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峤已经接完电话进来,脸色凝重看着曾岑,“公司出了点事,我要赶过去一趟,浩轩就麻烦你照看一下。”
    “你去吧,他在我这儿你放心。”曾岑递给他外套。
    小家伙跳下凳子拉着爸爸袖子,很不情愿他走,“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爸爸处理完事就回,你要乖乖听话。”说完方峤就走了,很匆忙,似乎是碰到很棘手的事。
    方浩轩看着爸爸背影,很失落。
    曾岑拉他坐下,“爸爸有很重要的事处理完了就会回来陪你。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给爸爸准备个惊喜好不好?”
    方浩轩歪着脑袋问:“什么惊喜呢?”
    “你不是要给爸爸准备礼物的吗。”
    “哦,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你都给爸爸送什么礼物的?”
    “我……”曾岑眼眸垂下掩去眼底的悲伤,“老师没有给爸爸送过礼物,因为老师……从小就没有爸爸。”今时今日,她已是成年人可以很坚强理智的面对这个问题,心口处还是会痛。
    “就像我没有妈妈一样吗?”孩子是天真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曾岑眼眶温热,孕妇就是爱多愁善感。
    方浩轩够着抽了张纸巾替她擦眼泪,“老师不哭,以后有我陪你,你不要害怕。”大概单亲家庭的孩子听得最多的就是‘不要害怕’。其实,那种时候,越说不要害怕,心里会越害怕,因为根本找不到可以安全依靠的堡垒。
    方浩轩至少还有方峤,她呢?妈妈白玉兰在她十八岁终于摆脱她,嫁给第五任丈夫。她十八岁之前的生活并不美好,记得那个时候,妈妈每次被男人骗都会骂她,就是因为她这个祸害,她白玉兰嫁不了好人家,她是包袱是拖累,是阻挡她追求幸福的绊脚石。即使是这样,曾岑依旧觉得温暖、安全,至少这世上,她不是一个人。她一直是孤独的,十八岁之前,没有朋友,因为她有一个风流的妈妈。同学家长都不准自家孩子跟她交朋友,怕被带坏,躲她像躲sars病毒一样。
    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生她,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要她。她记得有一次趁妈妈心情好的时候问过,当时换来的回答是一巴掌,她就再也不敢提爸爸这个字眼。
    她从来不过父亲节,那个日子对她来说太奢侈,奢侈到她想都不敢想。
    回忆的闸门一打开,所有隐藏封存的悲伤争先恐后涌出来。她以为经过时间的沉淀,她会被治愈,她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秦易的出现,给了她人生第一道光,温暖的充满希望的,也许他并不在意甚至觉得可笑,可那天的意义对于她是不朽。她满怀希望到他身边,等待她的却是从一个冰冷的空房子掉到另一个冰冷到令人绝望的空房子。
    及时中断思绪,她从来不是怨天尤命的人,可能这辈子注定了她家庭缘薄。但她的运气终究不差,她有自己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努力生活。
    曾岑牵起方浩轩的手,“走,我们出去挑礼物。”
    方浩轩高兴得蹦起来,“太棒了。”
    商场人山人海,周末撞上父亲节,各商家使出浑身解数招揽顾客。手工制作屋生意尤为火爆,都是跟方浩轩差不多大的孩子,学校里老师应该嘱咐过父亲节要亲手做个礼物送给爸爸,跟爸爸说,辛苦了。
    烤画是时下孩子们最喜欢的,揭下一张轮廓贴在铝板上,让孩子自己填充颜色,完了放到烤箱里烤一烤,拿出来就是一幅完美作品。
    方浩轩挑好画膜,认认真真一点一点细致上颜料。曾岑在一旁坐着,时不时让他注意不要弄到身上。
    “曾岑——”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
    她抬头,看见苏清宁牵着诗诗进来。
    “你们也在这里。”苏清歌这回见曾岑,眼底有几分尴尬,曾岑并不知是为什么。
    “父亲节,孩子们都想亲手做个礼物送给爸爸,他爸爸有事,我就带他出来了。”曾岑微微弯下腰问诗诗,“诗诗给爸爸准备了什么礼物?”
