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他不用承受这一切。
    “不过海川拍卖的秦雅芊,你认识?”梅敬之突然问道。
    阮昭皱眉:“认识。”
    “难怪呢。”
    他这话说的阮昭越发迷惑,“她怎么了?”
    梅敬之嗤笑:“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雷老师做什么,只是他实在是有点儿敬酒不吃,还挺嘴硬的。结果这事儿一出之后,他立即什么都说了,原来海川的秦总早就盯上你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打算下手,但是那晚交流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女儿就非让雷益斋当众给你难堪。”
    原来这件事,秦雅芊也搀和了。
    不过阮昭大概也猜到了,无非是那天晚上,秦雅芊看见她跟傅时浔在一起。
    两人本来就新仇旧恨,再加上秦家想通过诋毁她,拉梅敬之下水。
    这才闹了这么一场。
    “你们嘉实是拍卖业界的龙头,还怕他们?”阮昭淡然道。
    梅敬之摇头:“昭昭,你是一心只修画的人,压根不懂商界险恶。嘉实如今确实是行业龙头,可也正是因为我们是龙头企业,才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
    他顿了下,转头盯着阮昭:“况且,我还有你。”
    阮昭刚要皱眉,但是梅敬之却已经走到身后,他也不避讳阮昭,直接打开房间里的保险柜,原来早在这个山庄设计之初,他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副步入式的保险柜。
    构造之机密,堪比银行。
    他从里面捧出一个巨大的盒子,说道:“过来看看。”
    阮昭走过去,就见他已经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卷轴拿了出来,极慢而小心的铺在那张巨大的长条桌上。
    当阮昭看清楚这幅画时,失声道:“徐渭的《墨竹图》。”
    不怪连一向淡定的阮昭都如此震惊,明朝徐渭乃是一代艺术巨擘,不仅与书画上造诣了得,更是开创了大写意花鸟画风,影响了后世无数擅长画花鸟的绘画大家。
    而且最重要的是,徐渭虽然生前郁郁不得志,但是他的作品,足足有十二幅被收录在《石渠宝笈》当中。
    《石渠宝笈》就更有来头了,这本乃是乾隆年间编撰,收录了皇宫内收藏的历代书画藏品。可以说,但凡能上了这本书的书画作品,都是中国数千年书画历史里的瑰宝,是明珠之中的明珠。
    “《石渠宝笈》里收录了徐渭十二件作品,除了收藏在北京和台北故宫博物馆的作品之外,还未曾有画流通与世。”阮昭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画。
    梅敬之见连她都如此失态,不由有些得意道:“所以我说,此画要是出现在嘉实的拍卖会上,必会引起国内收藏届的大震动。”
    “可惜我找到这幅画的时候,它已经成了现在的模样。”
    阮昭同样也发现了眼前画作的问题,作为修复师,看到这样传经名作被收藏的如此粗糙,其实她的内心,比谁都心痛。
    “昭昭,让这幅画重新焕发生机,就靠你了。”
    阮昭皱着眉头,这样一幅巨作,哪怕是她,也不敢轻易说出肯定的话。
    梅敬之垂眸:“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都帮我把它修好。”
    许久,阮昭说:“我可以帮你修它,但是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
    北安大学考古系的系主任办公室,傅时浔接到电话时,就赶了过来。
    系主任于洪,一脸喜悦的说:“时浔,我这边呢,有个好消息,就是文物局那边已经帮咱们找到了这次考古项目新的合作方。”
    每年都有大量的考古项目,国家经费总共就那么多,所以很多项目都会找赞助人。
    考古出来的成果,基本上不会产生太大的利益和回报,因此赞助人就是纯粹的砸钱,基本上是带不回什么收益。
    因此这样的人或者企业很难找到。
    除非是有些企业家真心喜欢考古,不考虑利益,赞助这个。
    “人家说了,就是为了支持我们国家考古事业的发展,绝不干涉我们任何的工作,而且所有的资金前期一次性到账,都不分期,这么优越的条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于洪虽然五十多了,这会儿也开心的像个孩子。
    傅时浔皱眉:“靠谱吗?”
    天上可从来不会,掉无缘无故的馅饼。
    “有什么不靠谱的,文物局的韩主任让咱们下午就去签约呢,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你跟我一起去。”
    虽然心底有所疑惑,但傅时浔还是决定跟于主任一块前往。
    下午他们依照约定时间,在两点之前,到达了文物局。
    接待人员直接将他们领进了办公室,很快文物局的那位韩主任出现,他跟于洪很熟悉,两人热络的打了招呼。
    “韩主任,这是我们北安大学考古系最年轻的教授,傅时浔,上次交流会的时候,你应该也见过一次。”
    韩照主动伸出手:“你好,傅教授。”
    傅时浔颔首,回握他的手掌,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位韩主任一直在打量他。
    于洪问道:“韩主任,不知这个赞助商什么时候能来?”
