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奕雷霆手段,没少招致怨言,可有朝中送来严禁阿片流入的命令在前,岑奕此举也不算无的放矢,各地只能跟着配合。
    因为这一出,岑奕回京的时间也跟着往后延了许多日。
    十一月中旬,岑鲸病了。
    她身体不好,往年在青州那样不下雪的地方过冬,且得病上几回,更何况是在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京城。
    平日若只是待屋里还好,偏她每天上课都得在西苑和明德楼之间往返,途径地势开阔风又大的中庭校场,被狂风迎面吹上几次,想不生病都不行。
    岑鲸生病后,白家替她向书院请了长假,准备等开春再送她回书院读书。
    陵阳县主得知岑鲸病倒,亲自跑来白府探望,还提出想把岑鲸接到自己在京郊外的温泉庄子上养病。
    陵阳那处温泉庄子可是废了大功夫建的,几乎每间屋子的地板下面都埋了铜管,温泉水自铜管流过,即便不摆炭盆,也能让屋子里头变得暖和。
    岑鲸觉得也行,陵阳便去跟白志远和杨夫人打了声招呼,当天就带着岑鲸和挽霜出城,去了她名下那处温泉庄子。
    后来岑鲸病愈,无论是和她保持通信的燕兰庭,还是陵阳县主,都希望她能再多住一段时间,因此她至今都还在陵阳的温泉庄子里住着。
    腊月初五——也就是前几日,书院开始放长假,白秋姝给她写信,说自己也想来这边住,因为温泉庄子离城外驻军营更近,方便她每日一大早往驻军营跑。
    岑鲸征询过陵阳县主的意思,给白秋姝回了封信,让白秋姝收拾好行李,过来和她一块住… …
    岑鲸独自一人吃完午饭,又端起那碗还带着余温的药汤,一口喝光。
    漱口清掉嘴里的药味,岑鲸起身在屋里来回绕圈走了几步,算是完成这一天的运动量,接着又坐回到榻上,继续看她的书。
    挽霜在外间收拾好桌子,又拎着食盒打伞出去了。
    随后过去大约半个时辰,挽霜拿进来一叠信。
    这回不用她开口,岑鲸自己就放下书,伸手接过了那些信件。
    挽霜叹气:“但凡你喝药能这般主动,三姑娘也不用每天早上都过来提醒奴婢好几次才肯出门。”
    岑鲸半点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甚至乐出了声。
    岑鲸一边乐,一边看信,这厚厚一叠里头,有舅舅舅母写来问她在这边过得怎么样,白秋姝有没有惹祸的信,有乔姑娘安馨月问她年前或年后有没有时间出来玩的信,还有燕兰庭照例同她说边境消息的信,以及……
    叶锦黛也给她写信了?
    岑鲸意外。
    她拆开信件,信上叶锦黛没提什么事,就说想要约她见一面,在哪都行,越快越好。
    岑鲸正想要不要把叶锦黛叫到温泉庄子,陵阳县主就来了。
    “阿鲸,吃饭了吗?”陵阳学着白秋姝的样子叫她“阿鲸”,一进屋,身后跟着的丫鬟就把提来的午饭摆上了桌。
    和每天早出晚归,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去驻军营报道的白秋姝不同,陵阳县主的作息非常不规律,能不能早起,端看她前一夜有没有拉着她的男宠们熬夜玩闹,若是没有,她基本都能过来跟岑鲸一块吃午饭,若是有,她就会睡到下午未时,也就是一两点的时候才过来。
    岑鲸:“吃过了。”
    陵阳脱下沾雪的斗篷,掀开珠帘,冲她撒娇:“陪我再吃点嘛。”
    岑鲸并不惯着她:“自己吃。”
    陵阳不高兴地放下珠帘,在珠子清脆的碰撞声中转身坐到桌边,开始吃这一顿迟来的午饭。
    饭后陵阳漱口净面,让丫鬟给她擦干净手,再次掀开珠帘走到里间,隔着榻桌坐到了岑鲸对面,跟正在提笔回信的岑鲸说:“我明天要去月华寺。”
    岑鲸:“月华寺?”
