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彦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拱拱手道:端木先生,这卫苏什么来历,你不如与大家伙儿说说。
    众人哗然,原来端木嵩竟知道这个卫苏小子吗?难怪了,刚刚还替这人说话。
    温良冷哼一声,原来如此。
    端木嵩也不扭捏,直接摇头,我不认识卫苏,从未见过。
    不认识?褚彦也奇怪,不认识端木嵩怎么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正是从端木嵩口中听到了卫苏这个人,他之前出面收录世家子弟之时才会特意问问这个人。端木嵩这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醉心于他的墨家之术,能从他口中说出其他人的名字来,简直是罕见。所以他才会好奇卫苏是何人。
    然而端木嵩也确是不认识,他只是之前接到下面一个叫端木图的弟子传报。信上提到了百余年前出走的墨家另一支,似乎是有一点线索了,可惜大的进展依旧没有。
    而这信上面就提到了一个叫卫苏的人,像是和墨家另外一支有一点渊源。他已经回信让他们将人看顾好,等他得空便去会一会他。
    没想到,还没成行,陶家却找上门来,说是要和他们墨家合作,共同制作出利民的水车。他当时就是一惊,端木图的信上就详细说了这个水车的用途,当时他还半信半疑。这个东西竟然能自己动起来,将处的水运送往高处,可想而知,这个东西制作出来用途该有多大。
    陶家送来的水车图纸让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越想越觉得水车的巧妙。这也让他相信了端木图的话,也许这个卫苏真的有接触到过墨家的另外一支也说不定。
    后来,在皇甫雍那里,他又见到了模样奇特叫做官椅的东西。问清楚了这东西的来路,端木嵩便下定了决心,不管这卫苏是谁,他都有必要见见。
    听说卫苏今年想要进颍阳学宫,于是在褚彦抽到今年的收录世家子弟人选后,端木嵩破例让他留意一下这个叫卫苏的小子。
    确实不认识。端木嵩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端木嵩沉默寡言,却从不妄言,因此他这般说出来,众人也就相信了。
    倒是姜卞出声道:我倒是知道这个卫苏。他负手而立,今次收录的世家子弟,其中有陶家子,颇得我心,我已经收录其为门下学子了。我能一眼相中,将其收入门下,是因为他的文章颇有见地新意。
    众人好奇心起,原以为姜卞会说有关卫苏的话题,没想到他却扯到什么陶家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温良呵呵笑道:这些和姓卫的小子又有何干?你这人,莫不是读圣贤书读傻了?
    姜卞也不着恼,慢悠悠的吊足了胃口,又才说道:你又怎知没有干系?听陶家子说起,这文章便是卫苏所教。
    啊?大家都不可置信起来,不过姜卞却没必要对他们撒谎吧?不过什么样的文章能让姜卞这个儒学大家称赞并另眼相看的?
    不过,大家好奇这个卫苏,想来没有谁能够有祭酒大人了解吧?姜卞笑着道。又将话题甩到了皇甫雍身上。
    皇甫雍笑着道:老夫也仅限于这封荐书上的了解。不过据说端木手上制作的水车图样就是从卫苏手中流出来的。
    端木嵩最近和陶家的动作,颍阳学宫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个水车已经开始推广出去,用途不小,于民生十分有利。
    现在颍阳城外许多世家庄子,都求上门来,只为求得一架水车,能解决庄子上的用水问题。然而,陶家人都还没能松口,说是让真正用得上的平民百姓先用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举传扬开来,百姓交口称赞,能这样为平民百姓着想的世家大族不多。陶家名望大涨,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也暂时稳住了。
    他们作为旁观者,对于陶家现今的情形都是知道的。陶家有如此巨大的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却没有藏着掖着据为己有,反而将其大力推广开去。不得不说,陶家主如此的魄力,看来陶家还能支撑些时日啊。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水车图竟然是卫苏拿出来的。
    众人看向端木嵩,心中都有疑惑,温良忍不住问道:端木先生,莫非这卫苏是你们墨家子?
