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染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自家叔叔这是口味多变,还是该说他这是什么类型都想尝尝了。
    徐柔看到应染倒是并不觉得惊讶,听了他的自我介绍之后甚至还说了句:常听宏阔提起你,现在一见的确是仪表堂堂。
    应染笑了笑,没接她这话,这徐柔看着温柔顺从,似乎是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但是这一开口却让应染觉得有些不是那么回事儿,她这泰然自若的模样,和她这说话的态度,若是不知内情的,很容易就把她当成正宫了。
    之前听护工那边说何盈盈和应钧很少到医院这边来,反倒是徐柔时常到医院这边来照顾应宏阔,应染之前没有多想,只觉得是何盈盈对应宏阔的感情不深,现在想来,却突然又从中品出了另外一番味道。
    这徐柔平时在医院的时候要都是这番姿态的话,那以何盈盈的性子,怕是来一次就要生一次气,她不来才是正常。
    当然,这些都只是应染的猜想罢了,具体如何现在尚未可知,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让他对这个插足之人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应染的这种想法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这徐柔看似温柔柔弱,似乎也很深情,自从应宏阔出车祸之后就时常来医院照顾陪伴他,但她明知应宏阔有家有业,却还就这样呆在应宏阔的身边,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一点本身就值得考究。
    但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一个人的错,真的说起来应宏阔本身的问题怕是更大一些,明明没离婚,却偏偏又生出这样的事情,要是应宏阔能够管得住自己,少出点这样的事情,应染这边怕是会轻松许多。
    就在应染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徐柔那边已经完成了动作,她帮应宏阔盖好了毯子,随即站起来说道:你是来看他的吧?那你们呆着,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不用。应染笑,这算不上什么打扰,叔叔现在昏迷不醒也没办法回我的话,倒是不如您陪我聊聊,之前听您说叔叔有跟您提到我,他都说我什么?
    徐柔听应染这么说,也真的就跟着坐了下来,态度相当的坦然。
    应宏阔平日就很护短,从徐柔的嘴里来看,应宏阔说他的时候都是夸赞他的时候多。
    应染看向应宏阔,心里叹了口气,这些话应宏阔还从没当面跟他说过呢,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应宏阔能够早点儿醒来,然后当面跟他说这些事情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在这之后应染就开始试探性的询问一些,关于她是什么时候和应宏阔认识的,以及她和应宏阔两个人之间的相处和交往等问题。
    根据徐柔的话来看,两个人在五年前就认识了,算算时间,那个时候正是应染准备出国的时候,而关于她和应宏阔的事情,其余的徐柔却是不肯详说了,只说等应宏阔醒来之后让他告诉他。
    应染听言倒也没有执着的追问这个问题,在这之后他又询问了些徐柔的个人情况。
    徐柔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至于其他方面,她说得就比较含糊。
    应染东拉西扯的这么聊了一会儿,对徐柔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而这个时候也到了关键问题部分了,应染问道:我最近在整理公司账目,看您名下的账户和公司账目这边似乎有所牵扯?我初接手公司,许多事情都不清楚,这方面叔叔之前也没交代我,您看,这方面您方便跟我聊聊么?
    徐柔沉默了片刻,而后道:这方面的事情,我看你不如等宏阔醒了之后再问他吧。
    应染见她执意这么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与她又聊了一会儿应宏阔这边的情况之后就起身,表示公司这边有事情还要处理,跟着先行离开。
    徐柔这边眼看是问不出什么来,何盈盈那边怕也是同样,这两个女人应染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着手了。
    应染想到之前徐柔说的五年,五年,这么长时间了,徐柔在应宏阔面前究竟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呢?何盈盈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呢?
    应宏阔的车祸到底是意外,又或者是蓄意谋害,跟他们这混乱的感情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想到这,应染当即又联系了一下应宏阔的遗嘱律师,询问应宏阔在遗嘱之中有没有将财产留给徐柔。
    律师这边应该是得了应宏阔的吩咐,面对应染并没有隐瞒具体情况,应宏阔遗嘱中的财产分割,主要是将公司一半股权过继到应染的名下,剩下一半里面大半给了应钧和应文丽,一小半给了何盈盈和卜美华,倒是全程都没有提徐柔。
    不过仔细一想,无论是何盈盈还是卜美华,都为应宏阔生下了孩子,只有徐柔,她没有为应宏阔生下一子半女,也没有正式的身份,公司的财产没有她的一份儿似乎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面对这样的结果她是否甘心?
