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便知这又是萧珮的禁忌,恐怕与之前她变脸有牵连。
    萧珮突然开口道:“长孙华锦他可有来找你?”
    水清漪望着萧珮的侧脸,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颔首道:“他来了有一段时日。”
    “他没有把我给你的东西交给你?”萧珮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果然与郑一鸣沆瀣一气,没有一个好东西。她不过是有话与她的好姐妹说,怎得一个个都防贼一般?千方百计的阻扰她来见水清漪?
    “你给我的时候,便给郑一鸣拿走了。”长孙华锦倚靠在阔榻上,手里翻阅着古籍,一会眉目舒展,一会眉头紧蹙,仿佛看着了不得的大事。
    萧珮冷哼了一声,将书籍从长孙华锦拿走,随意的翻开了一下,颇为古怪的睨了云淡风轻的长孙华锦一眼。啧啧称奇道:“若在他处见着你,我倒是认不出你来。当初若是嫌弃你长得丑的女人,瞧着你这小脸蛋儿,不得捶胸顿足,悔恨而死?”讥诮的语气中充斥着火药味。
    长孙华锦目光扫了一眼萧珮高隆的腹部,淡淡的说道:“郑一鸣不愿你来,怕你忘形,伤着腹中的孩子。”
    萧珮脾气火爆,若是得知水清漪失忆了,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郑一鸣这才瞒着她,可不知她在何处听到水清漪失忆的消息,便坐不住了,一心想要来西越国。郑一鸣自然是不乐意,好说歹说,劝她临盆后再来,萧珮没有正面答应。给水清漪写了好几封书信,郑一鸣惊弓之鸟,怕这信落在水清漪的手中,水清漪回信给萧珮,萧珮定会不管不顾的到西越。便将信给拦截了下来,却不知怎得被萧珮给翻找出来,二人大吵了一架。
    “你不会赌气来的西越?”水清漪惊诧的看着萧珮,这些事萧珮她做的出来!
    萧珮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再如何也知道为孩子着想,如今都是要做母亲的人,怎么能够任性?我写信给你,不过是想要确定你在这边生活的是否如意而已。他太大题小做!我若是不愿意,早就来了西越,还会给他拦截我书信的机会?”萧珮眼底沁出一丝寒凉,森冷的说道:“当初芳姨娘的时候,我便把自己的态度告诉了他。这回大闹一场,他的母亲心疼他,在他母亲眼里我成日里便是没有将郑一鸣当人看,处处使唤他,又怜惜他没有知心的人伺候。我与他吵架后的第二日,不知他的母亲从何处给他弄来一房妾侍。”
    水清漪心里不安,萧珮的语气与神态,事情仿佛有些严重。
    萧珮眼底蒙上一层薄雾,低垂着头,沉声道:“他母亲为了他可谓是煞费苦心,一般的女子郑一鸣断是不会要。可这位却是有些来历,她是南宫如烟的妹妹南宫筱。长的与南宫如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身子同样也不怎么好。郑一鸣对她格外的上心,在那个女人算计我的时候,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我。这些我都没有怎么与他计较,他说……”
    后面的话,萧珮说不出口。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一段感情给弄到这样的地步。
    水清漪知道这回郑一鸣是伤透了萧珮的心,所以挺着大肚子来了西越。
    “他说的许是气话。”水清漪将手中的锦帕递给萧珮。
    萧珮接过帕子,眼泪落了下来。当初她性格直爽,大大咧咧,没有寻常女孩子那般的心思细腻,所以处处被南宫如烟设计,让她对郑一鸣的感情淡了,最后更是南宫如烟,她才离开帝京,才会有之后的那些事情。
    可他怎么能说她心胸狭隘,容不下南宫如烟的妹妹,想要害死南宫筱才罢休?他都不计较她与李亦尘之间的事,怎么能够计较他娶南宫如烟?他给南宫如烟的只有名份而已!
    她已经感激他的不计较?不在乎她不是清白之身,将她娶回去,视若珍宝?
    可若当真不在乎,又怎得能说的这样的委屈?
    在他的眼中,恐怕南宫如烟才是纯净善良的女子。而她心狠手辣,且不自爱自重。得他那般垂怜疼宠,便该知足!
