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想想也是这个理,自家的事情都还没理得顺,哪管到他人的瓦上霜?
    待叶旭尧出了门,她也没有去睡个回笼觉,而是去了儿子们的厢房,与俩小子玩耍一阵子。算了算时辰,这才匆忙赶去叶钟氏的院子,还有大把家事要打理,她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来用,好在当初让香椽和素纹去学管人事,现在都出效果了,有她们打下手,她上手得极快,也没人真敢摆老资格给她看。
    汝阳城的天空还是碧波如洗,在屋里猫了好些天装病的叶蔓君,到底还是忍不住由侍女扶着到园子里走动一下呼吸新鲜的空气。
    汝阳王妃那倒行逆施的举动,事后叶明澜转述给了她听,虽然没有亲见,但也可以想得出那血腥的场面,她倒是没被吓着,只是对这个汝阳王妃更为忌惮。
    这时候的园子一片萧瑟,她紧了紧披风,脸上还是化了那个苍白没有血色的妆,走了一会儿,她还是到亭子里坐下歇了歇。
    正眺目着这池景的风光,突然,听到脚步声走近,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与朱子期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向她走来,正在她好奇地猜测时,对方已是有礼地朝她一揖,“叶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不用别人再介绍,这声音她还认得,不正是那个总爱表现出谦谦君子风度的朱子然吗?
    朱子然的眼睛却是一片惊艳,这叶家嫡女的长相完出超出他的想象,实在是增一分则过艳,减一分则过淡,正如那诗所写,浓妆淡抹总相宜,这叶家嫡女实在出色得让人无可挑剔。
    对于这样过于直接的目光,叶蔓君轻蹙眉头,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直视,轻咳一声示意对方不要过于孟浪,握着绣帕的手却是紧紧地一握,“朱三爷有礼了。”
    “叶姑娘,是在下过于孟浪,还请姑娘见谅则个!”朱子然忙一副坦荡荡的样子道歉。
    叶蔓君淡然地回答,“下次改过即可,朱三爷不必放在心上,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朱子然看她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是心头狠狠一跳,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大为叹息,如此符合他梦中仙子样子的女子为何偏偏是从京城过来的?
    如果她不是这么个身份,他必定当即求娶于她,这样的女子适合用金屋藏之,一辈子不许他人偷窥。
    “叶姑娘的大度更衬得在下的惭愧。”他笑道,“莫非京城女子都似叶姑娘一般?”
    叶蔓君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用帕子轻按了按嘴角,道:“这个我可不知,天下女子有千千万万,各有姿态,就像这园子里的树,怕是没有一株相同的。”
    朱子然想想也是,这样的女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他有心要与叶蔓君亲近,自然是拣好的来说。
    “叶姑娘的身子骨好些了吗?”他似关心地道。
    “好了一些。”叶蔓君轻咳了数声,“只是在屋里闷,出来走走。”
    “走走好啊,老躺着没病都变有病,有病都要加重,能与叶姑娘在此遇上,倒是朱某人的幸事……”
    对于对面之人的关心,叶蔓君心下是排斥的,女人的直觉很灵,这朱子然总给她一种不太自然的感觉。
    正敷衍了几句,她就想着找借口离去,恰好马兰氏带着人匆匆进来,应该是得到消息后赶来的。
    “朱三爷,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让我好找?”一过来,她就开口道。
    朱子然愣然一下,随后知道没经过主人同意就进到后院来其实是失礼之事,忙又打揖赔礼道歉,“让马夫人好找,倒是我的不是,只是看到你们园子的景致不错,一时间走岔了路,后来遇上了叶姑娘,这才驻足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朱三爷也莫怪我说话直,我这是急糊涂了,我家老爷和方大人还在等着朱三爷呢。”马兰氏客套道。
    朱子然忙一拍头脑,“看我这记性,只顾得与叶姑娘拉家长,倒是忘了正事,该罚。”转头歉意地看向叶蔓君,“叶姑娘,在下先行一步,他日再来看望拜会姑娘,还请姑娘不要拒绝。”