    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份遗嘱中的内容,而且她跟公司财务又怎么扯上关系的这一点,仍旧是让应染感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按照这份遗嘱上面的内容来看的话,应宏阔出事后对徐柔而言并不会有什么益处,而且徐柔跟在应宏阔身边这么多年,房子、车子、钱,其实也都有了,应宏阔若是出事,她也拿不到什么额外的好处。
    应染揉了揉额头,开始觉得有些头疼,从徐柔嘴中的情况来看,应宏阔和何盈盈夫妻两个这几年其实已经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下了,两个人可以说是各玩各的,就是单纯不离婚,但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
    应染又想到了应宏阔的车祸,这件事情若是谋害,那除了他自己之外,最大的受益者应该就是应钧了,他是合法的继承人,而何盈盈没离婚,也能分到很大一部分家产,但何盈盈既然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下手呢?
    如果真的是她,那突然下手的原因又是什么?
    应染不免暗自喟叹,应宏阔这人管理公司尚算是个好手,但家庭关系方面,那可就真挺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心中烦乱的思绪无法排解,应染拿起手机下意识的就想给冷盛打电话,冷盛似乎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很理智,也都很有条理,跟他说话,无论说什么,都会让他的情绪跟着变得放松一些。
    然而在电话拨出去的一瞬间,应染却还是停了下来。
    他现在不再是冷盛的谁,而且冷盛这段时间很忙,他这个时候打扰他或许并不合适,而且电话打通之后他要说什么呢?难道要把烦扰自己的这些事转移到冷盛的身上么?
    应染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了几下,最后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二十分钟之后,应染的车停在了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的门前。
    应染到了之后就被直接引到了一个房间,而房间里面,霍昱竣穿着一身白大衣,戴着金丝边眼睛,正俯首看着什么,见他进来之后,也没抬头,而是对着自己面前的位置指了指。
    应染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叹气道:不是我说你,你的服务态度真的是越来越差了,就你这样子,你这心理咨询室到现在都还没倒闭,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霍昱竣淡淡开口道:你又不是我的病人。
    我曾经是啊
    霍昱竣终于抬起了头,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没听过一日做你医生,终生做你医生的。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治病救人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么,不管怎么说,我是病人,你是医生,这就是天然的医患关系啊
    天下的病人千千万,我可医治不过来,我只关心我的病人,不是我的病人,我不在乎。
    应染不赞同,你这样说就很不对了,你要心怀天下懂不懂
    霍昱竣不再理他,转而问道:找我什么事?
    你上次不是说我这病没治了么,你看,我这又过了好几年了,要不你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方法再治治?
    你上次不是说不治了,说你这辈子就没可能为了谁而改变,怎么现在又要治了?这次遇到比上次那个对你来说还与众不同的真爱了?
    没有,就是同一个
    霍昱竣: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
    应染:我就没出息了,你咬我啊!
    霍昱竣:
    第34章
    霍昱竣开始的时候不是很想理应染, 见他缠着不放,这才开口询问了他一些近期的情况。
    真说起来应染患有的亲密关系恐惧症,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其实并不算是一种疾病。
    亲密关系恐惧症主要表现为在人际交往中缺乏安全感,患有亲密关系恐惧症的人会下意识的和人刻意保持距离, 拒绝过度亲密, 也很难真正的融入某个圈子。
    他们既渴望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却又担心自己的感情付出得不到回应,导致焦虑, 从而慢慢地回避亲密关系, 与每个人都难以交心。
    应染身上的问题,其实与大多数患有亲密关系恐惧症的人比起来, 反倒算是比较轻的一个, 甚至于他的表现从某些方面来说是有些特殊的。
    亲密关系恐惧症严重到一定程度,会无意识地否定对人际关系的需求, 从而降低信任感,严重者甚至完全拒绝和人进行任何深度交流, 拒绝和任何人建立起稳定、安全的关系, 不再相信他人。
    一般患有亲密关系恐惧症的人, 都相对来说缺乏人际交往技巧, 也不太能够主动和人建立起朋友或者恋人的关系,一部分人对肌肤接触表现出了极度的排斥或者厌恶。【注1】
    但应染在人际交往方面很正常,或者说他甚至比大多数人做得好。
    应染并不惧怕人际交往,反倒是在这方面很是如鱼得水, 甚至可以说他是擅长这方面的。
    他能够很快便与人建立起交情,他的朋友并不少,而且通过他的恋爱经历可以得知, 他并不会对恋爱以及性关系本身产生任何的排斥。