    她萧珮纵然有太多的不是,也不能平白的忍气吞声,将别人泼的脏水悉数接受!既然他觉得委屈,她便成全他!
    他觉得亏欠南宫如烟,大可与南宫筱再续前缘,也算圆了他心中的缺憾。
    “清儿,你不必再多说。若是心里没有这念头,又岂会说的那么顺畅?气话是在失了理智下,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他心里不甘,我不是清白的女人,这一辈子只守着我一个人过,委屈了他。”萧珮眼角的泪水已经干涸,心里再痛,她既然做出了选择,都要一步步走下去。
    长孙华锦抬眼看向萧珮,幽邃的眸子里闪过暗色。
    “只要他与南宫筱没有行周公之礼,那么便是将南宫筱当作小姨子对待。”水清漪想到她与长孙华锦之间的误会,便想着郑一鸣对萧珮的感情,这其中恐怕会有其他误会。若是郑一鸣在意萧珮不是清白之身,便不会迎娶了她。眼下萧珮嘴里反复这句话,她心里定是极为的在意,所以内心才会觉得卑微。与南宫如烟相比,她心里自惭形秽。所以无论郑一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对萧珮心里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
    萧珮脸瞬间的苍白,看了长孙华锦一眼,哑声道:“他那日宿在南宫筱屋子里,第二日他带着南宫筱去给他母亲敬茶。”
    “你的伤……”水清漪仿佛明白了过来,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闭嘴。
    萧珮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道:“我闻讯赶了过去,他看都不看我,吩咐南宫筱给我敬茶。我当时想要不相信,想要试探他是否真的在意南宫筱。拿着鞭子抽了过去,力道我掌控好了。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若是没有出手,那鞭子伤不了南宫筱分毫。可他不信我,拿着他的玉箫将鞭子甩了回来。”若不是她将手护在腹部,恐怕她腹中的胎儿也是护不住了。
    水清漪沉默不语,事情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所以她体会不了萧珮的心情。
    当初就是听到长孙华锦要娶别人,她都难受得仿佛要窒息掉。
    可谁也没有办法指责郑一鸣做错了,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反倒流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指摘萧珮善妒,这样的女人该休了。
    水清漪拍了拍萧珮的肩膀,没有再提郑一鸣:“你今后便住在摄政王府,与我一同做伴。”
    萧珮摇头:“我来就是看看你,过几日我便走。”
    水清漪不放心萧珮离开,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怕她会出事:“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西越,可好?”
    萧珮摇了摇头,拒绝。
    水清漪轻叹,萧珮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看来萧珮这一回是打定主意不让郑一鸣找到她,当真要断绝往来。
    安置好萧珮,水清漪躺在长孙华锦的腿上,环抱着他的腰身,闷声道:“郑一鸣对萧珮的感情不假,他是犯浑,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说,他本就是与寻常男子一样,都希望三妻四妾?生在这样的世界,不能用别人的做法来衡量、约束任何人。除了接受,便只有改变了自己的夫君,让他心甘情愿的这一辈子只有自己一个妻子。珮儿我很心疼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或是给她任何的建议,如果是我,我可能做的没有她那么的好。”
    “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可怜可悲,与人共享一个夫君,纵容心中不愿,从小的教养让她们选择接受。而我与萧珮却是敢于说出来,可却也是这世间所不容。我不知道你未来是否会始终如一的待我,我只想珍惜现在这段时光。”
    长孙华锦手指梳理着她的青丝,神色凝重。他知道这一辈子非她不可,是她让他从无欲无求的人,变得如常人一般有血有泪亦有痛。
    她心里替女子低等的地位不忿,可那又能如何?这样的准则已经延续上千年,或许会发生转变,可并不会在当下改变。
    “好好睡,莫要多想。”长孙华锦温柔耳语,倘若他当真纳妾,恐怕她会比萧珮还要决绝的离他而去。而失去她为代价的任何事,他想都不会去想。
    水清漪点了点头,她相信长孙华锦不会犯郑一鸣的错误。
    他性子如此,虽然薄情寡义了些,却对她一人深情。从来不会因为任何缘由,拿自己的婚姻做儿戏。
    无论经历了多少的波折,他从不曾放弃过她。
    郑一鸣若是如长孙华锦对她一般的对萧珮,恐怕萧珮便不会远走,造成后面的事情。
    “萧珮她还能去哪里?她定是去边关。那里战火燎天,她的性子肯定会上战场。大着肚子,怎么能够让人放心?”水清漪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长孙华锦,也算是一种倾诉,将萧珮感染她的负面情绪给渲泄而出。“你有没有法子让她留下来?”
