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跪着的四皇姐突然间激动地抱着我的双脚,不断地求我说:“阿五,既然你有心成全我们,何不放我们离去,让我与他私奔,避开这世间的纷纷攘攘,好好的过平静的日子。”
    “你愿意放弃公主封号?放弃皇室的荣华富贵?”虽然四皇姐的决定有些过分,但我更多的觉得这个决定令人匪夷所思。
    她不断地点头,带着神经质的面部表情说:“是的,阿五。只有避世,我与他才能真正幸福。”
    我把顾虑说出来:“奉孝他同意吗?如果你们走了,公爹和婆母该怎么办?以后你们何以为生?”
    我这一问让她语塞,她想了想,起身说:“我去和奉孝商量!”
    她就这样转身走了?果然不改厚脸皮的个性,怎么说王奉孝现在还是我的名义夫君啊!你们当我的面要商量哪门子事!
    王奉孝的决定出乎我的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病好的他坚决反对四皇姐的计划。不说什么,仅是公爹和婆母,他就不能撇开不管。若要王谊放弃朝中官职,跟着王奉孝他们避世,那是更不可能的事。
    王家花了无数代的鲜血才混到今天这地位,王谊怎么可能放弃官职。王谊不肯放弃,王奉孝自然不可能离开。
    人存活于世,除了爱情,还有亲情、责任及牵挂,怎么能说避世就避世。
    不知道四皇姐是如何想到办法,还是她真如太医所言,因多日为王奉孝求情长跪于宫中,她整个人的精力完全被掏空,得了不治之症,药石无灵。
    我还没从这个突然.性.的消息回过神来,四皇姐当着王奉孝的面给王谊下跪,说:“郧国公,看在我为你儿不顾性命入宫求药的份上,您就答应我这个请求吧。让我与奉孝避世一段时间,待我过世归去后,他再回王家不迟。反正我也没几天活路了!”
    “这…..”王谊心里是不愿意的,毕竟他的亲儿王奉孝才病愈,就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怎么说心里都不放心。
    王谊看向我,希望我表态。
    我没有直说,而是看着得知四皇姐时日不多还处于震惊中的王奉孝,说:“你自己拿主意吧。不要让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其实我心中怀疑着四皇姐收买了太医,或是威胁了太医,让太医说谎,谎言她得了不治之症。只是我没有直接问出来,希望能留给她最后一丝尊严。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真的不知道。”王奉孝突然激动地抱着头,痛苦地说。似乎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十分难以抉择,又或是难以接受四皇姐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才导致他激动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4章 晋江网独发
    公爹王谊看王奉孝难过,摇头说:“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吧。我老了。”
    “这怎么行?这不行!”婆母罗氏不同意,却被公爹王谊拉走了。
    我见他们走了,我也走了。王奉孝和四皇姐爱如何如何,我没心思管。我现在正想着联系阿述,出城去看望王奉年。
    我刚走几步,四皇姐就扑倒在王奉孝的脚跟下,抱着他不断地哭。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如何商量的,总之入夜后,一辆马车停在王家后门,四皇姐和王奉孝消失在夜色中。
    我一直在等着阿述,希望他能给我来信,却一直未能收到。
    接着下了几日的雨而后再也未曾下过。天又开始旱了起来。
    这月葵巳日,父皇再次亲自举行求雨祭祀仪式,我也跟着忧心忡忡起来。
    随着突厥内部矛盾的日益加剧,这月甲午日突厥一部分部落归顺,派遣使者前来朝拜。
    转眼到了五月,阿述依旧没有消息。我加派了仆人去寻找他,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就连许药医也没找到。我再次害怕他如王奉年那般凭空消失。
    五月葵卯日,行军总管李晃在摩那渡口打败未曾臣服的突厥余下部落。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没令人高兴多久,王家大门外传来了悲鸣声。双眼哭得红肿的四皇姐带着早已断气的王奉孝的尸身回到王家!
