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颜熙一事,卫辙如今对魏珩的印象大打折扣。
    从前对他的那些钦佩和景仰, 也随之消殆许多。如今在他心中,魏珩同京中那些纨绔世家子弟无二区别。
    不过也就是个傲慢的权贵子。
    只是他聪明,披了副斯文儒雅的皮囊,看起来衣冠楚楚。实则,内里同那些纨绔子弟无甚区别。
    卫辙在军中时,同不少被家族安排来历练的纨绔子打过交道,对他们的印象极差。
    这些人一般都想要有功名伴身,好荣归故里,为其家族荣耀添砖加瓦。但这些人,却又偏偏贪生怕死。
    所以,每每仗着自己有背景,有权势,在军中没少做出那些抢占功劳的事来。
    打量完后,卫辙扬唇一笑,倒也还算恭敬。
    “魏世子。”
    二人论官阶,旗鼓相当。论实权,都是大权在握。论圣宠,也是不相上下。
    所以,谁也没有去低对方一等的意思。
    但按理说,魏珩出身名门,又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是要比卫辙高的。
    不过魏珩却没在意这些,他只说:“今日是颜娘生辰,我来给她送一份礼物。”说罢,他朝卫辙微颔首,而后便侧身往一旁颜熙走去。
    颜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魏珩目光紧锁在颜熙面上,她的后退自然也被他看在了眼中。但魏珩不动声色,走近了后,他望向她道:“我送你回去。”
    颜熙尚还有理智在,她忙谢绝道:“多谢魏大人好意,但不必了。”
    卫辙本来想的是,若颜姑娘愿意,那他不好多插手此事。所以,在魏珩走过去时,卫辙并没阻拦。
    但此番他听到颜熙婉言谢绝了后,便负着手也走了过去。
    卫辙道:“魏世子还是请回吧,颜姑娘既是我们卫家招呼来的客人,自该由我们卫家亲自送。魏世子如此,反倒是在指责我们卫家不懂待客之道了?”
    魏珩淡笑,但却皮笑肉不动。
    他只说:“卫将军多虑了。”
    一番较量下来,二人同时望向了一旁颜熙。
    颜熙当然不想让魏珩送她回,但她也不想卫辙送她。
    所以,她忙道:“天色已晚,二位大人不如都挪步回府安歇吧。食为天离这里也没多远,一会儿就到了。”
    说罢,颜熙就赶紧匆匆朝二人福身行礼,然后眼神示意丁香和桂妈妈赶紧也上车。
    颜熙马车离开时,魏珩没动,只是抬眉淡扫了卫辙一眼。卫辙见他没追过去继续缠着人姑娘,他自然也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待颜熙的马车已经渐渐驶出视线后,魏珩这才朝卫辙道别。
    卫辙双手交叠,拱了拱,颇为随意。
    “魏世子好走,本将不送。”
    魏珩施施然转身离开,不见喜怒,不动声色。
    卫辙目送了魏珩一会儿,待魏府的马车也渐渐远去后,他这才收回探视的目光,然后转身大跨步回了将军府。
    而魏珩却没回国公府,走了一会儿后,他让兆安去吩咐车夫调头,往食为天去了。
    魏家马车赶得很快,几乎在半道上时就快追上颜熙了。兆安让车夫减慢速度,然后一路跟护到食为天门口。
    快要宵禁了,路上往来巡逻的官差正在驱赶仍走在街上没回家的路人。
    但待瞧见魏国公府马车时,立即候在了一旁,让出道儿来,并在魏珩马车路过时,问了声魏国公府的安。
    魏珩闻声抬手拨开侧帘看了眼。
    兆安似是知道主子的心思一样,未待主子问,他就主动先说了道:“再往前面就是食为天了,离宵禁还有小半个时辰。”
    又说:“这巡防营的人虽凶言恶语,但也是按着规章制度在做事。若不凶恶一些,大晚上继续在路边摆晚摊卖东西的人都不会肯走的。方才颜姑娘的车过去,他们也只是循例问了几句,并未为难。”
    魏珩听后放下了车帘,然后点了点头。
    但魏珩这会儿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近来太子府和齐王府越发争斗得厉害,从前只是暗斗,如今俨然已经上升到明争了。
    朝堂之上拉帮结派,各自为营,如今连军方也开始相互抢夺。几方将领也是各怀心思,最近军中形势不太好。
    圣上对此虽极不满,但这两王各有其势力在,便是圣上很多时候也无可奈何。
    魏珩有时候不由会想,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当年的那一出皇储之争,又要再重新上演一回。
    而到时候不管是血洗太子府,还是血洗齐王府,势必得再死伤无数。
    前面就是食为天,颜熙主仆几个才停车,魏珩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马车静停在路边后,魏珩这才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
    方才一路上都乱糟糟的,快宵禁了,好多兵差都在驱赶摆晚摊的百姓。所以,颜熙主仆几个都只想快点回家,省得路上再遇到什么麻烦,所以一时就没在意到后面跟了辆马车。
    而这会儿她们下了车,那边魏珩也从车上下来,朝这边走过来后,颜熙这才知道,原来他一路跟了过来。
    颜熙立在月色下,看着他。
    魏珩手中拿了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黄花梨木的盒子,走近了后,魏珩倒没多言,只是解释道:“今日是你生辰,这是给你的生辰礼。”
    颜熙没料到他会再一路跟过来,且还是特意来送她生辰礼的。所以,她这会儿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给了回应,她仍微笑着恭敬道:“多谢魏大人,但颜熙不能收这份礼。”她态度仍十分坚决。
    魏珩道:“你都不打开来看一眼是什么吗?”