    叶蔓君客气地一扯唇角,没明说答案,看到他由马兰氏指定的侍女领回前院去,这才把唇角那抹不由衷的笑意收了起来。
    马兰氏见状,忙解释,“叶姑娘见谅,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走到这后院来,他一向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这城里提起朱三爷都会赞声好,直说君子当如是。这应是他的无心之失,叶姑娘就不要放在心上,更不用为此愁眉不展……”
    “马夫人,这样的意外我不希望再发生,我选择在这儿停留,只因我的身份,还希望马夫人能牢记。”叶蔓君打断她的解释,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希望马兰氏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至于朱三爷是不是君子,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男女有别,他要见我不应唐突地出现,应该让人通传按规矩办事,马夫人是当家之人,应明白蔓君的意思。”
    马兰氏的脸色涨红,被叶蔓君这样教训,于她来说面子很是有损,不过想到自家前程还系在人家的身上,遂又道:“叶姑娘,我保证再无下次。我也知道姑娘的身份容不得他人亵渎,毕竟背后站着的可是圣上,这次都赖我。”
    叶蔓君是奉旨出嫁的,与一般待嫁的姑娘家自是不同。
    “马夫人,你也别恼,蔓君说话是直了些,但绝无恶意的,这都是为了我们两家着想。”叶蔓君缓和语气道,“只要走错一步,你我都会万劫不复的。”
    马兰氏的神色一变,“叶姑娘教训的是,倒是我真糊涂了。”
    她原本想着自己也是好意,这朱三爷人品口碑都不错,在汝阳城是极有头脸的人物,叶蔓君远嫁而来妾身未明,不是还没有与世子拜堂吗?这若是能转而指给朱子然,这也算是美事一桩。
    现在经叶蔓君提点,方才知道自己这行为到底有失稳重,她有些后悔地想道,这样的媒人不能轻易做,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
    经过这事,叶蔓君也没有心思逛园子了,朝绣帘和卷帘等几个大丫鬟道:“扶我回去。”
    “是,姑娘。”几个大丫鬟应声。
    绣帘第一个上前扶着叶蔓君回院子里去。
    马兰氏补救般地与叶蔓君一道走着,两人还是聊了些汝阳城的情况。
    叶蔓君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马家的管家娘子匆匆而来。
    马兰氏道:“什么事?”
    “朱二爷来了,他要求见叶姑娘。”那管事娘子答道。
    马兰氏这回不敢轻拿主张,转头看向叶蔓君,“叶姑娘,你看这?”
    “既然他上门求见,光明正大的,蔓君焉有不见之理?”叶蔓君温声道,“去,把朱二爷请过来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保证
    马兰氏看到叶蔓君这坦荡荡的样子,脸色更形羞红,确如这叶家嫡女所说,这朱子期的行事确是比朱子然要光明得多,忙跟管事娘子吩咐一句,让其领着叶家的侍女去迎朱子期进来。
    她笑着陪叶蔓君进到里屋,“叶姑娘的行事,我这把年纪也要学着点,大家闺秀当如是。”
    叶蔓君微微一笑,“马夫人,蔓君只是依礼行事罢了,当不得马夫人这般盛赞。”
    马兰氏闻言,神情一怔,这个叶家嫡女不是耳根子软之辈,想想也是,从进了城之后她都是相当有主见的,可见其不是那么好摆布的,这会儿她说话倒是更谨慎仔细一些,不敢随便什么都张嘴道来。
    叶蔓君为了避嫌,忙让人去把叶旭融找来,这是她亲弟,有他在更方便些。
    马兰氏也没走,一直陪着叶蔓君说话,她之前给朱子然开了方便之门已是落了下乘,现在倒是忙着补救,见外面有她在一旁当陪客,谅外人也不敢说三道四。
    叶蔓君也没有催她走,神情自若地喝着茶水,朱子期能这般光明正大来见她,所说之事必是可以让人知道的事情,故而她倒是很淡定地等他过来。
    正话着家长,侍女在帘外禀道:“姑娘,朱二爷到了。”
    “请他进来说话。”叶蔓君刻意坐正身子。
    她与朱子期一路同行至汝阳城,路上早已熟识这是人所共知的,又有马兰氏在场,故而她没命人摆上屏风。
    朱子期进来,目不斜视,朝叶蔓君做了个揖。
    叶蔓君起身微微一福算是回礼,随后手一摆,“朱二爷,请坐。”
    朱子期微微晗首,袍子一掀坐了下来,“叶姑娘的病情好些了吗?”