    但应染又的确是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他这方面的问题在与朋友和亲人间的交往还不算明显,主要则体现在了与恋人的交往上。
    这也是他之前换男朋友频繁的原因,他很难跟一个人长期保持亲密关系。
    他在内心深处始终与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一段他认为安全的距离,一旦超过了这个临界点,他就会表现出不安与焦躁,甚至有的时候会产生逃离的冲动。
    霍昱竣以前给应染做过心理疏导,但应染却选择了中途中断治疗,这也是霍昱竣现在在这方面对应染的态度并不热情的原因。
    霍昱竣思索片刻后道:我相信你对那位的感情可能是认真的,不然以你以往的情况来看,你不可能五年过去还在同一个人身上下功夫。但你的情况需要长期的耐心疏导,很有可能像是上次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产生任何的效果,治疗过程需要你足够的配合,也需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如果你无法接受这一点,从而选择跟上次一样中途中断的话,我其实是建议你可以放弃治疗的。
    不,上次是遇到些事情,这次不会了
    应染在跟冷盛交往的第三个月,第一次见到了冷盛的爷爷,那个时候冷盛爷爷的那些话对他产生了很大的触动。
    他那个时候曾经想过就此跟冷盛分手,但真的面对冷盛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说出那样的话来,所以他为了给冷盛爷爷、给冷盛、也给自己一个交代,最后选择了过来看心理医生。
    遗憾的是在那之后几个月的治疗都没起到什么效果,他原本想着他和冷盛之间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可以慢慢来,只是后面一桩桩一件件事情的发生,终究还是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最终还是对冷盛说出了分手。
    他上次在霍昱竣这里放了大话,说他这辈子就没可能为了谁而改变之类的,其实并不是真心的。
    他当时那么说只是因为两个人已经分手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没有意义,他也不知道当初他为什么会在霍昱竣的面前这么说,或许只是为了维护他可笑的自尊罢了。
    霍昱竣观察了应染的神情,见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认真的,便也就没再就着这一点多说,而是转而问道:我之前的时候跟你说过,恐惧是很正常的一种情绪,亲密关系恐惧症从根本上也是源自于内心的恐惧,你要清楚,自己心底真正畏惧的到底是什么。你现在心中有答案了么?
    应染应了一声,这话霍昱竣以前的时候的确跟他说过,他那个时候答:我觉得我说不上是恐惧,我大概就是不相信爱情,所以始终没办法投入,毕竟身边的爱情悲剧太多了。
    霍昱竣当时跟他说让他再想想,发掘自己的内心,看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而现在,随着五年时间的流逝,他倒是的确如同霍昱竣之前所说,逐渐的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这五年,可以说是他高中以后第一次拥有长达五年的空窗期,这件事放在以前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然而事情却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这五年里面他曾经想过很多,而今面对霍昱竣的问题,他终于可以说自己知道了答案,他内心深处最深的畏惧,其实是害怕自己被拒绝、被抛弃、被伤害。
    他怕自己陷入一份太过沉重的爱,怕自己会爱到没有自我,怕真的有朝一日他爱一个人爱到离不开的时候,对方却轻易的把他抛弃。
    对感情的不信任,对爱情的不信任,其中最深的根源就是源自他的自我保护,不敢真的将自己完全交付出去,怕自己承担不起这样的伤害。
    毕竟爱情和其他的关系都不一样,爱情本身有排他性,彼此是唯一的,这种关系更亲密也更危险。
    不过不得不说,他这次回来之后冷盛对他的态度,让他在惊讶之余,内心又升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种感觉如果让他来形容的话,可能就是宿命,冷盛让他知道这五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霍昱竣听了应染这样的回答之后倒是难得的笑了笑,你能看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距离治愈就已经近了很多,你现在的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应染唔了一声问道:那你是收下我这个患者了?
    霍昱竣挑眉,问道:我要是不收呢?
    都问了病情了还不收?你不收我就不走了。
    应染说着整个人摊到了椅子上,一副耍赖的样子。
    霍昱竣见他这样儿就觉得好笑,差不多行了,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儿正形了?
    不能。
    霍昱竣失笑。
    应染也知道他过来找霍昱竣,霍昱竣就没有拒绝他的道理,两个人在这扯皮其实就是开玩笑,他们两个的关系虽然算不上多亲近,却也是好几年的朋友了,这点儿事情霍昱竣就没可能不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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