    陵阳:“我听说那热闹,想去看看,你陪我吧。”
    至于是听谁说的……自然是她院里想要讨好她的男人。
    岑鲸想了想,点头说:“好。”
    陵阳高兴,又跟岑鲸絮叨了些有的没的,岑鲸安静地听着,偶尔便回她一句。
    与此同时,岑鲸笔下不停,给叶锦黛回了信,约她明天到城外的月华寺见面。
    傍晚白秋姝回来,三人一块吃了晚饭,坐下喝茶聊天的时候,岑鲸问她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跟自己和陵阳县主一块去月华寺逛逛。
    “明天啊。”白秋姝一脸为难:“明天怕是不行。”
    她说:“虎啸营主将岑奕后天回京,预计明天就能到城外,带我的曹副将说了,岑将军他们明日必会在城外停驻整顿一日,到时候他会带我过去见识见识!”
    白秋姝早就听闻过虎啸营的威名,虽然此次虎啸营主将回京,应该只带了少许亲兵,但白秋姝还是很期待,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
    陵阳听到岑奕的名字,下意识看向岑鲸,却见岑鲸脸上并无异色,还叮嘱白秋姝:“边境来的士兵,说起话来怕是比驻军营里的人还要没分寸,若是一言不合动起手,切记不可轻敌大意。”
    白秋姝听出岑鲸话里的意思,让她不用太过忍让,当即便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
    之后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期间岑鲸一直都保持着那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岑奕这个名字,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晚些陵阳县主回自己的院子,白秋姝回隔壁屋,岑鲸坐在床边泡脚,倚着床柱默默出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等反应过来,盆里泡脚的水已经凉了。
    挽霜端着热水从屋外进来,见她呆呆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岑鲸摇了摇头,说:“今年冬天,似是比往年要更加冷些。”
    挽霜将热水沏进床边摆放的小壶中,方便岑鲸半夜口渴倒来喝:“京城自然是比青州要冷。”
    岑鲸笑笑,没再说话,挽霜不知道,她拿来比较的“往年”,正是京城的往年。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身体比以前更加怕冷,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睡了。”岑鲸把脚从盆中抬起,用布擦干,躺回到了被子里。
    挽霜依言将屋内烛火一一熄灭,只留下最后一盏拿在手里,退出屋外。
    第50章 “我要是没穿越该多好啊。”……
    岑鲸和陵阳县主都不是爱早起的人,更何况天冷,暖暖的被窝谁不爱,所以等她们起床,用完饭,再到收拾好自己从温泉庄子出来,已经是中午。
    岑鲸和陵阳县主共乘一辆马车,出来时没太注意,等到月华寺所在的月华山脚下,岑鲸踩着脚踏从马车上下来,回头一望,发现除了马车前头开路的侍卫,马车后面竟然还坠着两队长长的人马,这些人里头,有一部分穿着县主府侍卫的衣服,还有一大部分穿着样式相同的黑衣,腰佩长刀。
    岑鲸略有些吃惊地问陵阳县主:“怎么带那么多人?”
    陵阳跟着从车上下来,她拉住岑鲸的手,撇了撇嘴角,说:“你不知道,打从你到我这养病,燕兰庭就陆陆续续安排来好多的侍卫,平时我要出去也不见他们跟一跟,今天知道你要出门,一下跟来了大半。”
    陵阳虽然喜欢排场,却也从未往外带过那么多人,她不高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我,我又不会把你拉去卖了,他要不要那么小心翼翼。”
    岑鲸哑然,也有些意外燕兰庭会这么大手笔,派这么多人来保护她。
    岑鲸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一死给燕兰庭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还有她在书院被挟持的一幕,又给他增添了怎样的忧虑,若非怕白志远起疑,这些侍卫早就登门进了白府,又怎会等岑鲸到陵阳县主的温泉庄子上,才被叫来发挥作用。
    陵阳县主不想跟岑鲸多聊燕兰庭,拉着岑鲸就往山上去。
    最近接连大雪,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停,月华寺的僧人怕发生意外,除了加派人手打扫石阶上的落雪,还会派和尚到山脚,好言把等着做生意的轿夫劝走,免得有谁坐人力轿子上山,半路打滑失足,赔了性命。
    因此冬天上月华寺,无论来人名头有多大,都得靠自己的双脚一步步走上去。
