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钱弘俶悠悠醒转。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魏恢和夜神后,他颤了颤嘴唇说:“魏恢,寡人刚才做了个噩梦,你告诉寡人说唐将军战败了。”
    “君上……”老太监哽咽。
    “这么说不是梦了。”钱弘俶惨然一笑。
    老太监垂泪道:“君上,刚才又传来消息,武宁军也被击溃了,吴军兵临城下了。”
    “完了,全完了……”钱弘俶喃喃道。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进入御书房,双手高举着一封书信。
    “君上,这是吴军将领写给您的信。”
    钱弘俶呆呆坐在榻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语。
    夜神几步走了过去,接过书信一看。
    “君上,吴国人提了一个条件。”她说。
    钱弘俶依然没什么反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一名太监跑入书房,急道:“君上,宰相黄谷带人打开东门,献城投降了!”
    钱弘俶终于有反应了。
    他脸孔瞬间涨的通红,怒吼道:“都是那个混蛋劝寡人偷袭吴国,他现在竟敢献城投降,寡人要将他乱刀分尸!”
    说着爬起身,他就要去取墙壁上的宝剑。
    还没拿到剑,又有太监飞奔而来。
    “君上,吴军没有进城,不过他们派了人将平原侯一家给带走了。他们还说,给您一个时辰考虑,只要您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退军。”
    “条件?什么条件?”钱弘俶转过身。
    “君上,吴王希望您能下一道旨意,让唐汴为吴国效力,只要答应这个条件,他们就退兵。”夜神清冷的声音响起。
    “当真?”钱弘俶猛吃一惊。
    “从他们没有进城的举动来看,应该是真的。”夜神分析。
    “好,好,寡人这就下诏,这就去……”
    钱弘俶急忙跑到御书房,拿着毛笔舔了舔,慌慌张张便写起了诏书。
    顷刻间,一份诏书写好。
    盖上了印信,钱弘俶将诏书递给魏恢:“快,你快拿去给吴国人!”
    魏恢正要伸手去接,钱弘俶手一缩,将诏书又收了回来。
    “给你的话,等会说不定又是坏消息。”钱弘俶皱着眉头说。
    他目光在书房转动着,最后停留在夜神身上。
    “还是你办事让寡人放心,这事你去办吧。”
    夜神领命而去。
    钱弘俶站起身,又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不时走到门口瞧两眼。
    许久后,夜神的身影终于回来了。
    他仔细打量着夜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最终放弃通过表情来判断情况。
    “情况怎么样?”他急问。
    “他们撤军了。”
    钱弘俶长松了一口气,慢慢向御案走去。
    忽然,他猛然转身,怒吼道:“夜神,你立刻带人去把黄谷抓起来,寡人要让他生不如死!”
    ……
    福州海域,石崇信带领着大军登上战船,准备前往俘虏所在的岛屿。
    在回杭州前,他还需要将这些俘虏运送回吴国。
    舰首甲板上,林束皱着眉头说:“我真不明白,就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书信就放弃大好的福州,君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然是为了唐汴。”石崇信回答。
    “唐汴真有那么厉害?我就不信他比得上你!”
    石崇信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石大哥,我有一计,可得福州,又不用违抗君上命令。”朱继忽然开口。
    “说说看。”
    “我们可以将福州虚实透露给泉州陈洪进。他得知后必定引军来攻,等他拿下福州,咱们再请战攻打福州,君上必定同意。”
    “好主意,借陈洪进的刀杀死钱弘俶,我们再解决掉陈洪进!”林束称赞。
    石崇信沉默了一会,说:“这样做瞒不过唐汴,他若是因此不愿投效吴国,君上只怕会怪罪我等。”
    朱继想了想,叹道:“那也罢了,反正以吴越国如今的力量,迟早会被我国灭亡,只可惜这攻下福州的功劳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你刚才那主意的前面部分,倒是可以一试。”石崇信微笑。
    “你是说将福州虚实透露给陈洪进?”
