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璎珞相信即便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即便苏景华知道了此事,也不会不认她这个姐姐。
    她现在不是在难受,却是在想此事若然是真的,那么苏景华是继续做苏家的儿子好,还是离开苏家的好。
    纵然苏家待他们姐弟不好,可如今她已经为以后铺好了路,她出嫁之后也会送苏景华去军营历练,前路已经明朗,她心中也已经有数。若然是离开苏家,那祁阳王府她却是一概不明,弟弟将来会如何,未来在哪里一时便有充满了未知和迷障。
    定安侯府中已有这么多是非利益牵扯,更何况是那祁阳王府,弟弟若然真是萧家人,那祁阳王府却不知会否是另一个龙潭虎穴。
    可若然此事就此为止,就像太夫人说的,弟弟容貌肖似祁阳王世子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事儿,与其那时候闹起来充满未知数,倒不如自己此刻弄个清楚,更有,若然苏景华真是萧家的血脉,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任何决定,也不该隐瞒于他,更不该阻拦他寻回亲人。
    苏家人不曾善待苏景华,那祁阳王府却子嗣不丰,当日见那祁阳王也是个不错的人,也许苏景华在苏家不曾得到的,在祁阳王府却可以得到家族的重视和庇护。
    璎珞来回思虑着,一时竟觉左右为难,半响她才揉了揉眉心,回视着王雪瑶道:“瑶姐姐且容我两日,此事我不能擅专,且容我唤了弟弟来,和他讲明了原委,此事还是他来拿主意的好。”
    王雪瑶闻言倒也不再多言,点头道:“你也莫为此事心思太沉,这苏家长辈待你们姐弟不公,我看你弟弟在苏府也得不到家族任何庇护,兴许此事是好事呢。”
    璎珞送走了王雪瑶倒没立时去唤苏景华过来,一来怕下人们察觉到不对劲起了什么疑,再来她现在被禁足,老夫人也不让人来探望她。
    奈何到了夜里,璎珞才招呼了云妈妈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片刻云妈妈便令伺候的丫鬟都散了,又留了妙哥守夜。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外头下人们都歇下了,云妈妈却挑帘到了廊下,招呼茶水房的姣儿烧一壶开水送进来。
    待姣儿送水进来,璎珞迅速地和姣儿换了打扮,姣儿呆在屋中,璎珞却是打扮成丫鬟模样出了房,她趁院中无人往茶水房饶了下便偷偷顺着暗处往后院而去。
    入夜后内宅各院早已落了匙,秋水院的后头却有个西角门,角门守门的罗婆子早已被收买,也得了云妈妈的吩咐,待得璎珞过去便开了角门,偷偷放了璎珞出去。
    而璎珞出了角门却是脚步匆匆往前院的方向去,没走多远便在一条夹道中遇上来得信儿等候着的苏景华。
    苏景华见璎珞过来忙迎上前来,见她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单薄的很,忙脱下肩上的斗篷披在了璎珞身上,道:“到底什么事情,值当姐姐这大寒夜的这般行事?若然冻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璎珞自然没什么功夫和苏景华闲谈寒暄,直接便道:“有件事姐姐问你,你定要老实回答。”
    苏景华见璎珞语气沉肃,顿时也肃然了起来,道:“姐姐问吧,我何时骗过姐姐。”
    璎珞点头,道:“老爷一直对你极为冷漠,全然没有半点父子之情,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苏景华万没想到璎珞会问起这个来,顿时面上便露出了慌乱心虚,挣扎痛苦之色来,饶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故作诧异不解,璎珞却也瞧了个正着。
    “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来,我怎知道父亲为何不喜于我,兴许是父亲不喜我害地娘亲血崩而亡,也兴许是嫡母在父亲面前撺掇之故,更何况父亲有两个嫡子,不看中我也是应该的。”
    璎珞却冷了面色,沉声道:“你还敢欺瞒我!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答应的好,却还如何欺哄于我!你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吗?!”
