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些什么人?”
    “放心,你认识的。”
    林珑好奇地看着他的侧脸,看他不大想说,遂也不追问,反正到了就能看到。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一酒家门前。
    叶旭尧下了马车,伸手给她,林珑握住他的手也下了来,跟在他身后迈步进这酒家,上了二楼的包厢,这才看到叶旭尧口中所谓认识的人。
    她上前行了一礼,“臣妇见过九王爷。”随后站起来朝一旁的高志点点头,保守地唤了声,“高国舅。”
    高志愣然地看向林珑,他万万没想到这回叶旭尧会这么大方地带她出来,隔了这么段时间再看她,梳了妇人发髻的她脸色更为红润,怎么看都是一个得宠的小妇人该有的幸福感,眼神中的黯然更甚,礼貌地也点点头,“叶夫人。”
    林珑听到叶夫人这三个字顿时松口气,好在他没有执拗地唤什么林姑娘,不然她家那个必定要黑脸,她的眼角瞄了瞄,果不其然,因为这三个字,叶旭尧的心情显得很愉悦。
    九王爷笑道:“一笑泯恩仇,好好好,本王喜欢。”立即招呼着三人落坐。
    林珑挨着叶旭尧坐下,对于与另外两个大男人用膳多有几分不自在,这个包厢里面只有她一个女眷。
    “上回叶某说过要宴请高国舅,这回就让我们夫妻做东吧。”叶旭尧道,对于上回高志那高风亮节的举动,他还是记住了。
    高志神色平淡地道,“叶御史客气了。”这顿饭他吃得不安宁,看着心爱的女子依偎在别的男人身边真是生生的折磨,但要他现在撂席就走,他又舍不得,至少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林珑对于高志的感情很简单,曾经颇为厌恶,现在其实也是无感居多,但他救了自己两次这又是事实,遂端起桌上的酒杯面面高志,“高国舅,小妇人敬你一杯,谢你以前的帮助,小妇人会铭记。”
    高志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纤长的手指也握上了酒杯,不敢说得露骨毁她清誉,惟有客套地道:“叶夫人客气了。”仰头干尽杯中的琼浆玉液。
    “好好好。”九王爷起哄,“阿志与叶夫人都是豪爽之人。”
    林珑见他干脆,嘴唇碰到酒杯,正要学高志那般一口饮尽,哪知酒杯却被人拿走了,顿时错愕地看向身边人。
    叶旭尧把妻子手中的酒杯拿到手里仰头一口喝尽,亮了亮酒杯,解释道:“她正调理身体,不适合饮酒。”
    林珑的俏脸蛋立即红透,只能用眼神表达不满。
    高志与九王爷这样的人精立即听出味道来,他们夫妻正打算要孩子,明确来讲并未避孕,思及两人成亲未到一旬,所以为了防止怀上了也不自知,所以严禁饮酒。
    九王爷闻言立即不强人所难地岔开话题。
    高志却是觉得心下一片苦涩,这叶旭尧真会打击人,这番话是要说给他听的吧,是要他打消对林珑的念头,真是卑鄙,低头喝了一杯苦酒。
    叶旭尧装做看不到高志失落的样子一般,招呼起二人。
    话题一时间引向了别处,林珑对于那些话题插不了口,只能在一旁与丈夫挟过来的菜奋斗着。
    突然,叶旭尧话锋一转,道:“江南苏州的巡盐使苏宥武,你们可还记得?”
