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蔚没有听她的去用饭,而是近前小声问了一句道:“清歌,我看这几本书上面的字迹与你的手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没有被人换吧?”
    书是清歌的丫头花旭找出来的。
    他想着凤家的那个刁横的凤清韵,有点不放心,多长了个心眼翻看了一下,结果还真发现了不对劲。可花旭说书册没有问题,他不好确定,只好先提醒一下她。
    “放心,”凤清歌冲他一笑。
    她是仿原作笔迹摩写的,多花了不少时间,表哥若能看出相似点,那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精力。
    荀夫子看着他们表兄妹二人私下咬耳朵,重重咳了一下,嘲讽道:“不是说抄写了三遍吗,还不赶紧呈上来给掌书们检查,你两人磨磨蹭蹭的,是抄写本又被你那妹妹给墨污了?”
    “夫子又知道了?”凤清歌挑眉。
    这荀老头,真欠收拾。
    看来上次给的教训太轻了,他一点记性都不长。
    荀夫子听她默认,舒展开了吊脚眉,神色得意,兴奋地好似六十老汉乍然发现自己还能夜御九女一般。
    “胡掌书,你看,我就说她是故意损毁,胡乱找借口给自己开脱……”
    凤清歌没搭理他,直接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将书册递到胡掌书面前。
    胡掌书充耳不闻荀夫子的聒噪之言,放下手中茶盏,擦拭了手方接过书册,视线落在凤清歌的身上,眼神中闪过惊讶。
    “这是你抄写的?”
    不说别的,就这封面上与原作别无二致的字,就足以令人惊异。
    “确是学子抄写的。”
    胡掌书点了点头,率先翻看起来,他之前已经看过墨损的原本,故而对里面的内容还算熟悉,这一看之下,心里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全然露于面上。
    他一边震惊,一边将书册传给其他掌书们检阅。
    “啊这,这不是原本吗?”
    “凤学子,你是如何联系的卫大人和胡掌书,为你重修此书?”
    “你这不是胡说吗,胡掌书要是替凤学子抄写了,就不会来找她质问墨损借书一事了。再说,凤学子之前不是说了,书册是她抄写的。”
    “我不信,这分明是卫大人和胡掌书的笔迹!”
    “你是不是蠢,胡掌书早年笔迹如此,现在早已改柳体为颜体,你平时没看过他的文章吧。”
    “咳咳!”
    掌书们纷纷议论,听到胡掌书的咳嗽声都不禁停下,下意识地望向这些书册的“名义抄写者”凤清歌。
    凤清歌却是抬眸,看向胡掌书,潋滟的凤眸里掠过讶然:“掌书,这本?凤公子文集?是您写的?”
    她查过国子监夫子们的生平,然而藏书楼的掌书并不在其中。因为这些人大都是国子监学子出身,没有通过教录考核,平时亦不用教授学子,只管藏书楼的事,算不得监内夫子。
    那这位胡轩掌书,莫不会是父亲的同窗。
    “嗯,你叫清歌是吧?过来,坐着回话吧,”胡掌书不懂她为何隐隐带着激动,他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动,因为书册完整抄录下来,心情难免愉悦,“你这摹写的本事,是天生的,还是自己练的?”
    另一侧的小亭子里,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王蔚和周墨松了口气。
    看样子,书册没有问题。
    二人好奇地竖着耳朵细听,也想知道这翻抄的书册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清歌从善如流地进了亭子,坐在胡掌书面前的横栏围椅上,道:“因家中藏书诸多,少时颇爱摩习各种书文字体,后来渐渐发现在临摹一道上小有天赋。这次也是因学生过失,致使两本孤本遭受损坏,为作弥补,便贸然临摹了胡掌书与卫大人的字迹,还望掌书见谅。”
    临摹他人字迹,算不上什么高明之举,甚至可以说有些失礼。
    故而她虽在这上面有微末天分,但除了那些名家书作外,很少摹写他人的。
    “确实很有天赋,”胡掌书笑了笑,没有将她的小小不敬放在心上,玩笑道:“若非这书是我编写,换了旁人之作恐怕我也难辨真假。”
    其他掌书亦赞同地点头。
    “摹写得很好,气韵与骨相俱佳,这下好了,一个孤本换了三本,算来还是藏书楼赚了。”
    这样的学子多来几个,国子监的书楼就能跟翰林院的相媲美了。
    凤清歌余光瞥了荀夫子一眼,眼眸微闪,低头问道:“各位掌书,关于此事,学生倒是些好奇之处。这书墨损之后,我便留在家中书房重新抄录,不曾拿出府。掌书们从何得来?”
    “这?”胡掌书嘴巴一苦,这会儿纵然再迟钝,亦反应过来他们是被荀夫子当了枪使。
    当着凤清歌的面,胡掌书不会去折损荀夫子的颜面,即便是他利用他们,也只好先忍下,等待会儿私底下再解决。
    其他掌书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皆黑了脸,面带霁色。
    “藏书楼收到了墨损的书,查了记录后发现是你借的,才找你问问缘由,至于是谁送来的,因没看到来人,所以并不清楚。”胡掌书斟酌着用词,略过了这个话题。
    “清歌,这事你做得极好,是我等一时心急,险些冤枉了你,抱歉,这块手牌给你,往后你若想借书,可免除登记的流程。”
    说完,胡掌书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的手牌。
    “学生不敢要……”凤清歌下意识拒绝。
    “这是藏书楼给你的赔礼,拿着,不要推辞。”胡掌书定定盯着她,又多道了一句:“这手牌拿到翰林院也可以用以借书。”
    大夏的藏书馆,是设在翰林院衙门里的。
    胡掌书因为编书出众,有不少书入了翰林书馆,因而得了这枚借书牌,也可以称为通行牌。
    当然,他送手牌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歉意,而是看重她的天赋。
    他在翰林院是熟面孔,有没有这手牌都不碍事,除了部分情况下会让家奴代为取书,大多数情况下用不到这东西。
    她这么好的天赋,就该好好雕琢,翰林书馆里面藏书更多,名家手迹不胜枚举,希望这手牌对她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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