    “画画。”小姑娘乖巧回答,一早就看见方浩轩,这会儿着急要过去和哥哥一起作画。
    苏清宁安顿好诗诗,旁边是水吧,两人点了喝的,对面而坐。
    苏清宁这样面对她的时候更加不好意思,曾岑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苏清宁十指纠紧,“你和秦易的事我知道了,苏清歌……是我妹妹。而且,她是因为我才认识秦易的。”
    曾岑惊愕,苏清宁,苏清歌,她之所以没有把她俩作联想是因为两人的性格脾性实在相差太远。
    “她……是你妹妹?”
    “嗯。”苏清宁看着她,“我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婚,我跟着妈妈,他跟着爸爸。一直很多年没见,直到上大学,那么巧我们考上同一所。我那时……和宋立笙在一起,你知道他和秦易关系很好,所以我们也经常一起。苏清歌偶尔会来找我,一来二去就和秦易好上。她和秦易分手走的时候我还问过她是不是有苦衷。她很清楚告诉我,她觉得她和秦易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回来找秦易,还是明知他已经结婚了。”苏清宁表现出来很羞愧,虽然苏清歌所做所为与她无关,但她真心觉得很对不起曾岑,“对不起,我为我妹妹向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做这种事。”
    曾岑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不用这样,我和秦易的问题,苏清歌只是个导火索。而且她做的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道歉。”
    “你和秦易,真的离婚了?”苏清宁问她。
    “嗯。”曾岑平静回答。
    苏清宁握紧她的手,“我刚去看过苏清歌,已经狠狠说了她一顿,如果她死不悔改,我不会再认她这个妹妹。”
    曾岑这才想起来,苏清歌的医院就在商场附近,她并没有刻意要来这里,潜意识里还是被她的话牵引。
    她看一眼包里秦易的手机,手收紧就作了决定。
    “清宁,两个孩子你帮忙照看一下,我有点事要去办,马上回来。”
    “好。”苏清宁才应承,曾岑已匆匆离开。
    踏入医院一路消毒水气味都很冲,曾岑脸色已经发白,努力忍着胃里翻腾。住院部前台问到苏清歌病房,站在门口平复心绪,敲两下门。
    “进来。”苏清歌的声音还很虚弱。
    曾岑僵着手推开门,苏清歌料到她会来还是怔了一下,笑染上眼睛,“我记得你在电话里说不在意的,还来干什么?”完全是胜者对手下败将的可怜姿态。
    曾岑拿出手机,平静无澜望着她,“我来,是还手机,秦易拿错了我的手机,你叫他最好快递给我。”手机放上她床头柜。
    “你真虚伪!”苏清歌嗤之以鼻。
    曾岑轻笑,“哪比得上苏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
    苏清歌看她的眼睛又是那种轻蔑,“你应该听过一句俗话: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曾岑摇头,“还有句俗话你肯定没听过,根本没有成功上位的小三,只有自愿放手的正室。如果我不松手,你永远见不得光。”
    “你真以为秦易在乎你?”
    “我从不认为他在乎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娶的是我而不是你。”她想激将苏清歌说出真话。
    “那是因为……”苏清歌几乎要脱口而出。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第二十九章 下不为例
    秦易胸口起伏,辟头就问曾岑,“你来这里干什么!”