    颜熙藏在袖子中的手攥紧了些,她逼着自己冷静。然后面上一松,她朝他福礼后,笑着摇摇头。
    “多谢大人,但颜熙什么都不缺。大人,天色很晚了,也快要宵禁,这会儿乱糟糟的,那边也都是人,大人还请早回。”她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她曾经和魏珩有过关系。
    这会儿路上往来都是官差,万一碰上一个认识魏珩的,事后把她和魏珩的事传扬出去怎么办?她好不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不想先前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颜熙始终对他礼待恭敬,但态度也始终坚定。
    说完后,她再无停留,直接转身就进了食为天。
    桂妈妈和丁香见状,忙朝魏珩行礼后,也匆匆随颜熙进了铺子。
    兆安又不敢大口喘气了。
    他垂着头,只费力的拿余光去瞥自己主子。
    魏珩素来行事顾全体面,那种死缠烂打之事,他做不来。
    但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说实话,他也很疲惫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还要该怎么做。
    这样的事,他未曾遇到过,从不曾有经验可循。
    “回吧。”既是知道她这会儿避他如洪水猛兽,并不想让人瞧见她和他有牵扯,魏珩也就没再做堵门纠缠这种无聊至极之事。
    直接淡淡吐出两个字后,魏珩转身上了马车。
    颜熙本来也只是微醺,经这一番折腾,这会儿回来后,她早没了醉意。桂妈妈张罗着要去给她煮醒酒汤,颜熙让她不必再忙,她说她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颜熙说困,想回房去先歇着。
    桂妈妈大概能明白些什么,想必是姑娘这会心里也挺烦乱的,所以她忙道:“时候的确不早了,那奴婢伺候姑娘歇下。”
    颜熙冲桂妈妈点了点头。
    但人虽歇下,颜熙这会儿却怎么都睡不着。不至于在床上辗转反侧,但她脑海里始终会跳出来些她曾经和魏珩相处时的画面。
    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
    如今既已出来,她便不会再回头,再去重走一遍那个老路。所以,颜熙在再一次逼着自己入睡却仍难有睡意时,她突然坐了起来,问睡她一旁的桂妈妈。
    “桂姨,你睡着了吗?”颜熙轻声问。
    桂妈妈哪里敢睡着,这会儿一直静候在一旁呢。此番听姑娘似有差遣,她忙随着坐起来,应道:“还未曾睡,姑娘怎么了?”
    颜熙说:“我有些睡不着,记得家里还有安神的香,你去拿来点上吧。”
    “是,奴婢这就去。”知道主子这会儿失眠的原因,但她自己不说,想来是并不愿提起的,所以桂妈妈也不多问,只听差遣办事。
    安神香总归是有些成效的,桂妈妈给点上后,颜熙很快便入睡了。
    这一觉睡的还算安稳,不过次日醒来,颜熙却觉得脑袋有些沉。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颜熙昏沉着脑袋,木木走到窗下的梳妆镜前坐下。
    桂妈妈已经早准备好了热水,把净口的盐巴和漱口水递过去后,桂妈妈又去拧了热巾子递来。
    等颜熙漱了口又洗好脸,这会儿坐下来准备让桂妈妈给她梳头时,桂妈妈这才笑着接她的话道:“姑娘酒量不行,却颇贪杯。你现在说得是好,等下次你必还会这样。”
    颜熙笑道:“昨儿我不想喝的,但卫家伯娘他们亲自为我准备了生辰宴,我总得还个礼吧?所以就敬了两杯酒。”她为自己的贪杯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桂妈妈只笑着,也不戳穿。
    她一边认真的给姑娘梳头挽发,一边从镜子中打量她神色。但见她这会儿面色和精神都还算不错,不似昨儿晚上那般焦虑无神后,桂妈妈想了想,还是劝着道:“姑娘不若今日再休息一日,等明日再去簪花坊吧?”
    颜熙想也没想就摇头。
    “不能再歇了,昨儿已经歇了一天,今儿若是再歇的话,很多计划就都完成不了了。”她不想歇。
    自那天赴完卫辙办的还礼宴后,她铺里生意果然好了一波。
    都是那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的确喜欢她佩戴的发簪,慕名而来的。
    因为一下子突然多出了一波顾客来,以至于坊内积压的发簪不多了。所以,这几日其实颜熙压力蛮大的。
    甚至她都在想,要不要贴个招工的告示出去,收几个女童当学徒。
    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日后她拓宽铺面是迟早的事。她一个人总归只有一双手的,能做的实在太少。
    所以,颜熙有收两三个徒弟的想法。
    不过想法虽有,但还没提上日程来,这些日子她暂且还顾不上这些。她打算等忙完了这阵子,届时再好好考虑这件事。
    收学徒也不是随便收的,也得看是否有天赋。以及是否能吃得了这个苦。
    毕竟这一行其实也是体力活,需要有足够多的耐心和足够高的专注力。
    *
    卫夫人倒不闲,来京中这几日,几乎是日日都有贵客登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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