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周大夫就是从炮制草药开始学的,加上她聪明有悟性,炮制出来的草药比药堂学徒做出来的还要好很多。因此她才有这个自信。
    那你说说炮制草药有哪些方法?温良直起身子,问道。
    卫蓁歪了歪脑袋,这可难不倒她,基本可以分为水制和火制以及水火共治这三种方法。水制法往往用洗、泡、淋、润、飘几种方法。火制法则用炒、炙、煅,煨的方式。草药经过不同的方法炮制以后,治疗疾病以及起到的功效也是不同的。注1
    卫蓁的回答让温良很满意,看来卫苏说得没错,这丫头的确在医术上有些天赋的。很多人只是学炮制草药也是几年都没有进展,她才多大,就到这个地步,还是很少见的。
    丫头,听你哥哥说,你会缝合之术,来来来,好好跟老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温良也不捣鼓他的那些草药了,直接领着卫蓁去了他的实验室。
    卫蓁有些犹豫,看了卫苏一眼,在卫苏的点头下,这才跟着进去。
    卫苏是不担心卫蓁的,他知道的很多现代理论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卫蓁。也让她没事儿的时候上手试过,目前来看效果也都还好。虽然没能真正在人身上动手,不过那一套基本操作流程她还是熟练的。因此,也不用担心温老头会为难住卫蓁。
    卫苏心知他们的实验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完成的,便吩咐了外面的铁三娘照看卫蓁,自己先行离开,等到结束之时再过来接人就好了。
    他也是想先去熟悉熟悉自己将来的教学环境,毕竟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工作了,应该有备无患多了解一点才是。
    此时皇甫雍的草庐之中,皇甫雍正陪娄国使者宋庆煮着茶汤。
    等到茶汤煮好,仆从给宋庆端上一碗,宋庆轻尝一口,笑道:祭酒大人的茶汤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有幸得以尝到,是宋某的福分,也算不虚此行了。
    皇甫雍摇摇头,宋使过奖了,此地简陋,也无甚好待客的,宋使不要嫌弃才是。
    哪里哪里!
    两人客套了一番,这才聊起正事来。
    今年颍阳学宫人才辈出,更有卫苏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啊。宋庆一边开了话题,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皇甫雍的神色。
    宋庆的心思不用说透,皇甫雍自然也是明白了,只不过他装作糊涂,顺着话道:颍阳学宫千百年来宗旨便是教学育人,学以致用,人才辈出方不负圣师初心。这也是吾辈一致努力的成果。
    宋庆原本是想打听卫苏此人,没想到皇甫这个老狐狸一句话都没提及。想了想,决定不打哑谜了,直接开口道:祭酒大人,不瞒您说,这次的卫苏实在令人惊讶,能通过学宫先生七成的赞同入学宫,古往今来都少见。此次论学之后,卫苏的大名也会在各国中传扬开来。
    皇甫雍不接话,捧着茶汤笑而不语。
    宋庆无奈,只得继续道:此次的所见所闻本使回去之后都得一一禀明国君,卫苏此人必会是重中之重。然而我特意前去打听了卫苏,所知信息却少之又少。祭酒大人,您看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为了回去后不被国君惩罚,祭酒大人能否给我透露一下卫苏此人?
    皇甫雍摇摇头,实不相瞒,卫苏的一切老夫知道的也并不比宋使多。只知他出身于白水县乡间,后进了陶家四郎的私学,直至三年前他母亲去世方才不在入学。如今听得学宫论学才让陶家人举荐而来。
    这些都是举荐书上所言,众所周知的事情,皇甫雍又照着说了一遍。
    宋庆无语,他私底下了解得这就是这些,原本以为皇甫雍能知道得多一些,才特意找过来,没想到皇甫雍这个老狐狸,居然圆滑的一丝不露。
    见宋庆沉下脸,皇甫雍笑道:宋使此来错矣,你来找老夫,还不如去问问陶家人,相信陶家人与卫苏的关系,必然比我这里费无用功的好。
    宋庆勉强笑了笑,我如何不知,不过真要是这么好打听,我也不会来此了。
    自从卫苏在学宫中一战成名,像他这样想要打听卫苏消息的多不胜数。陶家自然应付不过来,直接闭门谢客,说是家主致力于推广水车一事,忙得脱不开身,等将来有空闲之时再行赔礼。
    这种推脱之词,一听也就明白了,可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哪怕他身为娄国使者,但是在颍阳城中,面对四大家族也是不敢造次的。
    他也是没办法,这才想着看看能否在皇甫雍这里了解些信息。
    皇甫雍一脸无能为力之色,老夫实在帮不了太多,只能说抱歉了。
    宋庆还怀着一丝希冀,祭酒大人,不知能否让我见见卫苏?