    苏景华见璎珞满脸冷厉,目光中却全是失望之色,顿时面色大变,忙道:“我说,我说!姐姐莫伤心,我说便是。我……我……”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哆喏了两下,脸色已经一片雪白,半响才微微闭了下眼睛,攥紧了拳头道:“我小时候也不明白爹爹为何会对我那么冷漠,有次我写了张大字,觉得进益了不少,拿着那张大字跑到父亲的书房去想要请父亲指点,当时恰父亲不知从哪里吃酒回来,醉醺醺的,看了我的字,非但不曾指点于我,反倒将我一脚踹在了地上,父亲当时骂我是……野种,还说枉费他待娘那么好,娘竟然背着他出墙,骂娘不愧是窑子里的浪荡货色,水性杨花……”
    苏景华说着已是哽咽了起来,难以再继续下去,面上全是痛苦狰狞之色,浑身也微微发起抖来。
    璎珞这一刻想起了头一回见到苏景华时他的自我放逐和自我厌弃,难怪那时候他会是那种心理状态。
    苏景华是正宗的古人,他如何能忍受得了自己是奸生子这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生活在苏府中,唯一的亲人他的姐姐还只知道管他要银子,毫无半分关切之情,这孩子大抵那时候就没体会过亲情,怕是觉得全世界都放弃了他,他不曾心性扭曲到无法扭转,已经是个心智坚定的了。
    璎珞一时间又想起了第一次在普济寺后山她和苏景华叙话的情景,当时苏景华曾经提及过他们的生母,当时他问她,他们的娘是个怎么样的女子,她的回答好像并不曾触动他,他还感叹了一句,说他们的娘是个青楼女子。
    那时候她还曾教育过他,旁人都可以轻贱他们的娘,唯独他不可以,因为娘为了生下他,付出了生命。
    如今想来,璎珞却是明白了,怪不得苏景华当时面色复杂,却原来竟是有此一出。
    璎珞不由叹了一声,这一声叹却是惊动了苏景华,令他面色大变,急惶地抬眸泪光闪闪地盯着璎珞,上前紧紧抓住了璎珞的手臂,道:“姐姐莫怪我,我不是故意隐瞒姐姐的,我是怕姐姐知道了就不疼我了,我……我……”
    璎珞却是抬手覆上了苏景华略微颤抖的手,道:“傻孩子,我不怪你。你也无需因此事感到羞耻,这不是你的错,姐姐也不会因为此事就不疼爱你了,我们是血脉相联的姐弟,你永远都是姐姐最在意看重的弟弟。”
    璎珞的话令苏景华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到底年纪还小,这么长时间这件事压在心中像一块重重的石头一般令他不得喘息,此刻说出来,又得璎珞如此宽慰,顿时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璎珞上前一步抱了苏景华,静静拍抚着苏景华的背,陪伴着他,待得他情绪平静了下来,璎珞才道:“今夜唤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
    她不再绕弯直接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景华顿时便愣住了,璎珞见他不说话,一时也不多言,只将自己的打算,还有自己的思虑都和苏景华细细的说了,言罢才握着苏景华的手,道:“你愿意继续在苏府,能不在意这些,那此事便到此作罢,你若是想一查到底,那其它的事情都交给姐姐,姐姐会安排你和祁阳王偶遇一次。”
    见苏景华目光依赖而无助地看向自己,璎珞拍拍他的肩,道:“你马上也都虚岁十二了,算个大人了,这事你不必看姐姐,姐姐无法替你决断,端看你自己了。不管你如何决定,姐姐都会在你身边。”
    苏景华闻言面色几番变幻,最后终是面露决然之色,道:“姐姐不知道,自从那次自父亲口中听到野种二字,我几度痛不欲生,不至一次厌弃自己,更不止一次地忍不住去想我是谁的孩子,去怪责娘为何要生下我,因为此事我自卑自贱过,自轻自闭过,也因为此事我对娘怨怪过,更是深恨我的父亲。”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一样的日子,苏景华面上满是挣扎楚痛之色,璎珞不觉紧了紧握着苏景华的手,苏景华方才醒过神来,继续道:“若非姐姐在普济寺用非常手段将我拉了出来,只怕此刻我还是那副不死不活,连奴才都能打地我抱头求饶的鬼模样,这件事若不弄清楚,我只怕永远都会留着心结,永远无法正视自己!我想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祁阳王府的血脉!我想弄清楚这一切!”