    端木嵩摇头,言简意赅,不是。
    端木嵩倒是想墨家能有卫苏这样的人。可惜的是,他翻遍了名册,卫苏的确不是墨家子。不过,卫苏想进颍阳学宫做先生,此事若成,以后有的是碰面的机会。他倒要看看此子是否有缘法。如果可以,将他拉入墨家阵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老夫将按照颍阳学宫的规矩进行考核。论学大典在即,各位也准备准备,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来好好招待这位小友啊。皇甫雍笑得如同狐狸。
    颍阳学宫好久没有新鲜事儿了,这下子怎么也得热闹一阵子了。
    第32章
    在场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有人被这个叫卫苏的小子勾起了兴趣。也有人不屑一顾,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罢了,等到时候他们认真一点, 让这小子摔个大跟头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先生大儒。
    想要入职颍阳学宫做先生, 就得有被虐的觉悟啊。除非是当世令人尊崇的贤者大儒,颍阳学宫才会特别邀请入学宫任教。
    否则,那就只能以学宫的规矩, 让前来自荐之人拿出能够说服所有人都本事来。只有得到七成以上的先生认可, 才能入学宫当先生,教授学识。
    论学大典如期举行,这是五年一届的盛事。
    颍阳学宫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学宫中央最大的广场, 便是众所周知的论学广场了。
    这里早就布置好了席位,不同的人分区就席。各地前来求学观礼之人就几乎将广场挤满了。
    颍阳学宫的学子们也早早过来了, 与外来的人不同, 他们的安置地点, 是观礼的绝佳之处。
    荀祁坐在秦湛身边, 脸上兴奋不已,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这样盛大的场面。颍阳学宫不愧为世上第一学府,看天下的有为之人无不向往就知道了。
    荀祁第一次感谢父王将他派遣过来, 如果在邶国,怎能有此见识?或许可以在这些人中发现一两个得用之人,结交一番,将来发展成为门客幕僚,也能有些许助力不是?
    而且, 卫苏也要参加论学大典, 他已经找到自己先生推荐卫苏。如果卫苏的表现能说得过去, 便也能进学宫,到时候大家便成了同窗,卫苏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之前荀祁听了卫苏的法家理论,便急不可耐的去找了自己的先生韩伊。先生听了之后眉头紧锁,思索了许久后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拍手连连称赞。
    不得不说,卫苏的一番话,给了不小的启示,原来他们都走进了死胡同里,没有跳出一个固有的框架,在旧思维里打转。有了卫苏的见解,他们思路豁然开朗,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韩伊当时就想见一见卫苏,却被祭酒大人的一道召集给叫走了。不过荀祁却知道,如果卫苏愿意,成为韩先生门下学子是很有可能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湛,只见他面上无波,手指轻轻的捻着袖口不住摩挲。荀祁十分了解他,知道这是秦湛心下紧张的表现。
    你紧张什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们先生十分看好卫苏的,有韩先生在,卫苏定然会被破格收录门下。荀祁说道。
    一样被学宫中先生破格收录的学子不是没有,因此荀祁在知道韩伊的想法后,便不再替卫苏担心了。
    秦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关于卫苏的事情,他都有些心慌意乱。虽然听荀祁说过了,可依旧放不下心来。
    行了,别担心了,咱们只要好好看热闹就行。荀祁拍了拍秦湛的肩膀,笑道:话说回来,卫苏这人还挺招人喜欢的,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居然都能一见如故。啧啧!想当初咱们可是打了十几场架,这才不打不相识呢。
    秦湛这人,任谁都无法交心,若不是自己不轻言放弃的性子,说不定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之交。这么多年来,荀祁相信,自己是秦湛唯一的好友。现在秦湛竟然这么在意一个人,他也不免替他高兴。他是真的希望秦湛能多多结交友人,这样就不会孤单一人,冷冷清清形单影只的未免也太可怜。
    秦湛闻言一愣,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心下放松了一些。荀祁这人,别的不说,重信仁义,这也是他愿意与之结交的原因之一。对于卫苏,他知道这并不像荀祁那般的友情,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莫名觉得他亲切,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卫苏很好你也很好!秦湛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荀祁一愣,没想到秦湛这个冰块木头还有这么煽情的一天,他笑得眯缝了眼,一把搭上秦湛的肩膀,现在知道本王子的好了?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将来我回我的邶国,你回你的西秦,也别忘了这句话。
    等到将来,他们都要各自面对属于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甚至将来他们还会因为各自的身份,抛却往日的友情,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不过,将来的事他们现在谁也说不准,只需要把握当下就好了。
    两人明显都想到到了这一点,秦湛默然不语,荀祁却哈哈一笑,不想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他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道:怎的也没见到卫苏?你看到了吗?
    广场下边乌压压一大片,人头攒动,想要找一个人未免太难了。明明知道卫苏就在其中,却见不到人,秦湛都有下去找人的冲动了,好歹被克制住了。
    不过你放心吧,卫苏他准备了这么久,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咱们只要事后好好为他庆祝就是了。荀祁安慰说道。
    庆祝?王子祁要给谁庆祝啊?不知道谁运气这么好,能得王子祁的青眼相看呢?一个吊儿郎当的话音从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声音的荀祁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到哪儿都有他?
