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西秦目前的境况他也提到了, 因为只有先生掌握了现实的情况,才会更好的提点些有用的建议。
    放下笔,秦湛重重叹气,罢了罢了, 这么长时间都等了,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浓浓的思念之情被深深密封在心底, 他都不知道,等到它们发酵泛滥成灾之时,自己是否真能控制得住自己。
    站起身来,在众人小心翼翼的目光下,他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宫人立马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战战兢兢的回禀道:是是颛太夫人病病了。
    秦湛将信收好,漫不经心的问道:请太医令了吗?
    颛太夫人不让请,说说是让大王过去一趟。
    秦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那宫人连忙行礼退下了。秦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冷然道:去凤溪宫。
    他倒要看看颛太夫人在玩什么花样。
    颛太夫人的凤溪宫如今冷冷清清,仅有少数的宫人来来回回,早就不复往日的热闹。宫人见到秦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行礼。
    秦湛摆摆手,挥退宫人,直径朝着里面而去。
    早有宫人进去禀报去了。等秦湛进去的时候,就见到颛太夫人正躺在躺椅之上,从窗棂斜照过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这个躺椅还是之前秦湛不曾得势之时,专门让人做了送给她的,颛太夫人很是喜欢,当时还赏赐了不少玩意儿给秦湛。
    见到秦湛过来,颛太夫人撩了撩眼皮,并没有动弹,反而问道:大王怎么过来了?
    颛太夫人明知故问,秦湛挥了挥手,除了伺候太夫人的贴身宫女,让给你其他周围伺候无关紧要的宫人都退去了。这才开口道:寡人听说太夫人病了,特意前来看看。
    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些头晕眼花的老毛病罢了,倒是让大王挂心了。颛太夫人客套了一句。
    秦湛看向那宫女,冷声问道:既然太夫人生病了,可有请太医令前来问诊?
    那宫女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听颛太夫人道:是哀家不让惊动太医令的。大王,哀家的身子骨自己清楚,何必兴师动众劳烦?
    秦湛心中冷笑,既然不想兴师动众,偏偏却要来惊动自己,只不知会有什么后招,不过不论如何,自己都接着就是了。
    这怎么能叫劳烦呢?太夫人应该明白不能讳疾忌医的道理。既然身体不适就应该早些医治,防患于未然才是。秦湛似笑非笑的道,很明显意有所指。
    颛太夫人被秦湛这阴阳怪气的话气个半死,不过她却告诫自己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兔崽子?自己还有事情要跟他说。
    多谢大王关心,大王日理万机,能关心我这个老婆子,也该欣慰了。既然大王来都来了,哀家这里有一事要与大王商量。
    果然来了,秦湛的猜测没错,当即不动声色,太夫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颛太夫人朝着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连忙点头去沏茶了。大王还请坐下再说吧。
    她的动作秦湛都看在眼里,他唇角微勾,倒要看看玩的是什么花样,便依言跪坐在一旁。
    那宫女莲步轻移,手中捧着茶茗递了过来。她面色绯红,不敢正视秦湛,一时间儿女娇态尽显。
    这名宫女长相出众,柳叶眉,桃花眼,一副欲说还休的娇态,任谁见了不心猿意马。
    颛太夫人盯着这一幕,心中得意,她就不信秦湛会不动心。
    秦湛并没有留意这个宫女,他心中正在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应对太夫人的手段。知道有人送茶过来,便伸手去接。
    就在触碰到茶杯的瞬间,宫女的手颤了颤,茶杯倾斜,茶水溢得秦湛满手都是。
    啊,大王,奴婢死罪。娇滴滴的声音我见犹怜。她一边请罪一边手忙脚乱的为秦湛擦拭,顺势娇软的身躯就往秦湛怀里靠。
    一开始,秦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何不妥之处。只是鼻尖少女的脂粉香薰萦绕,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一把将贴到他怀里的女人推开。
    宫女被他推到在地,心知情况不妙,连忙跪下请罪。她从小就被教导着如何才能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能让男人喜爱疼宠。当得知自己今日要诱惑之人是秦国地位最为尊崇的王时,她是有信心的。只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在大王面前,将来自己的命运就会被改变,不说为后,至少成为夫人是跑不了的。到那个时候,她只要抓住了大王的心,一辈子都能荣宠不衰了。
    因此,哪怕她跪地请罪,依旧柔弱而美丽。她臻首低垂,白皙修长的脖颈,精致流畅的下颌无一不展示出脆弱凄美来。试问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女人?