    皇甫雍嘴角噙着一抹笑,卫苏如今身为颍阳学宫的先生,他愿不愿意见你,却不是老夫所能左右的了。况且卫苏之前也说了只想一心投入教育事业,其余一切身外之事,都莫要相扰。因此,依我之见,宋使还是熄了这份心思罢。
    宋庆叹气,他是多此一问了。颍阳学宫中的先生,只要授了圣师诲牌,就是圣师门下。他要是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国君的命令也可以不遵从。
    卫苏不愿意见任何人,什么手段都不好使。只是就这样回去,国君问起来,他一问三不知,只怕职位不保啊。
    想到这里,宋庆苦了脸,嗐!说不得,他再想想法子,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42章
    颍阳城的四大家族中, 除了陶家主之外,其他三家家主也齐聚一堂,此时堂上气氛有些微妙。
    自从陶家举荐的卫苏在论学大典上大出风头,后来又进入颍阳学宫做先生, 他们心头就像被猫爪子挠过一般, 刺痛无所适从。
    这陶家怎么就碰上姓卫的这小子了?想想真叫人气不过!崔玄拍了拍大腿, 愤懑不平的道。
    眼看着陶家已然没落了,可却无端端弄出个水车来, 获得百姓庶人的称赞, 一时间陶家的声望提高了不少。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哪里找来个小子,一下子扬名天下。陶家也因着举荐有功,落下不少的好处。如今陶家上升的势头强劲,他们崔家一时之间也岌岌可危起来,怎不令他忧心忡忡。
    谢家家主谢浦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汤,神色倒也不似崔家主那般急。
    崔玄冷哼一声,崔家谢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自己倒下了,他谢家也别想好过。
    谢浦看穿了他的心思, 劝道:稍安勿躁,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才能阻止陶家的势头,扯其他的也是无用。
    话说的简单,事已经成了定局,又如何能阻止?崔玄气不过。
    呵!不多想想办法, 在这里自怨自艾又有何用?谢浦有些看不上崔家主遇事毫无定准的脾性。
    崔家主有些着急, 姓谢的, 陶家起来, 你们谢家也讨不了好。别忘了,陶家没落也没少你谢家的手笔。
    他也不怕撕破脸皮,就算他沉下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是?
    眼看这两人就要脸红脖子粗的争执起来,王家主王驺才撩起眼皮,淡淡的说了一句,如今陶家还没怎样呢,你们反倒先自乱阵脚了。依老夫之见,你们先行斗得个两败俱伤,然后让陶家坐收渔翁之利,最好不过的了。
    此话一出,崔玄脸色通红,呐呐不敢再说什么。
    谢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王家主,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崔玄忍不住,询问道。
    王驺摸摸胡须,眼睛里闪过一抹精明之色,以不变应万变。
    这崔玄一愣,没想到王家主竟然会这么说。这么说来,不就是什么也不做嘛?那他们今日在这里商议岂不是无用之功?
    谢浦眯眯眼,点头道:王家主所言极是。陶家再怎么表面风光,可是真正的基石已然松动,只要陶家后继无人,一时半会还不可能爬得起来。
    谢浦的解释让崔玄稍微放心了一点,可转念他又皱起了眉头,陶家后辈陶瑾如今也已经进入了颍阳学宫,陶家一直倾尽全力培养的人,将来定会继承陶家,这也算不得后继无人吧?
    谢浦微微一笑,陶瑾?呵呵,陶家也只有这么个后辈能拿得出手了。不过陶瑾此人忠厚有加,天赋不足,将来继承陶家也只不过是个守成之主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王驺站起身来,不错,正是如此,陶家不足为虑。只是这个卫苏,我们应该好好打探打探,如果可以,能拉进关系是再好不过的了。
    谢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卫苏进了学宫做先生,别人只怕奈何不得半分,能拉近关系是最好,如若不能他所忧心的正是这一点。有卫苏这样的人物被陶家拉拢,成了陶家的助力,未来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就谁都说不准了。
    崔玄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总算平静了下来,也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既然将陶家已经踩下去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他有翻身之地。
    颍阳学宫的广场中心,贴了一张大大的羊皮公告,新进学宫的卫苏卫先生开堂授课,授课内容为格物致知,但凡是有意愿的学子,届时都可以前往听课。
    颍阳学宫中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实在是因为卫苏的大名太过响亮了,当日论学大典的辩论还历历在耳,卫苏云淡风轻谈笑间将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那样的风姿早已经深深印入大家的脑海。谁人不希望当时站在台上的是自己?若有一日自己也能这般,那就无憾了。
    许公子,到那日你可要去看看?跟许暄一起的人问道。
    许暄脸色有些不愉,当日如果没有卫苏,那么自己将成为最耀眼的一个,正是因为卫苏的横空出世,让他成为萤火之光,还险些不能进学宫。因此,对于卫苏,他是又妒又恨。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所研习的礼法,与这一套格物致知毫无关联,倒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前去。
    说的也是,这个什么格物致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学问。
    卫先生也没有设置门槛,说是让有兴趣的学子都可以去,到时候去听听不就知道了?有人说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先生早就说过了,贪多嚼不烂。依我看还是就如许公子说的,研习学问不同,倒也没必要去。
    有人踌躇,觉得两边说得都有道理,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同样在另一边,陶瑾满心欢喜,期待。卫苏终于开始讲学了,他说什么也要去捧场。
    路过他身边的谢灼冷笑,不知所谓,诸子百家哪有这什么格物的,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陶瑾回过头,怒目而视,谢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谢灼得意洋洋,痞痞笑道:怎的?偌大一个学宫,竟还不让人说话了?你陶瑾什么人,管到爷头上来了?
