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烟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她低头,摸到了自己衣兜里的智脑和管家的圆脑袋。
    ……直播!
    时烟差点叫出来,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拥抱而已,网友应该不会在意。
    就算网友们真的吵起来了,反正她也马上就要转专业了,等她出去就向学校递交转系申请,然后就可以和贺轶正大光明地谈恋爱了,其他人也管不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时烟还是忍不住打开了智脑,准备看一看现在网上对他们的拥抱,还有对这次星际海盗突然闯进学院联赛的事情有什么反应,又有什么评价。
    她自认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但在打开智脑,看到铺天盖地的“小粉”,“淑女”,“寄生虫杀手”,“老婆”等词汇和自己的名字连系在一起时,她的表情还是一点一点地碎裂了。
    旁边的贺轶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正准备转头询问时烟之前说联赛结束就告诉他的话还做不做数,就看到时烟露出了虚弱又痛苦的表情,吓得他连忙扑过去,紧张地问时烟:“哪里受伤了?我现在带你去……”
    “不是,”时烟闭了闭眼睛,制止了贺轶拉她去看医生的动作,可怜巴巴地对贺轶说,“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真实实力了。”
    时烟一想到自己回学校后多半会遭到大家的围观,她就感到非常窒息,恨不得现在就买票连夜赶回家自闭。
    但她在地下赛场的奖品还没拿,光头叔的惊喜也还没给,只能在首都星多待两天再回家过寒假。
    “没关系,”贺轶说,“学校不会不给你转系的,联邦军那边……我来对付。”
    在他说出“对付”这两个字时,贺轶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和时烟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不管最高元帅想怎么拉时烟进入联邦军,贺轶都会和时烟立场一致,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一切选择。
    时烟对贺轶笑了笑,撑着脸看他,一直看到贺轶的耳朵又重新染上红色。时烟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彻底明白了面前这个看似冷冰冰的男人实则无比纯情,连一句自我剖白的话都会让他自己害羞。
    时烟不禁担心地想,如果以后他们接吻的话,贺轶会不会直接害羞到晕过去?而且他本来身体就不太好……
    时烟本来就是一个直性子,上辈子为了报答师恩压抑自己太久,而这辈子无忧无虑,又有宠爱自己的父亲,行事自然直上加直,当即打定主意,决定自己主动一点,从现在开始训练贺轶接触自己时不那么害羞,为以后的亲密做准备。
    时烟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刚才医生姐姐拿给自己的膏药,塞进了贺轶的手心里,指了指自己额头上鼓起的包,大大咧咧地对他说:“帮我涂药。”
    贺轶愣了一下,然后从车上拖出医药箱,给自己双手消完毒,又用棉花团蘸了一点酒精擦了擦时烟的额头,然后在指尖上挤出一点白色的膏药,点了点时烟额头上的鼓包,轻轻按揉着。
    他和时烟之间的距离因为需要擦药而自动拉近,在前面开车偷看的下属发现了他们的动作,立即使出了自己平生最烂的车技,将一段还算平缓的泥土路硬生生开出了穿行悬崖峭壁的感觉,车身不停起伏,短短十几米内转了四五个小弯,又迅速转了回来。
    时烟和贺轶不负众望地又再次拉近了距离,在下一个拐弯时,时烟顺势摔进了贺轶的怀里,贺轶连忙伸手护住时烟的额头,想往后退一点,但时烟大半个身体都已经贴上了他,双手按着他的胸膛,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贺轶的心脏又再次狂跳起来,感受到胸腹传来柔软的触感,耳朵的红意直接蔓延上了脸颊。他狼狈地转头,尽量忽视那点感觉,恼怒地对开车的下属说:“不会开车就滚下去。”
    下属:……
    好心当成驴肝肺,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这么好的机会都没能亲一口嫂子,长官你是不是男人?!