    “别急,他们已经到了楼下,马上就上来,咱们先坐吧。”
    韩照招呼他们坐下,并让人给他们泡了两杯茶。
    傅时浔手指抵着茶杯的边缘,轻轻摩挲,微垂着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直到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齐齐抬头,望了过去。
    为首进来的是文物局的工作人员,跟在他身侧的,是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直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傅时浔的视线里。
    她今天依旧披散着长发,只是鬓边别着精致的珍珠发卡,乌发雪肤,美的就像是画中人,娉婷而至,整个会议室似乎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来,我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嘉实集团的吴律师。”韩照指着那个黑衣男人说道,随后他望着那姑娘,声音明显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位是阮昭。”
    于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记性却极好。
    一眼就认出了阮昭。
    况且那天在交流会上发生的事情,他还历历在目呢。他作为傅时浔的领导,认识他也要好些年,一直觉得傅时浔是他见过的年轻人里,最为沉稳内敛。
    他从没见过傅时浔发火,更别提这样当众驳斥的人下不来台。
    但那天,在雷益斋炮轰之后,他认为最不可能站出来的人,居然就站出来了。
    虽然事后,有些人跟他旁敲侧击。
    于洪还是十分维护自己这位年轻的后辈。
    “这不是你那位朋友,”于洪趁着对面坐下的功夫,低声说道。
    傅时浔手指轻轻捏住茶杯的杯把,低低应了声。
    对面的阮昭,在坐下后,冲着这边轻笑了下,态度不算疏离,但也有种公事公办的味道。
    这位吴律师就是负责此次签约,坐下他直接拿出合同说道:“这是我们这边拟定的合同,还请两位过目。”
    傅时浔将合同拿到手里,条款确实很简单。
    而且给出的条件,很是丰厚。
    但当他看到条款里的某一项时,盯着看了许久,最后反而是他身侧的于洪问道:“这个技术顾问是怎么回事?”
    吴律师轻笑:“是这样的,我们梅总并非是要干预你们的工作,而是想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我身边的阮小姐,是一位专业的文物修复师,所以我们希望她能够作为技术顾问,跟随考古队工作。”
    于洪确实记得,上次傅时浔就说过,这位阮小姐是个文物修复师。
    自己还夸了几句。
    “我们考古确实是有文物保护和修复的部分,”于洪点头,只是他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对方,他之前夸归夸,可是这要是没有真才实学,就是过来刷个履历的话……
    谁知一旁的韩照突然开口说:“于教授,如果您担心阮昭的修复水平,那么我可以跟你保证,她如果跟随考古队工作,绝对可以胜任。”
    于洪一愣。
    韩照说:“说来不怕您笑话,其实阮昭是我的小师妹,我以前未做行政工作时,跟过顾一顺顾老师学习文物修复。只是后来开始做行政,这手上的功夫都生疏了。”
    “原来是顾一顺顾大师的高徒。”于洪身为文博行业的人,不可能没听过顾一顺的名字。
    这一下,他所有的顾虑就消散了。
    就在于洪准备签字时,身侧的傅时浔突然站了起来:“我可以和阮小姐单独聊聊吗?”
    众人当然不敢阻拦,阮昭似乎也早就猜到了。
    施施然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一直走到楼梯口,傅时浔这才停下来。
    阮昭盯着他线条流畅而深邃的脸颊,此刻他下颚线收紧,一张脸明明面无表情,却好像有种隐隐要发作的模样。
    于是她决定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我之所以想进考古队……”
    “你跟梅敬之是什么关系?”
    但她没想到,傅时浔也在此刻问出了口。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啊哈?
    阮昭怔怔的望着他,半天才醒过神。
    本来还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进入他的考古队。
    原来,他关心的重点是这个??
    第二十五章
    走廊里的风,如同顽皮的孩子,带着呼呼的声音,扑面而来。阮昭浓密乌黑的长发,被这个顽皮孩子轻轻拂起到耳畔,嘴角的笑意温柔的能融化坚冰。
    她就那么笑盈盈盯着傅时浔,故意问道:“梅敬之?你认识他?”
    其实梅敬之这几年风头正劲,国内龙头拍卖企业的年轻掌门人,在他的手里连续两年带领嘉实力压苏富比和佳士得这两家全球顶级拍卖行。
    梅敬之的知名度不低,傅时浔要是真认识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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