    “子阳,你提人做甚?这人都死得不能再死了。”九王爷浑然不在意地挥手道。
    高志正要喝酒的动作却是一顿,叶旭尧这是什么意思?他两眼立即看向叶旭尧。
    叶旭尧却是挑挑眉,“这人的死因现已查明,证据也都掌握在手,真凶逍遥不了多少日子。”
    “哦,当时不是报自杀的吗?”九王爷一副好奇的样子。
    “当日他的尸体被打捞上来,苏州城不少人都看到了,畏罪自杀应是没错的。”高志笑道。
    哪怕对叶旭尧的话心下怀疑,他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仍旧一片云淡风清。
    叶旭尧道:“那是高国舅忽略了有力证据,不过也罢,这案子叶某确是不宜透露太多,不过是酒桌上的谈资,大家听过就算了,可别对圣上说,不然叶某只怕要被撤官查办了。”
    九王爷带头说,“自然不会,我们哪是乱嚼舌根的人,阿志,你说是不是?”
    高志有几分心不在焉,听到九王爷的话,立即道:“那是自然。”心下却不得不琢磨,叶旭尧这话是无心之失,还是有别的用意?
    一时间,这酒席也吃不出味道来,他姐姐高贵妃在圣上那儿旁敲侧击也没能掌握到圣心所向,这案子高家不能越踩越深。
    叶旭尧仍旧从容地给林珑挟菜,林珑看了眼神色似老神在在但实际神游太虚的高志,心下也在揣摩。
    这一顿饭似乎大家各有所思。
    离去时,高志朝叶旭尧与林珑拱了拱手,眼神颇有深意地看了看林珑,这才坐上小厮牵来的马扬鞭而去,他还要急于进宫面见亲姐。
    九王爷笑道:“阿志赶那么急做甚?”随后朝林珑儒雅地一笑,“听闻叶夫人的玉肤坊要开张,到时候记得给本王一张请帖。”
    林珑一怔,这大老爷们要请帖做甚?不过嘴上却道:“王爷能大驾光临是臣妇之幸,到时候必定倒履相迎。”
    “叶夫人客气了,本王不过是闲散之人爱凑热闹罢了。”九王爷大笑道,随后与叶旭尧寒暄几句,这才上马车离去。
    林珑坐上马车,忍不住道:“我觉得这九王爷真是怪人一个。”
    “他一闲散王爷不这样还能怎样?”叶旭尧拿过厚披风将林珑包紧,这夜晚天气颇冷。
    林珑想想也确是这样,太过锋芒毕露势必惹得皇帝猜忌,如今这样正好,不会惹下大麻烦,又能保全自身,不过她仍有几分不放心,“我们与他交好没问题吧?听说他的王妃已病逝了,不知他可想过再娶没有?”
    “他再娶与否跟我们没关系。”叶旭尧道,“他那人精明得很,不会轻易惹祸上身,与他结交没坏处的。”
    林珑这才安心,窝在丈夫的怀里取暖,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的衣襟内,“这样就好。”
    叶旭尧只是抱紧她,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两人回到府里已很晚了,就没再去向叶钟氏回禀,径自回南园歇下了。
    翌日,被折腾一宿的林珑起床时天色已大亮,梳洗过后用了早膳,就听到素纹进来禀报,说是三太太过来了。
    林珑暗忖,叶肖氏来找她做甚?
    ☆、第四十三章 碰钉
    在一楼的会客厅里面,林珑与叶肖氏会宾客坐下。
    “这是我从静王妃那儿得来的香茶,三婶母尝尝味道如何?”