    整个王家陷入了悲恸之中!
    婆母罗氏疯狂地扯着四皇姐的头发,哭着大骂:“你这该死的贱人!你怎么没死?!本应死的是你,为什么是奉孝。奉孝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没想跟你离去后,就离开了人世。我的儿啊,儿啊!你还我儿来!”
    四皇姐表情呆滞,任由罗氏打骂。罗氏觉得还不解气,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尽吃奶的力气,带着疯狂要置四皇姐于死地:“你给我去死吧,去死吧!”
    还处于震惊没有消化这个事实的我,回神命令仆人拦住罗氏。
    整个身子似矮了半截,面容如苍老十年般的公爹王谊,这时也冲了过来,把罗氏拉走,安慰她说:“奉孝已经去了。如今就剩下我和你相依为命了。你莫要冲动做了傻事啊!”
    “可我儿奉孝死了,死了!呜呜呜~~”罗氏靠着王谊的胸前不断地抽搐着哭泣着,悲伤如这月的旱情般永无止境!
    我跑到四皇姐面前问她:“奉孝是怎么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皇姐如梦呓般,喃喃说:“药,是药!不,是山石,山石滚了下来,砸向马车。他护着我,后背被山石砸中吐了一口血,还没来得急和我说一句话,就这样去了,死了!死了!”她突然癫狂大笑,像个疯子般不断地在原地转圈圈,“哈哈哈~~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这就去见他,见他!”
    大受刺激的四皇姐估计是疯了,没笑一会就跑了出去。
    我担心她出事,让仆人们跟着她。因为还要和公爹婆母们商量王奉孝的后事,便留了下来。
    王谊向朝堂申请暂停公务。整个大兴城的百官及百姓都知道他这个郧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我听宫人说,父皇悲怜王谊,甚至为此落泪,说:“朕与你曾是旧识,感情深厚,未想你会遇到这样的事。王奉孝这样乖巧的孩子就这般夭折了。朕的小公主阿五未到及笄,也因此早早成了寡妇。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王谊控制住悲伤,回答说:“皇上莫要为我儿悲伤。都是我儿奉孝不争气,不但浪费了宝贵的高丽奇药,还害了公主。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不!你别这么说。是朕教女无方,让四女杨颜犯了大错,才出了这样的悲剧。不过她已经疯了!朕不好再责罚她!朕对不起你!”
    “皇上无错。是臣教子无妨!”
    ……
    ……
    王奉孝尸身入棺的第二日,得到消息的阿述出现了。他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很多,抱着王奉孝的棺材边角跪着不断地哭。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哭得如此的悲伤,仿佛这个世界已经绝望一般。我的悲伤不及阿述,对王奉孝的感情没有他深,看着他的悲痛,我亦跟着悲伤难过起来,泪流而下。
    我本想询问他王奉年的事,可是阿述沉寂在痛苦的世界里,我不忍打扰他,更不敢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本想待王奉孝下葬后再询问他,未想王奉孝下葬那天我突然提前来潮腹痛,为了王奉孝的葬礼顺利进行,我强忍着腹痛坚持到他葬礼结束。
    王奉孝的葬礼后,憔悴的阿述见我脸色发白,神情难受,身下的裙摆染得片红。他不顾旁人在场,扶着我说:“奉孝哥去了,阿五你千万不要有事。我得到治疗来潮腹痛的药方了,我现在就去给你采益母草,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等我!”
    “我没事,阿述。不要担心我。”我捂着肚子痛苦地说。
    这时,本应被关起来疯掉的四皇姐突然出现,靠近阿述神秘兮兮地说:“城西寺山下就有很多的益母草。很多很多!满山偏野!哈哈哈~~”她疯了,疯狂地笑着,然后冲到王奉孝的坟前,不断哭喊着王奉孝的名字:“奉孝,你不要睡在地里,爬出来和我说话呀,和我说话!嘘~~我们说得小声些,不要让别人听到!”
