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丹桂飘香,金菊盛开的时候,郭娘子自然办的也是赏菊宴,各色名贵的菊花盛开,香气隔了老远都闻得到在,穿着华丽的小娘子不时的结伴的从一盆盆花中路过,没了韩家的几位小娘子似乎是也没有变化,郭九娘更是安静了不少,见着了重锦虽然似乎不太高兴,但是礼数周全,整个人沉稳了不少,没了韩家的小娘子和她吵架,整个赏花宴安静和熙了不少。
    等沉香公子要抚琴的时候,整个宴会才算真的热闹了起来,男客女客隔的并不远,只要不要离的太远都听得到,小娘子们都兴奋的不行,恨不得凑过去仔细听听,重锦自然是毫无兴趣,寻了空当就出了人群,没过多久就见郭大郎踱步过来。
    见着了重锦也不惊讶,“郡主好雅兴。”
    重锦靠着假山不吭声,郭大郎也不恼,只是有些好奇的道,“郡主并不爱这样的场合,为何还要应邀参加呢?”
    重锦,“谁说我不喜爱这样的场合?我明明喜欢的很。”
    郭大郎也不反驳,伸手拂了拂石凳上的灰尘,撩起衣摆就坐下了,拖着下巴看着重锦,“和郡主说好结盟,谁知道到了最后在下竟然全无作为,见着了郡主的雷厉风行,我着实是惭愧不已。”
    ☆、第70章
    重锦,“哪里,听说郭家郎君明年就要下场了,凭借郎君的才学定能高中,来日金榜题名,位极人臣之日还多要郎君照顾才是。”
    郭大郎正想说些什么,就瞧见沉香公子正缓步过来,也不知晓怎么摆脱了那群人,眼睛定定的看了重锦一眼,又克制的移开,“不知郡主可有空闲与在下对弈一局?”
    沉香公子相邀,换个人定是要受宠若惊了,重锦却只是站起身,淡淡的道,“来日吧。”
    说完就背对着两人离去,等她没了身影,郭大郎才对着沉香公子拱拱手,“沉香公子棋艺精湛,恰巧我也对围棋略有一些涉猎,不知沉香公子可愿于在下来一局?”
    沉香公子抬眼看了下他,半响后才吐出个清晰的字节,“好。”
    **
    重锦说来日真的是改日就去寻了沉香公子对弈。
    沉香公子好棋,身边名贵的棋盘棋子不知凡几,用的最趁手的确实一个有些年头的棋盘,边角都磨出了棱角,用的木头也是平淡无奇的樟木,半点都不名贵。
    “这是我学棋时我第一个夫子赠与我的棋盘,我用它打败了我夫子。”
    重锦中指和食指之间捏着一个棋子,眼睛眨也不眨的落下,轻笑的道,“那果然该好好留着。”
    两人就在亭子里对弈,外面是一池残荷,只有零星的莲蓬还是青绿的,再往远处看着,粉红色的衣摆在拐弯处一闪即逝。
    沉香公子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这么什么都不干也能自娱自乐的坐上一天,能有人陪他一起下棋,说话,又是能谈得上来的朋友,沉香公子自然更是惬意,对外界的风风雨雨自然而然的就忽视了。
    人与人之间要看缘分的,有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日后是敌是友,第一眼能是仇视,自然也能是亲切,沉香公子第一眼见到重锦的时候,就觉得此人与旁人是不同的,当时或是觉得容貌太过令人惊艳,后来几盘棋的交情之后,沉香公子看重锦就越发的亲切,总觉得重锦和他是一样的。
    沉香公子至今未曾涉及过仕途,不是他不聪慧,也不是没有身份背景,而是他自己不乐意,就像是他身上无时无刻不在表示的倦意一样,他对仕途也是厌倦的,心里通透,却还是厌倦,前段日子的风波他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明白,眼下就忍不住的道,“现下闲云野鹤,清风白云,岂不是快哉,郡主何苦?”