    “好了些许,谢过朱二爷关心。”叶蔓君道,示意侍女上茶,也没有急着问他这次前来到底有何事?捧起茶盏轻茗了一口茶水,慢慢地品味那令人回甘至极的味道。
    朱子期正要再度开口,帘子一掀,只见到叶旭融已经进了来,“姐,你唤我?”
    “朱二爷过来了,唤你一道过来坐坐。”叶蔓君放下茶盏,笑着轻声道。
    叶旭融这才留意到朱子期在坐,忙拱手做礼。
    朱子期微微晗首算是回礼,知道叶蔓君把这弟弟唤来是个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礼教二字在做怪。
    叶旭融与马兰氏打了个招呼,施施然地坐到了朱子期的对面,“朱二爷这会儿来看望我长姐,有何急事?”
    朱子期看了眼叶旭融年纪的脸庞,到底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非要有急事才能来看望叶姑娘?”
    叶旭融闻言,怔愣在那儿,一时间找不出话来回答,说是不好,说不是也不好,竟左右为难起来。
    叶蔓君心疼自家还单纯的弟弟,朝朱子期道:“朱二爷莫要见怪,我这弟弟不过是怕耽误了朱二爷的时间罢了,毕竟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多少起色,咳咳……”象征性地咳了两声,“你们汝阳王府的人多有来探望,我都过意不去呢。”
    这话与其说是过意不去,更多的却像是抱怨,马兰氏听得脸色不太自然,这叶姑娘真敢说,这朱二爷一向不是那么好说话,她悄然看了看朱子期的表情,看他眉间轻皱,自个儿也跟着皱了皱眉。好半晌,她又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悄然打量叶蔓君,这叶姑娘倒是还能淡定地品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朱子然前来这朝廷官衙的消息朱子期在来时已收到,这三弟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自认还是知道一二的,但这是家族内部的事情,没有必要拿到外人面前来说项,遂道:“叶姑娘不用感到有负担,叶姑娘远道从京城而来,我们王府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王府对叶姑娘的关心,从坦然接受即是。”顿了顿,他又似不经意地道:“当然,若是太过于惊扰到叶姑娘养病,叶姑娘打发就是,不用与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马兰氏原本听得前半截的时候,还道这朱二爷改性了,正浑身不对劲,哪知听到后半截,她正端起的茶盏险些掉到地上,这朱二爷到底是维护他们王府的自家人,还是在拆台?
    叶旭融的肩膀略不自然地耸了耸,险然是忍笑忍得很辛苦,用这样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拆自家台的朱子期,让他看得更顺眼了些,至少比那个朱子然要好得多。
    想到他在前院遇到这朱家三子,拉着他似礼贤下士般说话,他当时就不大以为然,这样的人太虚伪。无奈这只是他一家之言,方渐新与堂叔叶明澜都对这朱三爷印象极好,方渐新更是大赞他知书识礼又不摆架子,实是个极其理想的世子人选。
    他听得这两人对朱子然大有好感的说辞,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也就没有当面反驳方渐新与自家堂叔,暗暗自我反省着。
    叶蔓君微沉着眼看了眼弟弟,示意他不要太过态了,这才一副受教的样子道:“朱二爷说的是,倒是我迂腐了。”
    朱子期无可无不可地轻茗一口茶水,他这次来无非也是做出姿态来给某人看,嫡出兄长死了,这世子之位就空了出来,自然是有能者当之。
    “听闻王爷回城了?”叶蔓君问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希望朱子期证实这说辞。
    朱子期放下茶碗,“家父确是回来了,这北边的工程其实还没有做完,无奈兄长逝世,少不得要回城来主持大局。”
    汝阳王朱翌之前一直不在城中,而是到北边与蒙国接壤之地修筑防御工事,这一修就是大半年,收到嫡长子坠马而逝的消息后,这才不得不撂下手头的事情赶回汝阳城。
    叶蔓君轻咳数声,这汝阳王果然回来了,她一时之间有几分怅茫,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一步棋为好?