    王谊担心四皇姐破坏王奉孝的坟,不再顾及她那所谓的准公主身份,让仆人把她拉开。她疯狂地挣扎着,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从四皇姐出现到现在我一直在看她,待她冷静后回头想和阿述说话,却发现阿述不见了。
    我的心里突生不详的感觉,大声叫:“来人,来人!快去寻阿述,快去寻到他。”
    王奉孝的坟地葬在城西外的荒山,这里若乱走是会迷路的。我一直忍住腹痛等着仆人,希望阿述能够回来,可天都黑了,阿述还是没有回来,他会不会出事,会不会迷路遇上了坏人!我越想越害怕,害怕得痛哭失声。
    公爹王谊过来劝我说:“公主,天色已晚。奉孝的葬礼结束了,我们回府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等阿述。阿述说为我找益母草治疗腹痛,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我要等他!要不你和婆母先回府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历史记载上王奉孝的确死了。由《隋书》里记载王谊上表为女主除服的时间推算,王奉孝最有可能死于开皇三年五月,也有可能死在开皇二年五月,不过最有可能的还是开皇三年五月。所以本书选择开皇三年。
    但本书不是历史书,仅是个历史故事,所以在书中最为重要男配的还会不会“死而复生”,往下看吧。
    百度百科里的记载益母草治疗痛经的方子:“益母草五钱,元胡索二钱。水煎服。”我不知道隋朝这个方子出现没有,那时候是不是叫益母草为益母草,总之引用了过来,如果与历史有出入,深感抱歉,请忽略往下看文。
    ☆、第045章 晋江网独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请选择性观看。因为我把男主写“死”了,女主会很悲伤,内容会虐。当然,本书没有结束,女主的故事在《隋书》里还没结束,所以男主不是真死。如果往下看文就会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写了。虽然剧透了,但我没有愧疚感。呵呵~~
    没等我坚持多久,因为腹痛再加上久未进食,待我服下仆人端来的一碗水后,晕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躺在床上腹痛的我还是没得到阿述的任何消息。我加派仆人去寻。在我忧心忡忡等待的第三天后,传来令我差点癫狂的消息——阿述死了,死在一间山脚下的农房里。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流泪,而是整个人呆了,不相信这个消息,不顾身体的不适忍住腹痛,带着仆从赶到阿述尸体所在的农房。
    这座农房坐落在城西寺附近,农房的主人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以采药,贩卖、炼制药材为生。听这一对夫妇说,阿述因为我采药迷路,在他们家借宿。他们因尊重阿述的医术,让出了房间搬到附近邻居家居住,没想夜间突然间起了大火,待他们救火扑灭火后,阿述的尸体已经被烧成面目全非。
    没有人知道农房是如何起火的,都认为是阿述不小心碰掉了烛火。这段时间天旱地干,木质的农房很容易起火。
    这一对夫妻战战兢兢地回话后,被出奇冷静的我打发到一旁。
    我看到得到消息跪在烧得破烂不堪的农房前的阿休伯,他瘦弱的肩膀因为哭泣颤抖得厉害,一头墨发竟然生出不少华发来。
    我走近他问他说:“阿休伯,里面那人是阿述吗?”