    苏景华说着眼眸愈发明亮起来,仿若寒星看向璎珞,道:“所以姐姐,你帮我见见祁阳王吧!”
    璎珞见苏景华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多劝,只叹了一声,道:“这样也好,弄个清楚,总比糊涂着强。总之不管如何,你都还有姐姐,姐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的!”
    苏景华回握住璎珞的手,重重地点头和璎珞相视笑了起来。
    ☆、131 又出幺蛾子
    璎珞要安排苏景华和祁阳王见上一面,首先要做的便是让老夫人解除对她的禁足。
    她还寻着机会,不想翌日清晨,昌平侯府倒是送来了喜讯,却是大姑奶奶苏瑛琼在清晨的时候顺利为昌平侯世子添了第三子,昌平侯府前来报喜,并且邀请老夫人三日后带着定安侯府的女眷们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琼一直养在老夫人的身边,又是侯府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彼时宋氏又是刚刚嫁过来,正是老夫人疼爱宋氏的时候,再加上苏瑛琼容貌是几个孙女中最肖似老夫人的,她自己又是个伶俐稳重的性格,极是讨人喜欢,故此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苏瑛琼一直是老夫人最为疼爱的孙女。
    即便苏瑛琼已经出嫁多年,可老夫人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不忘送去昌平侯府。这次三房进京,因苏瑛琼身怀有孕,可月份已经很大,怀的又不大安稳,故此一直未曾被昌平侯夫人允许回娘家来,苏瑛玥倒是前往昌平侯府去看过这个大姐姐,璎珞和苏瑛紫作为庶女,大抵是苏瑛玥有体己话要和苏瑛琼说,怕她们去了碍事,彼时却不曾令她们随行。
    今次苏瑛琼又顺利产下一子,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病体便轻便了一些,下令三日后侯府的女眷都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
    苏瑛莺算计出大国寺的事情来,一来是想害的璎珞名声被毁背负上善嫉的名声,再来她是料想青桐这个通房给定安侯府这样的笑话,尚未过门便有通房寻上了门来,说不得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便要起波折。
    可她没想到一场风波轻轻松松便让璎珞给躲了过去,不仅没能毁掉璎珞的名声,反倒是成全了她的美名,更没能令璎珞和迟璟奕的亲事生出任何波折来。
    苏瑛莺一时间怒火攻心,暗自骂璎珞果然是个没用窝囊的古代女人,这样的事情都能忍受的下来。倘若是她,哪里容得下通房存在,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让事情过去的。
    只是这件事儿虽然苏瑛莺没能达到目的,但是老夫人心中厌恶璎珞,对苏瑛莺的恼怒便少了许多,此消彼长便也解除了对苏瑛莺的禁足。还吩咐三日后苏瑛莺也跟着阖府女眷前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提前解除了对她的禁足,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阖府女眷中间自然不包括被禁足的璎珞,璎珞正想着等三日后侯府女眷们全部前往昌平侯府去参加洗三礼,到时候她倒是可以偷偷出府一趟,安排下苏景华的事,却不想她思虑的好,奈何有人却不肯给她清净。
    却是当日傍晚,一直养病的苏瑛玥出了院子,前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并且还奉上了一条新做的抹额。