    女子轻蹙柳眉的样子落在朱子期的眼里,不禁有股冲动想去抹平她眉间的皱褶,让她的笑容更明媚灿烂一点,“叶姑娘,家父想要与叶姑娘见上一面,当然是需得叶姑娘身子好转些才好安排。”
    叶蔓君闻言微微一怔,朱子期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管如何,她终归要见一见这汝阳王的,终归她命运的一端也系在这汝阳王的手中。“我了解了,会努力让自己的病情好转,得以与王爷见上一面。”
    “叶姑娘做好这心理准备即可,家父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朱子期这回没有说得隐晦,而是直白地告诉她不用过于担心会面的事情,万事还有他顶着。
    叶蔓君对于朱子期这举动顿生好感,其实女人家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能有个人告诉她,你不用担心,还有我在你的背后支持着。但偏偏这会儿与她说这话的人不是她的良人,而只是一个因为利益而勉强同盟的盟友,心下不是没有遗憾的。
    “朱二爷多虑了,我不会做这样的想法,能与王爷会面,我同样期待着。”
    朱子期看她这回没有说得勉强,这才放下心中事,再与叶蔓君寒暄了两句,他即起身告辞离去。
    叶蔓君也没有阻拦他,而是吩咐叶旭融送这朱子期出去。
    待两个大男人出去之后,马兰氏道:“若能与王爷会面也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也不坏。”
    “蔓君也是这么想的,不然我老是这么待着也不是个办法。”叶蔓君道,正所谓不破不立,她希望见上这一面能改变一些此间的格局。
    马兰氏叹息一声,“叶姑娘还是放宽点心,一时半会儿我们急不来。”
    叶蔓君嘴角微微一笑,“蔓君有的是耐心。”
    马兰氏一愣,随后想到这叶姑娘一向有主见,遂也不多说。
    叶旭融陪这朱子期出去,路上两人的交谈极少,只是当朱子期拉着马缰绳准备上马之际,他却是突然出手拉住朱子期的马缰绳。
    朱子期呆怔了一会儿,朝自己的手下人看去,手下人即会意地散开,守住各处要点不让人靠近,听去主子与叶家少爷的谈话。
    “叶公子要说什么?”朱子期放开马缰绳,圈着双手看着这少年郎。
    叶旭融却是直视他的眼睛,“朱二爷,你难我说实话,到底你们汝阳王府有何打算?我姐不能一直就这样住在官衙里面,总得有个说法才是?”看到朱子期伸手摸了摸下巴,他不给他说谎的机会,凑近他的身前,“你与我姐结盟一事,我是知晓的,朱二爷,你也总得有个诚意才行。”
    朱子期自是没有漏看这少年郎眼里那抹担忧,只是这会儿他什么准信也给不了他,微沉着眼夺过叶旭融手中的马缰绳,正色道:“叶公子,我还是那句老话,我要交代的人是令姐,不是你。我能给你的保证就是我绝不会害你姐就是,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好。”
    说完,他不待叶旭融反应过来,当即一跃坐上马背,一踢马腹,骏马疾驰而去。
    叶旭融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指紧握成拳,这人真混蛋,就撂下这么句承诺就走,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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