    阿休伯一直没有回答我,沉寂在自己痛苦的世界里。
    身旁的仆人担忧的看着我。他们明白我与阿述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现在我不哭不悲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们担心我是伤心过度哭不出来,认为我前几日刚丧夫早已把眼泪流光。
    我没有理会他们,也没有等阿休伯的回答,不顾仆人们的阻拦,径直走入高危破损的农房里,看到被火烧得发黑断下来的横梁,看到简陋的家具东倒西斜半焦着躺在地上,看到那个所谓阿述的尸身其烧焦的脸,烧焦的手臂,还有烧焦的双腿……就这样躺在冰冷的地上,僵硬而了无生息。
    我的眼流下了一滴泪,划过我的眼角,顺着我的脸颊流到我的心房。我的心开始如万年寒塘般冰冷,接着似有无数根冰针从远处飞来,汹涌地扎进我的胸口,痛得令我窒息,让我觉得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甚至产生一种因为无法承受痛苦而想立即去死的念头。
    满屋的焦黑就如一个黑暗的炼狱世界,那难闻的焦土味令我在心痛之余感到窒息。我觉得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我倒了下来,崩溃地跪坐在焦黑的地上,用手捂住胸口,不断地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眼前这具尸体不是阿述。阿述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他还没帮我找到益母草帮我煎药,还没治好我的病,还没告诉我他有没有喜欢过我,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这不是他,不是!”
    这个想法就如一个信念般支撑着我,让我有了力气站了起来。
    我恍然地走出农房,端下身子对双眼无神的阿休伯说:“阿休伯,里面的人不是阿述对不对。他还没有死是不是?!”
    阿休伯无神的双眼渐渐凝聚,他看着我低声无力地说:“公主,这农家的夫妇说了,里面的人就是阿述,是阿述。他们发现阿述身死后才报的官。而且里面还有一封没有完全烧毁的信,是阿述很久以前写给公主没送出去的信。”
    阿休伯的话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悲伤,他微微颤颤地把手伸入怀里,从里面拿出一封被火烧得半毁的信。
    我有些不敢去拿,有些害怕的抗拒着这封信。阿休伯为我打开,我看到了阿述的字,阿述在信上说:“阿五,述想念你……”
    我依旧不肯相信阿述死了,流着泪说:“既然里面的人是阿述,阿休伯为何不入屋收敛尸身,而是捡到这封信后,郑重的收起?难道阿述还不如一封信重要?”
    “公主误会老奴了?老奴不敢挪动阿述,是要等公主到来。我怕公主不信,过后责怪老奴,不许老奴给阿述送葬。老奴的妻子早已在战乱中去世,儿子也参军死了。孤苦无依的我早已把阿述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可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啊!”阿休伯泣不成声,掩面哭了起来。
    我闻后瘫坐在地上,哭着说:“这么说里面的人真是阿述。他真的死了,死了!为什么死的是他,为什么我没有死!他还这么年幼,还未成年,为何老天要这般对他。让我年纪轻轻就背上害死他的愧疚感,让我年纪轻轻就经历死别之痛……”
    “……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他,能让我笑,能让我哭,愿意亲手做礼物送给我,愿意为我挨打,愿意为我冒险入宫,愿意为我不顾一切地采药。为什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还不能在一起,还不能彼此互倾衷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还没知道他对我的好是不是因为喜欢我!为什么世间如此不公如此令人痛苦!”
    我抱着身子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溃,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全面的倾泻。
    不,我怎么能在这里哭,我要陪着阿述,陪着他,不管天上地下。
    在仆人们担忧的眼神中,我发疯般冲入焦黑的农房里,扑倒在阿述焦黑的尸身面前,不顾难闻的味道,不顾脏污,抛却了所有的顾虑,不顾一切地抱着他痛哭。
    如果我的眼泪,能让他焦黑的身体恢复能让他起死回生,我愿意每日以泪洗面,每日长跪于佛主面前,哪怕减寿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不!把我的生命拿去也可以,以命换命我都愿意!
    可是没有用,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活着的人永无止境的痛苦,永远都不会明白有一种痛即使过了千年万年也不会遗忘,即使遗忘,在某个夜里回想,依旧是无法抑制的痛,瞬间可让人陷入无止境的黑暗痛苦深渊中。
    所以,阿述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死,我还有父皇母后,我还有牵挂,若我死了,他们会怎样悲伤,我不想我经历的悲伤让他们经历。
    所以,我愿意一辈子承受失去你的悲伤,一辈子记住这样的痛。
    没有你,我的世界再无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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