    “不错。”
    “那不是白白便宜了陈洪进那小子吗?”林束皱眉。
    “福州与建州相连,眼下赵匡胤正在攻打饶州,无暇顾及,不如让陈洪进占据福州,以免将来被赵匡胤所占。”石崇信说出理由。
    “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将消息传到泉州。”朱继点了点头。
    他离开飞龙船后,林束也跟着离开,返回自己的飞豹船。
    石崇信静静望着海面,尽管这次立下大功,他心中却波澜不惊。
    对他来说,真正的战场在北方,而不是南地。
    ……
    刑部大牢,齐晖倒立着身子,双脚靠在墙面之上,两只粗壮的胳膊一伸一缩,锻炼着手臂肌肉。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几名狱卒押着一名犯人走了过来,
    犯人被押入他旁边的牢房。
    齐晖看了犯人一眼,见其勇武矫健,面色刚毅,暗暗揣测此人或许是名军人。
    狱卒们离开后,齐晖继续锻炼着。
    一个多时辰后,他气喘吁吁,坐在牢房中的木床上,拿着一块布巾擦拭着身体。
    忽然,远处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齐晖抬头一看,大喜道:“李将军,您怎么来了?”
    李文诚右手提着两只羊皮酒袋,左手提着一个油布纸袋,微笑着说:“今天刚回杭州,过来看看你。”
    走到牢门外,李文诚冲远处一名狱卒喊了一声:“兄弟,帮我拿张矮桌和矮椅过来。”
    “您稍等。”
    狱卒转身跑了,没一会拿着桌椅回来,摆放在牢门之外。
    “谢了。”
    李文诚将提着的油布纸放在矮桌上,解开细绳,里面是几斤切好的牛肉。
    “来,我们喝酒。”
    李文诚坐在矮凳上,将一只羊皮酒袋递了过去。
    齐晖接过酒袋,连抓几片牛肉放入嘴里,咀嚼了几口后,往嘴里灌入一大口酒。
    “将军,您怎么回杭州了,第二军的弟兄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来了。”李文诚抓了片牛肉放入嘴里,说:“最近四国同盟共伐赵匡胤的事,你知道吧?”
    “听说过,战况如何?”
    “别提了。”李文诚喝了口酒说:“本来我们已经打下信州,谁知吴越国那帮混蛋竟然背弃约定,偷袭咱们!”
    “那帮畜牲!”齐晖破口大骂。
    隔壁牢房的犯人听到这,忽然向这边看了一眼。
    李文诚冷哼道:“他们哪里是咱们的对手,三路大军中两路被我们轻易击退了。”
    “还有一路呢?”
    李文诚停顿了一下,开口道:“还有一路是唐汴率领的,那家伙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人说过,是吴越国第一名将。”齐晖一边嚼着口中食物,一边说。
    “对,那家伙很厉害,一路差点打到了杭州,最后距离杭州城不足三十里,才被击败。”
    正在喝酒的齐晖闻言咳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止住咳问:“怎么会,就算他再厉害,咱们那几位元帅也不会输给他吧?”
    “要是秦帅自然不会输他。”李文诚咂了咂嘴:“蒙大帅和俞大帅应该也不会输,可这次对付唐汴的是第五军。”
    “您是说与唐汴作战的是楚雄将军?”
    “就是他,楚将军毕竟还是差了那么点,只能说唐汴运气好,要是碰到咱们秦帅,早就败了。”
    “那可不,那狗贼运气倒好。”
    李文诚左右看了一眼,急忙道:“别乱说话,君上好像很看中此人,亲自跑到城外想要招降他。”
    “不会吧。”齐晖惊呼。
    “我是听宗统领说的,他跟着秦帅参入了击败唐汴那一战,据说君上骑着一匹马亲自奔到城外,就为了那家伙。”
    齐晖低声嘟囔:“君上也太礼遇那些外来将领了吧,先是石崇信,又来一个唐汴。”
    “你还别抱怨,君上的眼光岂是你我能比。就说这次反击吴越国的战争吧,君上派石崇信从海上进攻福州,你猜怎么着?”
    “石崇信打了大胜仗?”
    “不仅打了胜仗,他的水军接连击溃静海军、武宁军,直接兵临福州城,听说钱弘俶那蠢货直接吓昏了。”
    旁边牢房的犯人听到这里,缓缓闭上了双目。
    齐晖称赞:“果然厉害,难怪君上如此看中他,这样看来,唐汴想必也不差。”
    “那是当然,只可惜他不肯归降。”李文诚叹道。
    “不会吧,那君上不是很失望?他现在在哪?”
    “听说君上将他关进了刑部大牢。”
    “那不就是……”
    说到这里,两人目光向旁边那名犯人看去。
    “喂,兄弟,你该不会是吴越国的俘虏吧?”齐晖问。
    那名犯人闭着眼,淡淡道:“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唐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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