    暗红色的锦缎面儿上细细地绣着墨绿色的松鹤纹,针线绵密,活计鲜亮,一瞧便是用足了心思的。苏瑛玥是三房嫡女,自回来京城后老夫人因宋氏和苏瑛珍的事情,心怀愧疚,对苏瑛玥便多有疼爱。
    如今她大病了一场,老夫人自然更为心疼怜惜了,眼见苏瑛玥憔悴的可怜,老夫人将她抱进怀中抚着她咯手的背脊,叹息道:“都病了,还做这样的活计干什么,你的孝心祖母还能不明白吗?上次为那么点小事儿你父亲便重重的罚你,可怜你受了风寒病了这么些时日,当真叫祖母剜心一样疼啊。”
    苏瑛玥却是柔柔一笑,道:“上次是我做错了事情,父亲对我失望,责罚于我都是应该的。我虽病着,可也听闻祖母也一直卧病在榻,我只觉和祖母祖孙连心一般,日日也不得安宁,总想着能来侍奉汤药,只可惜我的身子越是着急便越是不争气。不能像其她姐妹一样侍奉在祖母跟前,我这才为祖母绣了这抹额,聊表孝心罢了,祖母可莫嫌弃孙女活计不好。”
    老夫人想着苏瑛玥被罚跪祠堂,当时她却因一时气恨没能拦住苏定文,为了璎珞那种混账东西,竟眼瞧着苏瑛玥这样孝顺的孙女受了这么长时日的委屈和苦楚,不觉心中愧疚更盛,见苏瑛玥非但没心怀怨怼,还有这番孝心,便拉着苏瑛玥的手很是赞许了两句,又道:“今日便留下来陪着祖母用膳再回去吧。”
    苏瑛玥笑着应了下来,她陪着老夫人说话难免就谈到了三日后去参加姐姐洗三礼的事来,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够给小外甥添盆,便只打了个小长命锁,虽没多贵重可盛在小巧精致。也不知道五妹妹和七妹妹都准备送小外甥什么添盆,她们总归是庶女,只我才是哥儿嫡嫡亲的小姨,这添盆礼若是还不如两个妹妹那便不像话了。”
    老夫人闻言顿时笑意便收敛了,沉声道:“你七妹妹是去的,只你五妹妹已经被祖母禁足了,那个孽障,且让她成亲前都在府中呆着吧,祖母没准备带她去昌平侯府给你大姐姐添堵。”
    苏瑛玥闻言面上一诧,似这才发觉说错了话,不该提及惹了老夫人生病的璎珞一般,忙起身要往脚踏上跪,道:“是孙女说错了话,惹地祖母生气了。”
    老夫人见她诚惶诚恐的倒不好再多言,忙心疼的拉起了苏瑛玥,道:“瞧你这孩子,祖母又不是冲你使火,怎便惊慌成这个样子,果然是受了委屈,连性子都弱了起来。”
    苏瑛玥顺势又坐在了老夫人的身旁,面露犹豫,最后终究是劝说道:“祖母,孙女觉得祖母应该解了对五妹妹的禁足。”
    见老夫人目光一诧,脸色微沉,苏瑛玥焦急地道:“孙女不是为五妹妹求情,五妹妹惹得祖母生气,祖母责罚她,孙女也知孰是孰非,岂会为这样的逆女求情?孙女这全是为了老夫人着想,虽然孙女一直在院子中养病,可也听到了一些外头的事情。如今大家都在传,说迟家为这次雪灾捐了八十万两银子,连早朝上皇上还对迟家赞不绝口,并且还让迟家名下的宣和堂取代了回春堂,迟家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不少的贵胄府邸都在响应皇上对迟家的赞誉,争相捐银捐物,这次大姐姐家的小外甥洗三礼,各府贵夫人们齐聚,到时候是一定要谈起雪灾一事,谈及捐银还有正在风口浪尖的迟家的,而五妹妹又已和迟大少爷订了亲,自然也会跟着被提起关注,而大姐姐是我们嫡亲的姐姐,这样的场合五妹妹却不曾出席,知道内里的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不知道的只怕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到时候孙女只怕祖母又要被气坏了身子。”
    苏瑛玥的一番言辞倒是令马氏心中微惊,她原本厌恶璎珞,不想带璎珞再出门自然没有多想,如今听了苏瑛玥这一番话却是暗自着火,知道这次是不得不对璎珞解禁令她前往昌平侯府去的。
    一时间马氏心中堵的难受,竟然觉得拿璎珞毫无办法,璎珞将她气地连连卧床,将家里搅合的一团混乱,不得安宁,可她做祖母的如今竟然连禁她的足都不成了,这像什么话!