    “她不会留在西越。”长孙华锦沉吟了一番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在四国交界处。”
    水清漪点头,将萧珮的事情交给长孙华锦处理,他做事,她放心。
    的确,那处地方极为的隐蔽,是一处小村庄。由于在四国交界处,那个小村庄不知属于哪一国,去四国的交通也极为的便利。长孙华锦原是想带着水清漪归隐的地方,已经命人在那里建造了宅院。如今只好将萧珮安置在那里!
    可人算不如天算,所有的事情都计划好之后,却发生了变数。
    萧珮原本想要多住几天,可又害怕长孙华锦将她的行踪告诉郑一鸣。半夜三更便收拾包袱,留下一封书信,带着自己的丫鬟开溜了。
    水清漪看完信后,没有让人去寻找。
    长孙华锦看着她落寞的模样,温声道:“我在她身边安插了人,待她落了脚,便会来信。”
    水清漪眉眼舒展开来,似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散去:“你去打探一下,郑一鸣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华锦颔首。
    就在这时,黑衣人出现在水清漪的身边:“郡主,安乐菁被二皇子谋害,如今栽赃给南门萱。已经被人通知了宁远侯府,宁远侯没有任何的动静。”
    安乐菁死了?
    水清漪心中诧异,可想到安乐菁所做的事情,又不觉得意外。
    只是二皇子为何突然杀了安乐菁?难道是发现了安乐菁的问题?
    “二皇子与袁艺灵早在边城的时候便相识,袁艺灵并不知二皇子的身份。”长孙华锦给水清漪解惑。
    水清漪冷笑,二皇子倒是个情深意重之人。为了不委屈了袁艺灵,方才进京便开了杀戒。
    “将这件事透露给南门萱与宁远侯。”
    二皇子一手好算计,除了安乐菁,又想要借宁远侯的怒火,对付南门萱。南门家再富贵,却是敌不过一个侯府。抵抗不住的时候,二皇子再伸出援手,便收服了南门家。
    只是可惜这个心思,他注定无法如愿了。
    ……
    南门府
    南门萱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帮了安乐菁一把,却落得个谋害安乐菁的罪名。
    南门韵如看着成日里闯祸的南门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叫骂道:“都禁足了也关不住你!这回好了,无事你去招惹安乐菁那灾星作甚?如今你背了这黑锅,宁远侯为安乐菁报仇,你舅舅也救不了你!”
    南门萱心中也害怕,她没有料到安乐菁会死。所以才会听到安乐菁被发放到庵庙的时候,便打了她的主意,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动作,安乐菁便死了,自己还惹了一身腥。
    她虽然自傲,目中无人,那是因为南门家的财力,还有从小到达的尊贵生活导致而成。却忽略,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低贱的商贾罢了!
    “娘,怎么办?”南门萱心中大恨,不知是谁将这盆泼她身上。
    “你最后见她在什么时候?”南门韵如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南门萱一眼,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况且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累及南门家。到时候她们母女两定会被南门家的人给交出去,保全根基。
    “我昨日把她送到了二皇子府,事先回来了。不是在禁足么?我哪里敢在外耽搁久了?”南门萱心中极为的后悔,怎么就摊上这么倒霉的事儿?
    南门韵如心里有了底,立即让人去查探安乐菁去了二皇子府,可有从二皇子府离开。
    等人叫消息传递回来,南门韵如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急急的去找南门长东。
    南门长东早在第一时间听到风声的时候,便让人去查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的结果是南门萱将安乐菁送到了二皇子府,不消片刻,安乐菁便离开了二皇子府,来了南门府找南门萱,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脸色格外的阴沉,他早就想将南门萱赶出南门府,可耐不住南门韵如的哭诉,将这个祸害留下来。这回倒好,这个祸害这回将篓子捅大了!