    当然下属也只敢在内心吼一吼,被贺轶骂了之后就乖乖开车,不再作妖。
    额头上的药已经涂完,时烟自然而然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示意贺轶继续涂手臂上的淤青。
    青紫的伤痕覆在白玉一样的手臂上,刺眼又让人心疼,贺轶不禁放轻了呼吸。他突然想起自己长年拿枪的手十分粗糙,又掌握不好力道,试图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时烟撒娇般的一声“快点啊”的催促摄住心神,着迷一样伸手,虔诚地继续用指腹轻轻按揉。
    他见过时烟打架的样子,也知道自己面前这两条纤细的手臂能爆发出多么惊人的力量,就连自己也比不过,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地托着对方的手臂,仿佛托着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时烟看他涂的差不多了,转身拨开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衣领,露出自己脖子和肩膀之间的那块淤青,背对着贺轶说:“这里也要。”
    贺轶盯着时烟露出来的那一点肌肤,喉结上下滚了滚。
    前面开车的下属自觉放下了挡板,为他们两个人彻底营造了一个密闭的二人空间。
    这一次,不等时烟催促,贺轶就已经将沾满膏药的手指按上了那一块伤痕。
    他的脸是热的,心是热的,指尖也是热的,连带着时烟的那一小块皮肤也跟着热了起来。时烟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然后就被贺轶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后背。
    她听到贺轶带着热气,仿佛在忍耐什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动。”
    不知道为什么,时烟的脸也染上了一丝粉红色。
    贺轶小心地按着那一块淤青,尽量不让自己手上的膏药粘到时烟的衣领或者肩带。
    涂完药的时烟收回手臂,继续看智脑,而贺轶则偏过了头,止不住地回忆刚才指腹上柔软又光滑的触感,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问时烟的话,两个人都有些脸热,不敢看对方。
    时烟抱着破罐子破摔地心态看了一整页网友们的留言,心道反正自己基本上一层马甲也不剩了,现在应该不会再冒出来什么离谱的东西。
    但她这个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南希发的链接击碎了。
    时烟看着那个专门做出来给自己投票,推选最高元帅的链接,差点没背过气去。
    由于之前联邦军在行动中出现的种种失误,网友们已经对联邦军的管理产生了质疑,但他们又不愿意相信曾经臭名昭著,奴役人民的皇室,于是或抱着沉重的希望,或怀着开玩笑的心态,纷纷将手里的票投给了时烟这位虽然还是大一新生,却能以一当十,独身从星际海盗的手下救出危险中的同学的人,看着她的票数飞速上涨。
    时烟这辈子只想当一条咸鱼,特别不想惹麻烦上身。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联邦公民身份卡,她根本不会出门读大学进入机甲系;当初要不是为了帮奥卡西一把,她也根本不会暴露自己的富二代身份和卢卡斯呛声;要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困扰已久的答案,她一定更不会去地下赛场比赛。
    反正,想让她当星际元帅,门都没有!
    好在点开链接后,时烟发现自己的票数和上面十几位候选人都还差得很远,毕竟有很多人已经将自己手上的票投了出去,而且今天已经是周五,周日的晚上就截止投票了,她的票数应该不会太高。
    在时烟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有人因此而大发雷霆。
    巴特兰德一拳砸碎了自己面前的钢制桌子,喘着粗气盯着屏幕上时烟的照片,内心极度狂躁地想,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在训练星球上留下来杀了她!
    自己原本派出去,为了撕碎这一代精英学生的星际海盗反而成了对方名声远扬的垫脚石,还被这么多人支持成为下一代的联邦管理者。巴特兰德想到之前最高元帅拒绝自己的话,和时烟得到的一对比,气得双目充血,当即决定提前释放等在联邦星系边缘的虫潮,现在就开始自己入主联邦的计划。
    时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巴特兰德列为了首要铲除的人物,她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一个【哐哐撞墙】的表情包,南希迅速回道:“【默哀.jpg】
    奥卡西紧接着:“【要坚强.jpg】”
    时烟瘪瘪嘴,问南希和奥卡西:“我们什么时候去地下赛场领奖?”
    南希回答:“今天晚上,或者明天?”
    奥卡西:“就今天晚上吧。”
    时烟回复:“好。对了,你们寒假想去我家住吗?我们可以玩一整个寒假哦。”
    南希和奥卡西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兴奋地答应。
    越野车已经到达了山谷边缘,停在了送学生们离开的宇宙飞船之前。时烟收起智脑,对贺轶挥挥手道别,然后打开车门走下了车,视死如归地走上了宇宙飞船,准备迎接来自同学们狂风暴雨般的问候。
    在时烟仿佛众星捧月般被同学们团团围住,耳朵里塞满了各种尖叫和道谢时,坐在车上的贺轶伸手,从座位靠背的缝隙里取出来了一个小巧的粉色蝴蝶结。
    这是时烟刚才在涂药时,因为车身乱晃而蹭掉的头饰。
    贺轶盯着心里的蝴蝶结看了半晌,然后默默握紧手掌,若无其事地将掌心的蝴蝶结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那个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第94章 光头叔,分钱
    十几分钟后, 宇宙飞船停在了首都星的中转站。
    时烟和南希以及奥卡西打了声招呼,说好晚上地下赛场见,然后面带着虚脱的微笑, 疲惫地走下宇宙飞船,像上一次一样用外套遮挡住自己的脸, 直奔时宇寰等在外面的悬浮车。
    她冲出人群, 拉开车门, 上车锁门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不让守在外面的记者有任何机会骚扰自己。
    虽然时烟早就已经给时宇寰报了平安,但时宇寰还是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时烟一遍,心疼地询问道:“除了磕碰的淤青之外,有没有受内伤?我预约了医生,现在就可以检查……”
    “没有, 我没事。”时烟回答。
    时宇寰又再次观察了一番时烟, 确认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疼痛, 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问她:“现在回家吗?”
    “我还有一点事没有解决,现在先回学校。”时烟说, “最迟后天就能回去了。”
    “那好,”时宇寰点点头说,“到时候记得发消息, 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们两人都没有提时烟之前做过的, 已经被网友们曝出来的事情,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但时烟明显感觉到时宇寰处在一种非常焦虑的状态中,因为他一直在不停地摩擦自己右手的虎口处,眉头也一直没有舒展过。
    时烟思考了几秒,决定先不问时宇寰在烦恼什么事情, 而是解除了对管家的屏蔽。
    管家一得到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叭叭叭地数落时烟:“小主人,你的淑女形象一点也不剩了!大家现在都知道你是一个大力又凶猛的女生,我咨询了好多淑女课程的老师,她们都说你不能转变形象了呜呜……”
    时烟被它念叨得头疼,在精神领域里面问它:“你是不是向我爸告状了?”