    陶瑾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遇上这混蛋,就没好事。不理他吧,他还偏偏就在你眼前转悠,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得了,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陶瑾转身想走。
    然而谢灼看穿他的意图,却拦住他,你怕我?
    陶瑾皱眉,嗤笑,我会怕你?只不过不想见到某只苍蝇罢了。
    谢灼不怒反笑,逼得更近一点。陶瑾步步后退,谢灼却步步紧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凑到他的耳边,放话道:陶瑾,我谢灼偏偏就要跟你杠上了。
    陶瑾猛地甩开他,连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站定下来。狠狠的瞪着谢灼,谢九,尽管放马过来,我陶瑾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任由他人拿捏之辈。我警告你,想要拿捏我,你可是选错人了。
    陶瑾放完话,便掉头离开。这次谢灼没有阻拦,他看着陶瑾微微凌乱的步伐,啧啧两声,抬起右手,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脸上却是一抹似有若无难以言说的古怪笑意。
    卫苏的第一堂课,大多数人呈观望态度。一来众学子根本就不了解这格物致知属于诸子百家的哪一家。二来,卫苏虽然在论学大典之上扬名立万,可终究年纪太轻。他们所尊崇的先生都是德高望重,不管年纪资历都足以让人信重。
    而卫苏年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让他们接受有这样一位先生估计会有些难度。
    小子,你也真够大胆的,就这么放张公告出去就要讲学,就不怕到时候没人来听?温良喝了一口卫苏泡的茶,舒服的眯起眼睛,这茶清香浓郁,喝下之后感觉全身都通泰不少。
    这是卫苏将现在的茶叶通过今法炒制过得,自然茶香浓郁。陶家主知道卫苏泡茶只用茶叶,便大方的将家中未碾磨过的茶叶送了不少过去。
    之前他用未炒制过得茶叶泡茶,虽然清香,却始终有一股子涩味。这会子陶家送来的茶叶多了,他索性自己将茶叶炒制出来,喝着才有了曾经的味道。
    当然,他也将炒制过的茶叶回赠了陶家不少,如今陶家上上下下几乎都不再煮茶汤,反而都喝起卫苏炒制过茶叶的茶水来。
    一下子这么多人喜爱,陶家主更是受到启发。四处大量收购茶叶,还特意找卫苏商量了,让卫苏制茶出售,等贩卖出去,所得利润与卫苏五五分账。
    卫苏想着这也不是坏事,与陶家合作,实现双赢又有何不可?他还要给妹妹攒嫁妆,没点产业进账也不行啊。炒茶并不复杂,铁三娘他们跟着学了一下也就已经有模有样了。于是他便将炒茶之事交给了铁三娘夫妇,自己也能轻松自在。
    现在想要将茶叶推广出去估计只能是小范围的,不过相信只要到了一定的契机,贵族的茶汤便会被自己的茶叶所替代。毕竟曾经世界的茶文化延续了几千年的历史,经久不衰,这让卫苏有满满的自信。
    看看,第一次送茶给温先生,这个老头子就被征服了。嗯,到时候再给祭酒大人以及学宫中的先生送点过去,以他们的影响力,相信用不了多久,茶叶便会在贵族之间掀起一股风潮来。
    听到温良的话,卫苏不在意的一笑,我是无所谓的,只要有一人前来听我讲授,我都照样开课。
    温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你既然精通诸子百家,从里面随意选一学说讲授都可,便是讲授医家的这个止血断骨之法也是可行的。你倒好,弄出个什么格物致知的新鲜玩意儿出来,谁知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卫苏嘿嘿笑,你可别埋汰这个,我这格物致知可是动手实做其事,是行先于知。任何的事情都要动手实践方知真假,要相信科学,唯物主义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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