    “二弟,二皇子简直是欺人太甚!前几日还透露出想要与我们合作,转眼变脸,将这盆脏水泼在萱儿身上!”
    “大姐,我早已调查了此事,的确是萱儿所为!”
    “二弟,方才我也派人去查探了。这一切都是二皇子所为,他与安乐菁定是发生了争执,错手将安乐菁给杀了。怕与宁远侯反目,想到我们萱儿最后一个见了安乐菁,所以陷害萱儿。到时候宁远侯府与咱们南门府相斗,南门府虽然没有宁远侯府底蕴深厚,却也是一大世家,最后两败俱伤,二皇子若是此时伸出援手助咱们一把,咱们定会感恩戴德。之前拟定的合约恐怕就做不得数,无条件答应二皇子。他倒好,不费一兵一卒,两方都讨得好,占尽了便宜!”南门韵如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却没有想到,完全的说中了二皇子的心思。
    “你说你来之前调查了?”南门长东脸色凝重,莫不是当真是二皇子所为?所以之前弄了障眼法,混淆了视听?
    而南门韵如得知的消息,与他截然相反。莫不是二皇子的对手,在拆台?
    虽是如是想,南门长东却抱着半信半疑的状态,并竟他这个大姐疼爱女儿,他可是全都看进眼里。若是为了庇护南门萱,瞎编胡诌的话呢?
    “是。”南门韵如怎么会不知道她二弟的想法?的确,为了庇护南门萱,这样的事情她做过不少。可此次非同小可,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在这上面有任何的欺瞒。“二弟还在想大姐为了留在南门府,才捏造谎言?这一回,性命攸关,稍有不慎,咱们南门府的基业便毁于一旦。我再无知,也不敢拿此事做文章!二皇子想要谋夺皇位,招兵买马的时候,顾家如今背离了皇后,皇后失去了靠山。我们南门府能够提供财力,可是提出来的要求却是极为的苛刻。你仔细想想,若是信不过大姐,大可遣人再去调查一番。”
    南门长东闻言,心里微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件事情。便也没有多想其他,多派了几个人手去调查。
    果然,结果与南门韵如说的一样。
    南门长东缄默不语,眼底翻涌着浓烈的墨色。二皇子他这样做,太不厚道。商人本就重利,他表面与自己商谈合作,背地里却是捅了一刀子。若是事成之后,不知他的手段会有多狠唳!
    侵吞了南门府都极有可能!
    “二弟,该如何是好?当今这局势,咱们唯有投靠摄政王府,方能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处。”南门韵如这个时候也想不到南门萱与水清漪的恩恩怨怨,那只是个人。而这一回牵扯甚广,也无暇顾及。
    “摄政王护女,上回萱儿那般对待福安郡主。摄政王肯帮我们?”南门长东心里怒斥南门萱这不成器的东西,自断后路!没事招惹福安郡主作甚?
    南门韵如也知女儿做的那些事,讪讪的笑道:“二弟,日后我定会好好管教那孽障!”
    南门长东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南门韵如心中这是尴尬,脸上火烧火燎一般。她本就是腆着脸住在娘家,南门萱不争气,不讨她二舅的喜欢也罢,处处惹是生非。如今不招她二舅待见,更是惹出天大的祸事,她也没脸继续带着南门萱继续住下去。
    “二弟放心,明日我会带着萱儿回顾家。”
    南门长东脸色稍霁,语重心长的说道:“女孩子不能太娇纵,日后吃苦头受罪的是她。”
    南门韵如带着满肚子怨气离开,拿着鸡毛掸子将南门萱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让她将包袱收拾好,明日起回自己府上居住。
    南门萱趴在榻上哀嚎,听到南门韵如的话,翻身坐起来,痛得脸色骤变,却是顾及不了这麽多,焦急的问道:“娘,舅舅将我们赶出去了么?”
    “是!”南门韵如不耐烦的瞟了南门萱一眼,警告道:“你这没有出息的东西,日后再敢整幺蛾子,为娘就将你卖给人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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