    管家气哼哼地说:“小主人,我已经告诉老爷你和贺上将的事情了。”
    时烟有点紧张地问:“我爸回复什么了?”
    管家回答说:“老爷回复说知道了。”
    时烟仔细思考一下时宇寰这个回答,觉得对方没有生气。她又想了想贺轶被大众认可的帅气长相,还有与之相配的实力,以及在军队一人之下的高职位,觉得时宇寰应该不会不满意贺轶这个她未来的恋爱对象。
    时宇寰突然开口问:“烟烟,你有没有改变主意?下学期还要继续待在机甲专业吗?或者说,你毕业之后想进联邦军队吗?”
    “我没有改变主意。”时烟挺直了背,认真地对时宇寰说,“我已经递交了转系申请,毕业之后也并不想进联邦军队,我更想待在家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接手你的部分生意,学着做一点。”
    时宇寰点点头,他身上的焦虑感消失了一些,继续问时烟:“那贺轶知道你的想法吗?”
    时烟顿了顿,回答说:“他知道。他一开始并不赞同我的做法,我知道他应该是出于惜才的原因,才试图说服我进入联邦军队,但他现在已经改变了主意,很尊重我自己的意愿。”
    他们的车已经到了联邦大学的门口。
    听完时烟的话,时宇寰又放松了一些,他靠在座椅的靠背上,对着正准备开门下车的时烟说:“爸爸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哪怕是改变主意,想成为联邦军的一员,我也依旧支持你。”
    时烟弯起嘴角,露出和小时候拿到零花钱时一样甜滋滋的笑容,对时宇寰重重点头,关上车门,转身将外套拉到最高,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联邦大学的校门,将一些认出她后想要围上来的人远远甩在后面,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寝室。
    南希还没有回来,时烟一边让管家帮自己整理寝室里的东西,将它们封存好,一边打开智脑,查看自己的转系申请进度。
    申请进度果不其然卡住了。
    但时烟也不担心,反正她已经达到了转专业的要求,虽然平均分因为期末考试被意外地拉高了一截,但在战斗系的成绩整体排名依旧处于中后水平,学校不可能不同意她的转系申请。
    时烟放下智脑,跟南希发消息说自己最近几天都要住在中央广场附近的酒店里,开学时再回来,然后带着管家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换上了便捷的运动服,戴上了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棒球帽,还戴上了口罩,鬼鬼祟祟地跟着出校门的学生一起溜了出去,顺利到达了时家名下的酒店,成功入住。
    吃过午饭后,在下午到晚上这段空闲时间里,时烟再次打开智脑,查看了一下联邦军对这次学院联赛后续事件的处理情况。
    这颗小星球已经被联邦军完全封禁了起来,联邦军还发布了公告,声称情况已经完全得到控制,这些星际海盗们通过搭乘违法私造的宇宙飞船闯进了联邦,联邦军已经通过他们宇宙飞船的飞行轨迹,反向确定了他们的驻扎点,正在前往清剿星际海盗。
    配图中有一张是贺轶指挥着其他联邦士兵搬运星际海盗的尸体和破损的机甲,时烟盯着贺轶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屏幕,往下翻看网友们对这篇公告的评论。
    评论不出意料是一片骂声。
    有人直接质问联邦军内部是不是出了叛徒,虽然联邦军的公告处没有给出回应,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明白星际海盗已经深入了联邦军的内部,而且难以根除。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这颗出事的比赛星球离首都星并不远,而星际海盗居然能够顺畅无阻地闯入联邦星系,那么首都星真的还安全吗?或者说,整个联邦还安全吗?
    众人对联邦军的信任度顿时又下降了不少,皇室和一条船上的前贵族们趁机出来浑水摸鱼,准备带偏风向,让大家转过头来支持皇室重新统治联邦。
    但是大部分人都不傻。他们不想支持手上没有兵权,根本无力保护联邦的皇室,也不想支持错漏百出,一次又一次让联邦人民失望的联邦军。
    在一片争吵和谩骂声中,有许多人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义无反顾冲进山谷里,尽力救助其他同学的身影;想起了她一个人就能对付三名星际海盗的英姿,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想起了她在地下赛场里获得的惊人的成绩……
    她有实力,有胆识,有善良,更重要的是,她是星际首富的女儿,不属于联邦军或者皇室当中的任何一派,她还非常有钱,没有必要为了钱去做一些贪污或者勾结星际海盗的事情。
    她几乎是一个完美的人选。
    众人不禁思考起来,如果时烟能成为联邦军的新任首领,那联邦军会不会在她的带领下变得好一点?
    投票网站上,时烟的票数成倍数增长,后台的网站管理员抹了一把冷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票数追上了候选人的最后一位,然后继续向前,再向前,已经挂上了前五名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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