    叶肖氏听到林珑这温和的笑语,嘴角扬了扬,好个会处处抬高自己身份的侄媳妇,打量了林珑一会儿,才端起茶盏,“那我这当婶母的就尝尝,看看静王妃都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小啜一口,感到茶香在嘴里四溢,甘中微带甜,确是好茶,笑得有几分勉强地道:“还不错,品来回味绵长,回头侄儿媳妇也匀点给我。”
    林珑笑道:“这个怕是困难了点,这茶是王妃亲手所致,给我的也不多,三婶母爱喝,时常来坐坐,我让人沏好奉客。”
    她可不习惯把自己手里的好东西给些不长眼睛的人,这叶肖氏笑里藏刀型的,应付她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叶肖氏暗地里撇撇嘴,脸上却是微微含笑,“既然不多,那我也就不夺人所好,毕竟王妃亲手炮制的,确也珍贵。”
    “三婶母理解就好。”林珑一副欣慰的样子。
    叶肖氏发现这个侄儿媳妇也是个皮笑肉不笑的人,作势起来道:“你这院子我还是头一回来,侄儿媳妇何不领着我参观一二?”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珑也不好板着脸赶这三婶母离开,起身掩唇一笑,“不过是个小院子,哪有什么好参观的?不过三婶母要看看,我这当侄儿媳妇的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作了个请的手势,“三婶母,这边请。”
    林珑着叶钟氏在从一楼开始参观起来,叶肖氏本来说要参观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参观起来,还是颇惊讶这屋子建得惊致。
    林珑看了眼一楼偌大的正房,笑道:“我夫君说,等起风了之后我们还是要搬到一楼这里住,毕竟当初建成时这儿倒是花费心思铺了地龙,我都说他铺张浪费,他却说怕我在江南住习惯了,不适应京城的冬季……”
    叶肖氏听到林珑这番话,心底颇不是滋味,她与丈夫叶明恻早就貌合神离,这年轻夫妻的恩爱,听了份外刺耳,不由得笑道:“昔日尧哥儿说要建这么个江南风格的院子,府里反对声音可不小。”
    “不过祖父赞成,这院子才得以建成,再说当时也说好了,这建院的银钱,公中一半,大房承担一半。”林珑笑道,一副你别想蒙我的样子。
    叶肖氏正要上楼的脚一顿,这侄儿媳妇的话也是话中有话,没想到成亲这么短时间,叶钟氏与叶旭尧就如此重视她,居然让她插手银钱的事情,心下也开始琢磨起来。
    “三婶母,怎么了?”林珑似不解地歪头看她。
    叶肖氏笑了笑,“没事。”
    两人在楼上参观了一圈,叶肖氏与林珑这才坐到那庭前的回廊上的木栏椅内看远处的风景,而侍女已是恭敬地送上了香茶。
    茶香袅袅,叶肖氏捧着茶碗茗了口茶水,心中砌词了半天,终忍不住道:“侄儿媳妇,我瞅着你这儿的地方挺宽敞的,就你们夫妻二人住会不会寂寞点?”
    “怎么会?”林珑笑道,“三婶母没看到这院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的,我婆母可没亏待我们,派的人手很足。”
    “我指的不是这方面,是说你们夫妻二人就两个主子也太冷清了点……”
    林珑微害羞地打断她的话,“夫君与我都会尽快要孩子,到那时候院子里有孩童的吵闹声,哪里还会再冷清?”
    叶肖氏接连两句话都打了回来,脸上的神色险险维持不住,最后强忍住怒火,再度强笑道:“这孩子再快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有,我这当三婶母的也是心疼你,怕你孤单……”
    “三婶母到底要说什么?”林珑放下茶盏,两眼盯着她看。
    叶肖氏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要给叶旭尧纳妾,在人家新婚之时确实有点难开口,想到霍家的威胁,最后惟有道:“我这当三婶母的是过来人,知道女儿家有人陪比较好,你祖母也心疼你,特意给尧哥儿说了一房侧室,对方家世极好,与你定能说得上话……”
    林珑微眯眼,果不其然是想给她丈夫塞人了,她成亲一个月还没有,这也太急了,心下一转思,“按理来说,上有赐下不能辞,不过我们正值新婚,祖母就这般操之过急,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你这当孙媳妇的到底是怎么说话的?”叶肖氏愤怒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珑。
    林珑优雅地喝了口茶水,“我自认没说错,老人家明明做错了还要奉承着那是愚孝,我可不能让祖母在背后让人说闲话,这可不是对她老人家的孝道,是害了她老人家的名声,我自然得阻止。”
