小说更易传播,画面也比文字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但是同样的,文字所表达出来的心理、细腻和想象的空间,是电影表现不出来的。尽管我很希望在短时间内把我的故事推广向更多的人,但是我绝不是对这种事马马虎虎的人,如果真的有影视作品,我也希望能够做到极致。
    不管怎样,试试看吧。
    我加了这个用户的好友,然后在他主页添加了这个人的qq,他的qq账号主页标明他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老板。我简单地说了几句问候语,然后便等待着他的回复。
    没过多久,一个语音就打了过来,吓了我一激灵。我看着电脑上的语音邀请,久久没有回应。因为我脱离了人世太久,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沟通,比起文字,讲话这种事情,对于甚至一个月都不开口说过几句话的我,简直是世界难题。
    我盯着屏幕,不一会儿,语音取消了。
    我懊恼地抱着头,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无能。
    好在,语音再一次播了过来。想到反正对方也看不到我长什么模样,也看不到我尴尬扭捏的表情,我迟疑了一下,点了接通。
    “喂?是郎桐先生吗?”电脑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是我。”我应答。
    “看来你已经看到我们的评论了。是这样的,我们集团对你小说的故事情节非常感兴趣,觉得这类题材的电影应该会很吸引人。所以……”
    “这不是故事,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我打断他说。
    “好,不管是怎样,我们需要你来和我们合作。电影的角色和特效我们公司可以解决,但宣传片需要作者本人出镜。”
    “你的意思是需要把我录制进去么。”我问。
    “没错,我们不知道你的小说后面是什么样的情节,但是前面绝对是吸引人的。至少彩色的森林,狼群出击的场面等等,都是这部电影的卖点。如果可以,我们约个时间碰面,版权费和录制费我们面议,怎么样?”
    我思考了一下,如他所说,可以为我的小说,也就是我的亲身经历进行宣传,又可以给我一些钱,何乐而不为呢?
    “好的。”我答应道。
    “那,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呢?”
    “明天不行,后几天都可以。”我想了一下,毕竟在碰面之前我得准备一下。
    “那,我们就约在三天以后了。那么这个过程中,也希望你能尽快完成你的著作,好让我们的制片人继续下去。”
    “好,我知道了。”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电话挂了之后,我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次通话还算顺利,不过面议的话,我该不会紧张得要死吧。
    但是这毕竟是好事,我也得让自己重新在人类社会立足。
    既然约了三天后,那么这两天我就得准备准备了。看主页资料他们公司应该在苏州,这一去估计就是几天,我得把黑夜的口粮准备出来,然后我总要买一件得体的衣服吧。
    我穿上我旧得出褶的白衬衫,推开了房门,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爸我出门了。”
    我愣住了。
    莫大的委屈从心底喷涌出来。
    我望着对面那个空空如也的屋子,闭上了眼睛,足足有一分钟。我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这样眼泪才没有流出来。
    我长呼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走在路上,脑子里不免浮现了父亲的影子。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从小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自然也给不了我母爱的那部分,所以很多时候我只得到了父爱中的批评式鼓励,并没有母爱的温柔。小时候学习从不会得到他的认可,他只会无限地让我再接再厉,达到更好。因此我和父亲的关系有一段时间很紧张,他对我每天只说两句话:“起床了”,和“吃饭了”。以至于有一天他出早班,我没听到这两句话其中的一句,便起来晚了。
    不过,父亲也是个细腻的人,是那种不言不语却能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尽管我们每天话很少,但在他没有叫我起床的那个早上,桌子上还是摆满了热腾腾的早餐。
    就这样,我在一个没有温柔和体贴,只有严厉和沉默的环境中成长,以至于我变得如此的坚强和独立。别的孩子有温暖的襁褓,而我是风雨中不落的花。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来到了老市场。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差,但是的确是最近的市场了。市里的超市会很整洁,买东西也有序不紊,而市场里则是遍地摊位,人群繁杂,喧哗声不绝。而且地面大多都是人们扔掉的垃圾,尝过的瓜子皮,还有卖鱼的那里流淌的水。
    “老板娘,这个芹菜怎么卖的啊?”我拿起面前一把芹菜对老板娘说。
    “八毛钱一斤。”大姨看起来忙得很,头也没抬地回了我一句。
    我抓了个塑料袋,打算买一点菜回去。正当我挑菜的时候,我听到喧嚣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抓小偷啊!”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抓着一个包一步三回头地跑着,身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急匆匆地追着,但是人太密了,她很快就被挡在人群后方。
    “喂,你们就这么冷漠吗?”看着四周的人抬头又低头,装作视而不见,我打抱不平地说。见无人伸手,我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没拽着他,但是拽住了衣服,我被拉了个趔趄,但是死没松手,把手指甲拽裂了。小偷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扯住衣服,对我放着狠话:“我警告你小子别多管闲事,小心我一刀捅死你!”
    “你这点威慑力……还不如一只被捕的刀角鹿。”我冷笑一声,看着他那表面凶狠但早就透漏出紧张的眼眸,“而且,连反抗的程度也差远了。”
    他瞪大了眼,忽然一股力就想跑走,但是我早有预料,死抓不放,却依然被拖出一段距离。我翻过手腕,双腿一蹬,顺势扑过去,在一阵呼声中,我俩双双倒地。
    “包拿来!”我一把夺过包,从他身上爬起来。
    “我好疼啊……”我听到这样一声呻吟。
    “什么?”我问。
    我发现他并没有说话,只是一肚子怨气地看着我。我先是疑惑,紧接着左耳又传来这样一声,我瞳孔一缩,脑袋缓缓转向一旁。
    “那把刀,划得我,好疼啊……”
    我惊恐地望着一家羊肉摊,那只挂着的羊头仿佛忽然睁开眼一样。
    还有……
    关在笼子里的鸡在说:放我出去……
    被棒子敲晕的鱼在说:头好疼啊……
    冷藏在冰柜的肉在说:还我全尸……
    我全身都在打颤,突然间天旋地转一般,耳边充斥着各种抱怨和哀嚎。我捂住耳朵,脑仁像要炸开一样。
    “砰!”我的脑袋受到了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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