    荀祁回过头就见到一群人,其中当头一人打扮得如同花孔雀一般,正是娄国王子阮稷。
    荀祁皮笑肉不笑,语气很硬,给谁庆祝就不劳王子稷费心了,本王子的事你少管。
    这是娄国的王子稷,在颍阳学宫算是老人了,因为娄国在如今来说是属于霸主之国。也因为这点,阮稷便隐隐成为学宫中的一方势力。他成日里不学无术,惹事生非,学宫之中很多人都怕他。
    不过荀祁却是不怕的,刚进学宫之时,阮稷便来找过几回麻烦,荀祁是什么人?他因着父王不管不顾,更加没有顾忌。他的性子就是不服输,从小便打架打到大的,在邶国王孙公子眼中是无法无天,与地痞流氓一般无二的异类,是其他人见他都退避三舍的霸王。
    来到颍阳学宫被人挑衅,他能咽下这口气?他可不像其他不受宠的王子,除了逆来顺受就是上赶着巴结。
    在阮稷的挑衅下,荀祁的反击让阮稷吃了好几次大亏,也让阮稷在他面前稍微收敛了一点。这样几次后,两者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不过,阮稷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荀祁的麻烦,但是平日里见着也是能刺几句就刺几句找存在感。
    荀祁是最看不惯这种人的,欺软怕硬,装腔作势。他能忍住不上前给他两拳,就已经是好的了。
    荀祁的回答让阮稷跳脚,整个学宫之中,谁敢这样跟他说话?荀祁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要这个混账好看。
    正想冲上去与人怼上,旁边一个容貌佚丽的少年拉住了他,摇摇头,阿稷,不可冲动,今日是学宫中的大日子,你若惹事,先生们不会放过你。
    阮稷回头看一眼他,怒火这才平息,恨声放话,哼!要不是阿奚求情,你别想好过!
    荀祁冷嗤一声,不放过谁还未可知呢,他荀祁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阮稷这人不过只会放放狠话罢了,这种人不搭理也罢。
    发生的一切,秦湛看都没有看一眼。韩奚眼睛自始至终却落在秦湛身上,几次欲言又止,奈何没有什么好机会,只能作罢。
    眼看着机会就没了,最终他咬咬牙,鼓起勇气方才说道:原来王子湛也在这里,你你还记得我吗?
    他没想到会碰到秦湛,自上次见面后,他有意想多接近接近这人的。然而,虽然都是在学宫之中,秦湛却几乎独来独往,深居简出,始终难以得见,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好好认识认识。
    荀祁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咦!秦湛居然认识幽国王子韩奚,好哇!秦湛真不够朋友,这样的事居然还瞒着他。
    秦湛听到叫他,轻轻扫了一眼,这是何人?
    秦湛轻飘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一眼,让韩奚有些失落。
    也是,你可能不记得了,上次多谢你帮我解围。韩奚轻轻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秦湛心下疑惑,表面却不好失礼,只点点头。
    见他的反应,韩奚心中好受了一点,眼中有了一抹欣喜,正好秦湛身边有位置,他是不是可以跟他好好聊聊?
    正要开口,秦湛已经回转头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他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阮稷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秦湛身上,心中大为不满。他本来就与荀祁有嫌隙,秦湛又与荀祁走得近,之前秦湛少有在他面前露面,他倒也没有刻意寻他麻烦。可今日韩奚对秦湛明显与众不同的态度令他怒火中烧,他对韩奚那么好,平日里也没见韩奚这般讨好的模样。
    咦?阿湛居然替你解围?不会吧!他素来冷心冷肺的荀祁的话脱口而出,引来秦湛冷冷一瞥,他连忙改口道:嘿嘿,他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会帮你解围?
    阮稷怒道:关你什么事,他也不过运气好,碰上帮了阿奚一把,阿奚心地良善,才会记着别人的好。若是当时本王子在场,谁敢欺负阿奚?
    虽然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事后已经被他修理了,他还是耿耿于怀,特别是阿奚还在他面前提起过好几次这个叫秦湛的家伙。
    啧啧!荀祁摇头晃脑,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好像也没有你什么事儿吧?自作多情作甚呢?
    这话戳中了阮稷的心事,他的脸涨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喝道:荀祁!本王子非撕了你不可。
    荀祁挑眉,活动了一下手关节,然后朝着阮稷勾勾手,露出招牌的贱笑来:来来!正手痒痒呢,不上的是孙子。
    阮稷的暴脾气如何经得住挑逗?被荀祁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要上前分出个胜负来。然而这个时候,谁敢放他惹事?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他拉住了。
    王子稷!你想让我等都受先生责罚吗?韩奚喝道。原本他还想能与相信王子湛说说话,看样子也不成了,只得跟两人告个罪,拉着阮稷另外寻了地方落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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