    叶肖氏设想了一千种林珑会有的反应,都没想到会是这一种软硬不吃的态度,最后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这人,你祖母已经之定好了,之前会那般与你说道,也是想让你好接受一点。”更是刻薄地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世,你能帮得了尧哥儿什么?现在再娶一房侧室进来也是帮衬你……”
    林珑抬头直视这个三婶母,“我夫君和婆母都没说什么,三婶母操这个心是不是太闲了?还有真这么好,三叔父是长辈,还是让给他吧,我夫君再怎么说也是晚辈,怎好跟长辈抢?三婶母,对于长辈我一向尊敬,再者三婶母年纪大了精力不好,更应该多添个人侍候侍候。”
    这一番话说得全是歪理,难为林珑说得一本正经,听得一旁的侍女都别开头偷笑不已。
    “你!”叶肖氏老脸挂不住,听到噗笑声,她狠狠地回头一瞪,“强词夺理,我不跟你说,我来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对方可是临沂伯府的嫡女,又是你娘的继女,想来与你也有姐妹的名份,共侍一夫……”
    林珑突然将面前安放茶水的桌子踢翻,顿时茶盏掉到地上,摔碎成好向大瓣,茶水更是蜿蜒几道在地上缓缓流着。
    叶肖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往后一跃避开被茶水溅到衣裳上,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林珑这会儿也不给叶肖氏好脸色,“三婶母,我之前还以为你好歹会说个齐齐整整的人,闹了半天是把一个废物塞进我的院子里,她进来是侍候人还是人侍候她?”冷冷笑了几声,“你们三房也真是欺人太甚,拿这么个废人来羞辱我们大房,真娶了这么房侧室,我们大房还有脸面见人?都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叶肖氏脸色苍白一片,林珑这一番话她真的反驳不了,毕竟霍香玉是残废这是个事实,为霍香玉说好话那就要颠倒是非黑白,她的脸皮还不至于厚成这样,一时惟有语塞。
    “三婶母说不出话来了吧?这种事我光想想都恶心,你们居然做得出来?就算不袭爵,但也要顾及祖宗的颜面。”林珑半点也不退让地道。
    叶肖氏也发起狠来,“这婚事已谈妥,我来不过是知会你罢了,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这院子里也要腾出一间厢房来安置新进府的侧夫人。”
    “我还是那句老话,三婶母管得太宽了,大房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手划脚。”林珑忍无可忍,都被人欺侮到这份上,哪里还能容忍得下去?“香椽,送客。”
    叶肖氏看了眼转身就走的林珑,这侄儿媳妇好大的架子,一脸怒气地掉头就往偻下去,当她希罕在她这儿站着?
    不过林珑这反应不在设想中,原本她以为林珑好欺负,所以才会先从她着手,哪里知道会碰了一脸钉子,这破落户的女儿身世不显,那脾气还挺大,实实让她踢了块铁板。
    林珑回到暖阁的时候,酥胸仍起伏个不停,素纹忧心忡忡地给她砌了碗茶,“大奶奶,要不奴婢出去唤人把大爷回府来,三太太欺人太甚。”
    林珑正要回答,门帘就被人掀动,仍带着火气的双眼看去,看到贝明绯皱眉进来,这才缓了缓神色,“阿绯,你来了?”
    “这是怎么了?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个中年妇人一脸怒火,这一大早的跟谁置气来着?”贝明绯坐下来,一脸忧心地问。
    林珑指了指,“素纹,你来说。”对于叶肖氏的话,她连学说一遍都觉得恶心说不出口。
    素纹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最后还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塞一个废物进来这不是在打我们大爷与大奶奶的脸?这三太太居然也能做得出来……”
    贝明绯也气得咬紧银牙,“这真的太过份了,你成亲才多久?他们就打这龌龊的主意,说出来也不怕别人在背后诅咒……”
    林珑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头脑也渐渐清明,霍香玉还想再嫁进来不出奇,出奇的是叶秦氏那个老妖婆居然会同意,还是三夫人叶肖氏出面来保媒,这事情有古怪,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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