    苏瑛玥见老夫人明显已经被说动了,只是却分明心有不干,一言不发,便又劝解道:“姑娘们想要参加各府的宴席不过都是为了多露面,好将名声传扬出去,说得一门好亲事罢了。如今五妹妹已经订了亲,出席这样的洗三礼本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更何况五妹妹她因先前出的事情生恐大姐姐会不喜她,而昌平侯府又是大姐姐的家,五妹妹说不得根本就没想前去,还乐的被祖母禁足受罚在家的。祖母如今解了她的禁,带着她往昌平侯府去,大姐姐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却少不得要提心吊胆的,如此也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马氏闻言面色和霁起来,缓了声音道:“好了,你一片为祖母设想的心祖母都明白了,一会子祖母便派人去秋水院传话解了五丫头的禁足,令她跟着准备好三日后前往昌平侯府去。也就是你,真真是个软心肠的,能不计前嫌的,为她求情。”
    苏瑛玥腼腆一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我这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哪里是为她。”
    秋水院,霜杏笑着进了屋,脆声道:“姑娘,好消息,老夫人刚刚解了姑娘的禁,令姑娘三日后也陪着往昌平侯府参加洗三礼呢。”
    璎珞正坐在美人榻上闲闲地翻着本医书,闻言抬眸望向霜杏,心中郁结不已,纳闷的很。
    那昌平侯府洗三礼,她只以为可以因禁足避过了,没想到马氏竟解了她的禁,这却是为何。
    璎珞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惊喜,道:“是吗?老夫人罚我禁足这还没两日呢,怎么就突然解禁了呢。”
    霜杏却笑着道:“今日三姑娘到福禄院去陪着老夫人用膳了,三姑娘离开老夫人便解了姑娘的禁,定是三姑娘为姑娘说了好话。”
    璎珞闻言诧异地扬眉,接着面色复杂地道:“三姐姐一向不喜欢我,如今怎么……”
    她喃喃着,声音渐转消弭,霜杏却是也收敛了笑意,微蹙眉道:“上次三姑娘才因陷害姑娘而被三老爷惩罚厌恶,她如今好容易才养好的病出门走动,该是不会再打姑娘的主意吧?那昌平侯府是大姑奶奶的地儿,姑娘若然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儿,大姑奶奶和三姑娘反倒不好扯清,三老爷又岂能不怪罪她们?所以奴婢想着,三姑娘许是为了向三老爷表现她已知悔改了,这才替姑娘在老夫人面前求了情。”
    璎珞闻言面露赞同之色,瞧向霜杏,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好丫头,难为你虑事这般周全,提点于我,若不然我非得提心吊胆不可。”
    霜杏不觉面上一红,道:“姑娘是水晶玲珑的心肝,哪里就需要奴婢提点,姑娘净取笑奴婢。”
    她说着却是走到了大厨柜前打开柜子将璎珞新做的几件未曾上身的冬装拿了出来,一一摆放在拔步床上,比对着搭配颜色,道:“昌平侯府不比咱们定安侯府,侯夫人是个重规矩礼仪的,昌平侯府富贵喧天,这回小少爷的洗三礼不知有多少寻常不得见的贵夫人都会前去,说起来这还是姑娘跟着三老爷回京后头一回参加宴席,这装扮上可不能马虎一点。这回装扮的妥当,姑娘也能给人留个好印象,姑娘多结识些名门闺秀,等嫁进了迟家也能被多看重一些。”
    霜杏说着将配好的三套衣裳指给璎珞看,道:“姑娘快看看,这套玫瑰红的胜在娇艳喜庆,这套秋香色的穿着要温婉娴雅一些,这套水蓝色的穿着清新舒爽,一准也是好看的,姑娘中意哪套?”