    苏清歌适时咳嗽起来,“易,我很难受……”
    曾岑觉得自己站在那儿挺讽刺,人家已经鹣蝶情深,她还在这儿纠结她的前夫为什么娶她。
    她自嘲深呼吸,平静开口,“很抱歉,我让你的心上人难受了。你的手机我放那儿,我的手机还给我。”
    秦易是接到冯冉冉的电话才发现手机拿错。付俊将他的话带给冯冉冉,冯冉冉第一时间联系曾岑,没想到是秦易接的电话。
    秦易拿出手机,“以后不要到这里来。”
    曾岑感觉喉咙被人塞了把干稻草,又干又疼,从他手上拽过手机,“你放心,我不会再来骚扰你的心上人。”转身就走,再多待一会儿,她怕控制不住把手机扔他脸上。
    秦易复杂而苍白望着她背影,没有解释。
    苏清歌喜出望外,秦易终究心里还是有她。
    “易。”
    秦易转身直直看着她,看得她一点一点心发慌,很不好的预感,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
    秦易过去床边坐下,“刚才,你想跟她说什么?”很平静的问话。
    苏清歌心里更慌,“我,没有。”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收起你的小心思,下不为例。”
    苏清歌伸手就抓住他手臂,好似下一秒就会永远失去他,“易,你们已经离婚了。”
    秦易只是淡淡抚开她的手,“以前你做的事,我不想追究,都是我的问题,是我给了你错觉。”他从怀里拿出支票放到她手上,“这些钱足够你安家置业,当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苏清歌感觉那支票是烫手的烙铁,一下甩开,眼泪已经蓄积,“你也把我当小三,用钱就能打发的小三?你明明说你不爱她,你不会爱上她!”
    “她怀了我的孩子。”
    苏清歌眼中是不敢相信的震惊,“她……这怎么可能,你们明明没有……”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那个孩子。”秦易说得直接明了。
    长久以来苏清歌隐隐压着的恐慌如巨浪将她灭顶,“我不介意,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把他当亲生。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我不敢想失去你我会变成什么样。”
    秦易的眼晴坦诚而冷静,“她是我孩子唯一的母亲。我当初同意离婚,是意识到这场婚姻里她太无辜我想放她走。现在,我想重新开始,担起我应尽的责任。”现在他把离婚当重新开始,重新追回她。所以那个时候他跟父亲说他会去傅家说清楚。他以为这样就能抹去之前种种,包括利用。他想只要她永远不知道真相,他们就能重新开始,他们还有孩子不是吗,这是一辈子的羁绊。
    苏清歌脸色一片惨白,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这种时候眼泪和哭闹只会让男人走得更快。她抓到一个很重要的字眼,他说的是‘责任’,不是‘爱’,他还没有爱上曾岑,或者说他还没有意识到爱上曾岑。她还有机会,秦易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有他,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那些人不会放过她。她不想再经历那些穷困、担惊受怕的日子。她都拿出命来赌,一定不能输。
    她捂着胸口艰难开口,“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这个样子,哪里都去不了,没有亲人,姐姐也不管我了。至少,等我好了,你们再在一起可以吗?”她句句哀切。
    秦易沉默片刻,“我答应你。”重新追回曾岑也不是急的事,慢慢来。
    “我只说最后一遍,不要去招惹她,她也不会再来见你。”
    “我知道了。”苏清歌被子下的手暗暗收紧。
    ……
    冯冉冉的突然回归大大出乎曾岑意料,平时她一飞就得小半年,这么快回来还真不像她的做风。
    “你那表情像是不欢迎我呀。”冯冉冉将行李搬进屋。
    “欢迎,当然欢迎。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曾岑问她。
    冯冉冉表情僵了一下,“我,是从付俊那里知道的。”
    “付俊?”
    “你忘啦,他还有欠条在我这儿呢,我那天走得急暂且放了他一马。”
    曾岑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又问:“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冯冉冉脸上的表情有点撑不住,桌上曾岑给她倒的水袅袅冒着热气,像极秦易跟她谈判时飘过的烟。
    冯冉冉爸是个小房地产老板,经济危机楼市不景气,冯家贷款还不上银行要收楼抵债。那楼一旦被银行收走,冯家就真的破产再无翻身机会。冯冉冉走得那么急就是为了帮爸爸筹钱,她钟爱的奢侈品全部低价出售。
    秦易的条件很简单,她待在曾岑身边随时向他报告曾岑的一切情况,他替冯家还贷款。
    一边是全家身家性命,一边是最好的闺蜜。她只能选择对不起曾岑。
    “想什么呢?”曾岑五指在她眼前晃晃。
    冯冉冉回神,“没什么。你离婚又怀孕,我当然得回来,这不,我行李都搬来了,我可是看上了你肚子里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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