    岑鲸意外发现自己的体力似乎比前几年在青州要好许多,至少没有走到半路就扑街。
    抵达寺庙,就像陵阳之前说的那样,月华寺很热闹,显然恶劣的天气并不能阻拦信徒虔诚的脚步。
    因为陵阳带来的人太多,排场太大,很快就有寺里的和尚过来接待她们。
    一路跟来的侍卫自然不能全带进去,就留了一部分在外面,岑鲸跟着陵阳,还有陵阳带来的一众嬷嬷丫鬟们则到大殿里进香。
    虽然她们是一块进去的,但跪在佛前祈愿的人却只有陵阳。
    岑鲸不信神佛,她站在陵阳身后稍远一些的位置,仰头打量大殿内供奉的佛像。
    叶锦黛拿着刚刚请大师替她解的签文,从一侧绕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佛像前的岑鲸。
    毫不夸张,当真是一眼就看到了,虽然大殿内除了岑鲸,还有一些人也是站着的,但他们中绝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岑鲸那样显眼。
    叶锦黛远远望着,发现岑鲸在看佛像,而那尊高高在上的佛像,似乎也在看岑鲸。
    一个是立在殿内,受往来香客跪拜的神佛,一个是对比巨大佛像看起来格外渺小的凡人,可两双眼睛却是一样的无喜无悲,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莫名的震撼叫叶锦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岑鲸似有所感,扭头发现了呆立在原地的叶锦黛,她看了一眼还在拜佛的陵阳,抬手朝叶锦黛示意了一下,带着挽霜转身走出殿外。
    叶锦黛回过神,跟着岑鲸的脚步走出大殿。
    刚一出来,她就听见岑鲸抓了个和尚,问他这附近哪里有清净些的地方。
    那和尚指了指偏殿后头一条小路,说直走有个院子,开春后的风景倒是不错,入冬后就显得较为凄清,不大招人喜欢,所以这会儿肯定没人到那去。
    岑鲸谢过那和尚,等那和尚离开后,她又带着挽霜和叶锦黛,去了和尚说的院子。
    那处院子的布局确实不错,就是树枝都秃了,给人感觉特别凄凉,眼看着就要过年,谁不想多沾点热闹喜庆,也难怪没人愿意来这儿。
    挽霜也不大喜欢这里,还跟岑鲸提议:“姑娘,我们换个地方吧。”
    岑鲸:“你到我们来这的小路上等着,若是陵阳县主来找我,你就把她带进来。”
    挽霜不大想留岑鲸和叶锦黛两个人在这,可又习惯了听从岑鲸的命令,只能乖乖地回到小路上。
    挽霜离开后,岑鲸转向叶锦黛,示意她说明非要见自己的原因。
    这中间也没个对话作为过度,叶锦黛窘迫地张了张嘴:“我们要不要先……寒暄几句?”
    岑鲸笑道:“我怕寒暄完,陵阳就来了。”
    “好吧。”叶锦黛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酝酿了一下措辞,开口对岑鲸说:“你能不能、能不能替我从狱中救一个人?”
    叶锦黛说着,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这不是她第一次向岑鲸求助,因此她格外不好意思。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哥叶临岸虽然名声在外,可终究是个白身,而她又无法去拜托那些系统为她挑选的攻略目标。
    所以她只能来求岑鲸,可以喊动大反派燕兰庭的岑鲸。
    在她求助岑鲸的同时,她的系统还在她脑子里不停地骂她:【宿主你也太糊涂了,去找安王或者去找永宁侯世子不行吗?虽然会欠下人情,但也增加了你跟他们往来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利用!】
    叶锦黛听着系统只知道叫她刷攻略目标好感度的声音,硬忍着想哭的冲动,跟岑鲸说:“那人名叫柳轩易,是个江湖侠士,前几日因为打伤永宁侯府的三公子被关进了牢里,可他没错,是三公子当街欺辱一个靠卖字赚钱的书生在先,他还想踩折那书生的手指,轩易看不过眼才出手打了他,却不想永宁侯跟官府那边打了招呼,要让他死在牢里……”
    叶锦黛一个现代人,哪里遭遇过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她越说,越是怀念自己原来的世界。
    岑鲸:“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一定会帮你。”
    因为这事也不算叶锦黛的私事,官府与权贵勾结,罔顾律法草菅人命,她总不能视而不见。
    叶锦黛看着柳轩易被抓的时候没哭,被系统怂恿借机去找攻略目标的时候没哭,听到岑鲸答应会帮她,她居然没忍住,在岑鲸面前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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