    璎珞目光在那三套衣裳上扫了一眼却是不怎么感兴趣,只摆手道:“我瞧着都挺不错的,这还三日呢,还早,到时随便选一套穿着也就罢了。”
    霜杏却不赞同,道:“那哪儿成,虽是还有三日,可到了当日匆匆忙忙的,哪里能收拾妥当。姑娘现在选出来,还要按着衣裳斟酌梳什么样子的发髻,戴什么样的顶簪压鬓珠花挑心步摇,挂什么配饰荷包,外头搭哪件斗篷,穿哪双靴子……便连画的妆容也要多试几样,姑娘这一个月瘦了些,这衣裳都是刚下雪时添置的,只怕腰身都不合适了,趁着这两日奴婢还要修改一下,还得仔细的往香笼上熏上一日。云妈妈你说是不是?”
    霜杏说着,见云妈妈带着妙哥进了屋,便笑着扬声问道。
    云妈妈和妙哥显然也得知了璎珞被解禁的事情,面上皆带着笑意,闻言云妈妈道:“霜杏说的是,姑娘既要前往昌平侯府便需早准备,不然到时候岂不忙乱。”
    霜杏便笑着回身拉了璎珞到拔步床前再三劝着她选一套,璎珞被她催的厉害,这才多瞧了几眼,选了那套玫瑰红的。
    霜杏便又拉着璎珞试了衣裳,按坐在梳妆台前和妙哥一起为她挑选头面,很是比划了一阵子这才选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流苏步摇,一支金厢猫睛流苏斜簪,两支金镶玉宝蝶赶花压鬓,并一支累丝玲珑宝簪。有挑选出红宝石倒挂莲花的金耳坠,霜杏这才将选出来的发饰都单独收拢了,抱着衣裳欢欢喜喜地出去。
    璎珞望着她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梳妆台上轻敲了几下。
    虽则平日她的衣裳等都是霜杏在打理,平日里出门也多是霜杏安排这些穿戴之物,可璎珞总觉得霜杏这次有点太过重视,虽然她表现的并不很明显,可还是令璎珞直觉不大对。
    霜杏乃是老夫人赏的人,虽然上次在楚衣阁霜杏表现的毫无破绽,这么长时间她在秋水院中伺候也是谨小慎微,恭敬周到,不曾有半点错处,可璎珞还是不能相信她。
    这样完美的霜杏,愈发令璎珞觉得有假,人怎么可能不出错呢,除非是时刻都提着心,战备状态之下。
    霜杏一直小错都不曾犯过,只能说明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主子,而是随时在做戏企图哄得自己的信任。
    “姑娘,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三姑娘真会那么好心,替姑娘求情?只为了挽回老爷的宠爱,向老爷表示悔过之意?”云妈妈见璎珞出神,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道。
    璎珞目光流转瞧向云妈妈,道:“三姐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谁知道她又打什么主意。”
    不过这下也好,她也不用再想法子让老夫人解她的禁了,昌平侯府也是军功起家,不同于定安侯府,如今还算门庭昌盛,世子的嫡子过洗三礼,想必到时候振威将军府,还有祁阳王府都是要去人,这下也不用刻意安排了,只要请盛承义弄清楚祁阳王的行踪,让苏景华守株待兔便好了。
    “姑娘,那昌平侯府不定有什么等着姑娘呢,要不到那日姑娘装个病,躲过去吧?”云妈妈忧虑的声音传来。
    璎珞却一笑,道:“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到时候劳烦妈妈好好检查下霜杏准备的衣裳首饰,莫出了岔子便好。若然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装病岂不是徒然人笑话?若是真是她们有所谋划,我便是装病只怕也是躲不过的。妈妈放心便是,早先在穗州时那般孤立无援,我尚且无惧,如今便更不会心生胆怯了。”
    ☆、132 相见
    一晃便到了三日后,清晨天还没亮璎珞便被唤醒来梳妆打扮,用了些简单的早膳便往老夫人的福禄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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