    重锦手上又落下一子,顿时白子死了大片,“是沉香公子你不懂。”
    “你看我现在悠闲自在,岂不知我这悠闲自在也是被我全力争取来的?闲云野鹤自然让人向往,只是有时候现实并不都是皆如人意,我们追求的也不过是落棋无悔罢了。”
    有人讨厌权势自然也有人喜欢权势,重锦比较贪心,她既喜欢在万人之上,也喜欢潇洒快意,这一辈子是她百般努力得来的,自然要过的逍遥才好,上一辈子一呼百应,权倾天下的滋味她享受过了,眼下盛世太平,她不想着造反来个登基为王,若是日子过的称心如意,她也乐得享受悠闲逍遥的日子,只是就如同她所说,人生之事,大都是不如意的,而刚借尸还魂的几年,她过的可是相当憋屈的,若不是她主动出手,现下是哪一副光景还说不准呢。
    重锦,“沉香公子的洒脱,我诚然钦佩,只是说句惹人厌的话,沉香公子过的这般逍遥,视权势金钱为粪土,这也是前人千般算计,万般祈求才得来的。”
    沉香公子听了也不恼,“郡主说的是,除却了外面光鲜的名声,我也不过是蒙家中照看的纨绔子弟,若是我出生在穷苦人家家,不要说是下棋品茗,读书写字,能吃得饱肚子就是万幸了,若是能科举出人头地,也是感恩戴德,削尖了脑袋往上挤。”
    重锦,“哦?”
    能说的这么透彻,显然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我还是不愿。”手上终于落下一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棋盘,“我既然已经生在了这样的人家,在想这么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曾经我也想过,遂了父母的意,跟着家里众多的兄弟一样为了科举寒窗苦读,兢兢业业数年不敢懈怠半分,我自认为论聪明才智,我不差别人半分,若是我下场,官场当中迟早有我的一席之地,若是我想,位极人臣,封王拜相也不算是难事。”
    说着这般狂妄的话,沉香公子脸上也不见得有半分轻狂,就像是寻常吃酒般随意,那些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摆在眼前,等着他伸手去摘。
    “只是我这不是我所求的。”
    这话虽然轻,但是也坚定的很,重锦听了这话,对沉香公子更感兴趣了。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棵树,从一颗种子开始抽枝发芽生根,谁也不知道这棵树能活多久,在它还幼小的时候,没有水,没有太阳,它都能枯萎消失,等它再长大了些,有可能被人砍了做家具去,等到再长大些,说不得一道雷就能它劈了,郡主,你看,有这么多的意外,谁也不知道往前一步是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享受而已,若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还做着那么些不令人开心的事情,这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重锦总算明白了,沉香公子这是看的太透,太悲观,一段人生,过了一半,一半人看的是我的日子还有那么长,而沉香公子看到的是我人生只剩下这点了,自然要及时行乐才好。
    从根本上来讲,沉香公子和一般的纨绔子弟真的没有区别,只是他的爱好,追求比纨绔子弟来的高雅,这才名声一片光辉璀璨,甚至在对待生活上,纨绔子弟都比他来的出色,毕竟纨绔子弟还想着未来想着娶妻生子……
    重锦突然奇道,“既然这样,沉香公子可想过娶妻生子?”
    沉香公子沉思了会儿,突然古怪的道,“想过。”
    “曾经没想过。”说完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也早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阿娘也给我提过,只是我觉得我既然不能全心全意的待她,何必害了人家。”
    他志不在此,若是一切如他所想,后半生必定是居无定所,回家的日子一年也不过是数日,他既不能给她白头偕老,也不能给她富贵显达,既然如此,何必娶妻?
    沉香公子忽然抬起头看向对边正无聊伸手摆弄棋子的重锦,唇角突然升起了一抹笑意,那抹若有若无的倦意竟然淡了些,琉璃一般的眼睛似乎亮了许多,“只是,我见到了郡主--------”
    重锦眨了下眼睛,看沉香公子嘴角的那抹笑意一点点的漾开,俊美模样的像极了那传说中风流倜傥的仙人,’“我知道郡主是不同的,若是郡主已至婚龄,无婚嫁无婚约,那郡主嫁我可好?”