    然而,秦湛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太夫人如果只是这点手段,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正要发话让人拿下下这个女人,颛太后却适时发话了,月儿这丫头不懂事,惊扰了大王,大王大人大量,就别与她计较了吧?
    秦湛哼了一声,这人做事毛毛躁躁,如何能伺候太夫人,不如重新换人
    秦湛还没说完,颛太夫人便打断了,不必了,这人哀家用习惯了,若是换人伺候反而不得劲。她做错了事,哀家自会罚他,大王忙于前朝之事,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既然颛太夫人都这么说了,秦湛自然是要卖太夫人这个面子的。便不再提及此事,太夫人见了,连忙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尽管心有不甘,宫女还是一步步退了下去。临出门之际,还念念不舍的看了秦湛一眼,然而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颛太夫人有些遗憾,这次明明就是最好的机会,没想到秦湛竟然无动于衷。
    清了清嗓子,颛太夫人才说道:哀家这里有一件事,要给大王提上一嘴。说完,她看了一眼秦湛,对方面无表情的取出一方丝帕正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指。末了见到自己腰带上挂着的青色荷包似乎也沾染上了茶渍,微微一皱眉,小心的取下来,用丝帕轻轻擦拭起来。
    颛太夫人是见过这个荷包的,只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秦湛从不离身,似乎很是看重。她见这荷包并不算精致,不比宫中之物,想来应该是外面来的吧。
    不过现在颛太夫人也没那个精力去查探了,一个荷包而已,也不甚重要吧。
    她刚刚的话也不知秦湛有没有听到,不由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秦湛这才抬起头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洗耳恭听。
    颛太夫人被噎了一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大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应该立后了。以前是没人张罗,如今哀家倒也可以帮大王参详一二。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秦湛心如电转,如今太夫人打的什么算盘还不知道,不过秦湛却不打算让她如愿。笑道:多谢太夫人,只不过,现在立后不太好吧?父王驾崩还不满三年,湛岂能不守孝道?
    颛太夫人却摇摇头,先王中也有守孝一年的,况且如今离三年之期也不远。有世家或者他国公主联姻,正好可以选择,等守孝期满,直接便迎娶立后有何不可?
    哦?秦湛眯眯眼,手中摩挲着青色荷包,似笑非笑的问道:太夫人似乎已经有了满意的人选了?
    颛太夫人笑道:大王知道哀家的母国越国,如今的十七公主正值豆蔻年华,若能与秦国联姻,正有利于两国联盟,岂不美哉。
    秦湛总算明白了,原来太夫人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给自己找帮手啊。
    此事缓缓再说吧。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事。他着眼于天下,岂能被这些俗事所牵绕?况且太夫人的提议本就不安好心,秦湛本能的抗拒。
    颛太夫人急了,大王,一国之后,万万不可马虎,大王应慎重考虑。越国王女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实在不可多得,能求娶为王后,是秦国之福。
    只怕是太夫人之福吧,寡人的王后自然由寡人亲自甄选合乎心意之人,就不劳太后费心了。秦湛说完站起身来,太后珍重身体,有什么可以传唤太医令,寡人忙于政务,只怕会忽略太过,前朝还有事,先告辞了。
    秦湛决绝离开,颛太夫人也没办法挽留,这次机会一过,只怕很难有下次机会了。颛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心好意为他谋划,怎地秦湛偏偏就不领情?美人送到嘴边都不吃的简直就是个木头。亏的自己当初竟然觉得秦湛哪里都好,比起其他的王子好百倍,当真是瞎了眼。
    颛太夫人的打算的确是想着给自己找帮手,自己在宫里孤立无援,若能让秦湛迎娶同族的王女为后,那么她日后的话语权也不会这般被动。于是她才会想方设法让秦湛过来说和,没想到秦湛竟然油盐不进,看来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秦湛踏出凤溪宫,心中烦闷之情才稍稍缓解一些。提起王后的人选,他心中莫名就浮现出那个青衣身影,当真是思念成疾了么?可他心底深处却有个念头,若是那人愿意,为王后也不是不可啊。
    可若是不愿意他将手中的荷包攥紧,眼中露出一抹疯狂之色,他绝不可能放手。
    第111章
    秦湛低着头, 连宫人们抬着的步撵也不乘了,就这么信步而行。
    颛太夫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以西秦目前之势, 结交同盟是必然之举。历来的手段都是靠联姻结盟,而颛太夫人提出来的不是不可行。若是朝臣们都同意这样的结盟方式, 只怕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反驳。
    他不是不了解颛太夫人的手段, 毕竟在朝这么多年, 声望还是有的。这也是秦湛不敢不敬太夫人的原因, 倘若太夫人真放出话去给秦湛联姻。只要有利于秦国之事, 朝臣不可能不同意,到时候群臣请命,那么自己就被动了。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有些烦闷。一想到自己的婚嫁还要被别人控制, 他就不满, 他必须要变得更强, 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转过一道花园矮墙, 却见到一个破败的院门。秦湛顿足,似乎没想过这个地方会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就在秦湛沉思之际,一个机灵的宫人上前为秦湛解惑, 大王,这是先王宛夫人的宫苑。
    宛夫人?秦湛这才记得曾经那个被颛太夫人赐死的宛夫人, 这里还有人住吗?