    重锦,“……”
    旁边若是有人,怕是被这样的沉香公子惊住了,任谁也想不到淡泊洒脱的沉香公子竟然有一天竟然会出言求亲,对方还是只见过几面的小娘子,一般的纨绔子弟也说不出这样堪称放荡大胆的话来。
    就像是沉香公子说,眼前若是个寻常的小娘子,现在怕是一脸羞恼的走人了,纵然心中有意,也不会轻易的许了终身。
    沉香公子,“论家世,论品貌,论言行,论气度,再论才学,我不敢称无人能及,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数得上,若是郡主嫁我,也是门当户对。”
    自我推销一样的话也只有沉香公子说出来不惹人厌烦,甚至让人忍不住的欣赏。
    就如同他所言,从各方面而言,沉香公子都是结亲的上好人选,若是放出风声,府里的门槛都能被人踏平三寸。
    重锦沉默了半响,手里把玩着一颗棋子,慢悠悠的抬头看向沉香公子,“若是我现在问上一句‘你可是喜欢我’是不是有些可笑?”
    沉香公子,“怎会可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自然也是喜欢的。”
    喜欢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深罢了,短短几面说起生死相许情深似海不尽然,“我对郡主,”
    “-------许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在哪里,到底同旁人不同了几分他还不知晓,只是这么对弈一般的坐了一天之后,他竟没有半分的厌烦,甚至觉得就这么坐下去也不错。
    刚刚的话或者是深思熟虑,或者情之所动脱口而出,他都没有半分的后悔,这就够了,“我刚刚说过郡主是不同的,或许接下来我再也不能遇到一个像郡主一般让我觉得不同的小娘子了,若是将来,你未有婚约,我娶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71章
    重锦敲了敲棋盘,“所谓两全,我的‘全’又在哪里?”
    “又或者你遇到了呢?你现在求娶于我,若是我当了真,等着将来你来娶我,而里将来又遇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小娘子,你又待如何?”
    饶有趣味的看着对面端坐的人,如果不是现在坐在这里,她实在不能想象竟然有一天她会坐着和一个男人讨论她的婚姻大事。
    “你前面也说了,你并不能给你的妻子说想要的生活,现在又求娶我,这是已经准备在将来辜负我了?”
    棋盘上的棋局已经不能再完全的吸引两人了,沉香公子干脆的把手上转悠了好几圈的棋子随意的扔在盒中,“我前面也说过,郡主是不同的,我想郡主日后怕是不会离开蜀州了,如此,我入赘可好?”
    连入赘二字都说的这么轻松,重锦真的要对沉香公子刮目相看了,相处起来,这位沉香公子真的比传闻中有趣不少,而是和传闻中的形象颇有些不同。
    现在看来还真的有一副玲珑心肝。
    “郡主‘全’郡主想必也心中有数,至于将来,我实在想不到还能遇到个比郡主还要特别的小娘子,只是世事难料,若是真的侥幸,遇到另一个‘不同’,未至郡主婚龄,你我之间自然没有半分瓜葛,我婚你嫁,两不相干,若是过了期限,呵,”
    “到时候我已经有妻,自然不会再看旁人半分。”
    日后她确实没打算离开蜀州,辛辛苦苦的布置这么多年,若是一出嫁,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岂不是可惜的很?就像祁王曾经打算的那样,若是必须成亲,她不嫁,只娶,要男方入赘才好,如非必要,再要个孩子,这样爵位才能名正言顺的传下来,不然等祁王百年之后,这里换了位主人,即便她有把握若干年的经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窃取,只是那样想想总觉得麻烦,能一劳永逸自然是一劳永逸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甘愿入赘的男人怕是没有多少了。
    眼下沉香公子都递过来橄榄枝了,没有不接的道理,思索片刻,重锦道,“好,若是到时候君未娶,我未嫁,你我就此生结发,若是听闻沉香公子婚讯,我也提前祝贺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两人的终身大事就像是随手定下了一般,不但重锦未有半分在意,就连沉香公子都没有再提,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不日就要离开蜀州,今日就算作别了。”
    上一刻还在求娶,下一刻就要告辞了,当真是个妙人,瞧沉香公子的神态竟然为觉得有何不妥,重锦好笑的端起旁边已经冷掉的茶冲他示意,“那在此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顺风。”
    沉香公子也端起了茶盅,轻轻摇晃了两下,看着茶面上的茶末,“其实我今日着实有些唐突--------”
    重锦等着他的下文,“嗯?”
    没曾想沉香公子突然自嘲一笑,“郭家郎君如何?”
    “嗯?”
    “我以为他对你有意。”
    若不是有他刺激,他是不会说出今日的话来的,“难得冲动了一回。”
    他不日就要离开,郭大郎还在这里长居,相貌才学并不输于他,出于那一点的危机感,让他做出了这样冲动的事情来,好在看来结果还不算坏。
    重锦:“……”
    左思右想之后,重锦还是觉得此时表示沉默就好。
    说郭大郎对她有意,她是分毫也看不出来,其实沉香公子这次求娶也算的上是突如其来,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哪一点让沉香公子青睐,难道是这张脸么?
    重锦晚上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张越发像是前世的那张脸,又瞅着止戈那张妖孽的长相,轻哼了一声,“果然这一副好皮囊占便宜。”
    无论是她还是沉香公子亦或者是郭大郎,都有着对皮囊的加成,若是生的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才学气度再好,她也不会答应的,她这人有时候就是肤浅的很,别的瞧不上,就喜欢看周围漂漂亮亮的眉眼。
    轻佻的捏着止戈的下巴打量了下,“这样的相貌,我真的越发舍不得你离开了。”
    止戈垂下眉目,顺从的任由她打量,“止戈自然是要跟着小娘子的。”
    ***
    徐总督此次受惊不少,他郭大人不同,他原本是不准备站队的,从龙之功虽然大,但还是小命来的重要,徐总督现在也算得上是封疆大吏,在蜀州这片地上也没人不长眼的来找他麻烦,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得上是个土皇帝了,可是同昌候世子偏偏来了!
    每次想到此事,徐总督总是觉得心脏直抽抽,原本太太平平的,自从这位世子来了,他的日子就没消停过,首先就是这位传说草包的世子爷拿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来威逼利诱他站队,徐总督煎熬了好几久,终于做出了个决定送走这位瘟神的时候,是这位世子爷就遇刺了!
    徐总督得知消息后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琢磨着这位不会怀疑这是准备杀人灭口吧?!
    等世子这事余波还没过去,太孙殿下就突然驾临了,徐总督战战兢兢的做着保卫工作,谁知道还是出了岔子,太孙殿下遇刺失踪了!
    徐总督已经预料到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接连两次遇到这种事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是跑不了了,就是不知道会被贬到哪里去而已。
    谁知道一等二等也不见圣旨,也不知道是不是圣人事务繁忙,已经把他给忘了,正在稍稍放下心的时候,圣旨来了,随着圣旨来的还有这里的新任总督,莫怀明。
    而他确实遭贬谪了,官降一级,在新任总督手下做事。
    徐大人当晚膈应的没吃下饭。
    随便派他去个边缘地,他也认了,偏偏将他降级还留在蜀地,这真的是纯粹膈应他了。
    晚上抱着爱妾折腾一番躺在被窝里,徐大人就琢磨开了,按理说这次太孙遇刺,大家都琢磨着是十三皇子的手笔,韩家不过是倒霉的替死鬼,太孙殿下现下已经回了京城,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有不找回来的道理,而偏偏京城真的就毫无动静,而且派莫怀明来出任蜀州总督,这是意味着太子一脉已经处于劣势了?已经无法撼动莫家支持的十三皇子了?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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