    秦湛随口问了一句, 身旁的宫人有些支支吾吾, 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秦湛皱了皱眉,他并不打算进去,今日已经浪费了半日的时光, 他的政务还没处理完。
    见秦湛要离开, 身边的宫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 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呯砰的声响。秦湛停住脚,想了想,还是直接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一个明眸酷齿的少女正手忙脚乱的收拾起一地的狼藉,她身边的一个小铜炉中正烧着火,炉火上似乎在煨着什么东西。
    她一脸的懊恼,似乎对于自己笨手笨脚的很不满意。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碎了两个碗罢了。少女急急回答,复而又问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屋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人心焦。少女连忙站起身来,在石桌上倒了一碗水,准备给屋中人端进去。
    就在她一转身之际,就见到了站在后面的秦湛。少女脸色一变,福了福身,见过大王。
    秦湛不认识她,身边的宫人已经回禀道:这位是宛夫人之女,大王的妹妹,菱公主。
    秦湛这才记起来,宛夫人有一子一女,儿子秦盱,女儿就是这位菱公主了。他原本见此地破败,连个宫人都不见,还以为没人住,没想到这兄妹二人却住在此。
    为何不见宫人伺候?刚刚他见到她做事都亲力亲为,这院中并不见一个宫人。堂堂一国公主,岂能事事亲为,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底下的人有苦难言,只能实话实说了。这宫中本就是捧高踩低之辈,当初先王驾崩,宛夫人陪葬,只留下孤零零两个子女。秦湛继位之后,在宫中没有了靠山的秦盱与秦菱两兄妹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颛太夫人后来又大力整治宫廷,血洗了一遍之后,这里伺候的宫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这两兄妹更是无人问津,既然上面没人发话,底下的人又岂会多管闲事?到现在,也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秦菱撇撇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今日秦湛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想到自己的哥哥,突然间意识到他来这里定没好事。
    大王今日为何来比?我们兄妹二人从来都是安分守己,都不曾踏出过这里一步的。秦菱忐忑道:这里的情况大王您也看到了,看在父王的份上,还请给我们一条活路。
    秦湛缓步走过去,看了看炉火上煎着汤药,这是谁的?
    秦菱大惊失色,我,我的。
    秦湛扬起嘴角,这丫头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活蹦乱跳一个人,还遮遮掩掩说这药是自己的。
    王子盱病了多久了?可让太医令来看过了?秦湛一句话就戳穿了秦菱的谎话。
    果然,秦菱脸色变了又变,才小声道:哥哥自先王和母亲去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一开始还请太医令开过几副药,只是后来她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着难以出声。
    秦湛看向贴身宫人,没办法,那宫人只能解释。原来王子盱当初受到惊吓,又心伤过度,一病不起。太医令虽然开过药,然而病情却反复无常,没有很好的效果。到后来,颛太夫人掌权,她本就恨宛夫人,对于宛夫人的两个子女自然就忽略了。因为王子盱的尴尬身份,又没有前途势力,更没有什么好处,谁还愿意尽心捧着?
    一开始,他们兄妹二人手中还有宛夫人留下的余钱度日,买通宫人太医帮忙做事。只是到底是坐吃山空,那些留下来的东西变卖完毕后,从二人手中再抠不出好处来,也就没人愿意帮忙了。因此,渐渐的太医院的人也就不愿意过来了。
    今日秦菱煎煮的汤药,也是秦菱外出自己找大夫配置,然后带回来自己熬。尽管日子艰难,秦菱依旧不肯放弃,秦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两人在宫中还能相互扶持,抱团取暖。真要是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只怕最终也逃不过死在某个角落中的命运吧。
    秦湛听得脸色阴沉,他真正掌控西秦还不到一年时间,因为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的事务上。后宫之事因着颛太夫人的缘故,他并没有过多留心,没想到先王的王子王女,那些宫人也能这般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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