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红娟哭到声音都嘶哑,瘫坐在地上,身旁的路人看不下去偶有几个劝嘴的。她倒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再抬头,脑子的弦忽然就断了。
    小婧......小婧呢!
    “小婧!”她叫了几声,没人回应。
    “小婧!”顾红娟连滚带爬在人群间找,嘶吼到几乎要失音,裹在脖子里的围巾不受控制的散落,她害怕到浑身发抖。
    沈国忠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像被冻住了。
    女儿...不见了。
    围观的人一瞬间炸开了锅。
    顾红娟拉扯着沈国忠的衣服说:“小婧呢,快去找找,是不是乱走了,快,去厕所,去大厅,这附近都找找。”
    人群里有人说:“去广播室!”
    “对对!广播室!”
    她想着是沈婧不乖,乱走了,可为什么整个人都抖得厉害。
    整个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头,一眼望去,怎么找。就连走个路都能被挤得东倒西歪的。
    沈国忠连行李都顾不上,满站的到处跑,不小心把别人挤倒在地上也管不了那么多。
    天色越来越黑,他们的那班火车早就已经走了。
    警察在广播室里在询问顾红娟当时的详细情况。
    沈国忠坐在站台外的阶级上,双目无神的盯着远处的天空,仿佛末日的天色。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掩面痛哭起来。
    ——
    沈婧醒来时周围黑漆漆一片,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湿霉味,她有些辨识不清,看到的一切都那么模糊,躺在那里喘息了很久眼睛才慢慢恢复清明。
    映着窗外微弱的亮光,她看到眼前有一张床,一个男人正缩在被子里睡觉,旁边似乎还躺着个人。男的在打鼾。
    她动了动,小手试图去摸自己的周遭环境,软绵绵的,她也躺在床上。
    她小声的说:“爸爸妈妈,是你们吗?”
    得不到回应。
    她的腿还有发软,下床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就扑跪在地上,双手撑在什么坚硬细小的东西上,掌心一阵疼痛。
    好似是什么瓜果的壳。
    沈婧走到床边,伸手去推了推那个人,“爸爸,爸爸,是你吗?”
    夜晚静谧得可怕,外面已经不在下雪。
    男人被吵醒十分不耐烦,翻个身继续睡,恍然间想到什么,一下子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本来有两个灯,可是只亮了一个,另一个坏了。
    “该死,怎么醒了。”男人看着站在床边的小东西低声咒骂着,推了几把身边的女人,“他娘的还睡,起来弄药。”
    沈婧愣在那里,僵住不能动弹。
    他们不是爸爸妈妈......
    男人哆嗦了一阵穿上外衣,“看什么看,给我去那边躺好。”他下床,一脚踢开沈婧。
    突如其来的一脚把她踹到床头柜那边,后脑勺直接装到木头,柜子上零散的几个易拉罐哗啦啦都砸了下来。
    沈婧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儿童的叫声尖锐而吵闹。
    男人一紧张,上去揪着她的领子就是一巴掌,“他妈的,闭嘴!”
    女人在包里翻来覆去找东西,啧了一声,似责怪,“你能不能少动动手,打坏了没钱赚,谁负责!总是这样,你给我住手!”
    沈婧的脸立刻红了半边,哽咽了几秒哭得更凶了。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妈妈!”她大喊大叫着,好希望下一秒妈妈就会出现。
    她要回家,妈妈说回到上海会给她买新的洋娃娃,马上就要生日了,说会给她买蛋糕...爸爸说会给她买那个巧克力储蓄罐。
    她软着腿朝门的方向跑,没走两步就被男人一把提起甩在床上,他一手着她的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巴,回头对着女人说:“你他妈的快点,老子困死了。”
    男人的脸对着窗户,外头稀疏的月光洒进来,沈婧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眼前迷糊一片,眼泪来得汹涌。他身上的大蒜味腥得呛人。
    她瞪着腿一直在踢那个男人,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捂着的嘴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女人到卫生间里灌了半杯水,倒入白色的粉末,摇了摇杯子。男人捏着沈婧嘴两边的颚骨强行让她张开嘴,冰凉的水洒在她的脸上,流进嘴巴里,流进衣领里,呛得她咳个不停,因为恐惧过度身体忽然抽搐起来。
    这药的效果很快,短暂的抽搐后她再次昏迷过去。
    看着小孩子闭嘴安静了,男人觉得脑袋都没那么疼了。把沈婧扔到床上,一了百了,继续睡觉。
    女人放好水杯,朝他踹了一脚,“就知道吃喝赌博,你还会什么!什么都是我来弄!”她帮沈婧盖好棉被,也躺回床上。
    男人不满的哼了两句,等她躺上来立刻压上去,“今晚老子不弄死你。”
    女人忽然笑了出来,“我们就要发财了,做完这笔换个地方吧,广州不能了。”
    “随便你,先让我爽够再说。”
    外面忽然电闪雷鸣,不一会暴雨倾泻而下。
    男人完事后抽着烟说:“哈尔滨那边下雪,这边下雨,他妈的都没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46抓虫
    他们一直给沈婧灌药,偶尔在她醒的时候塞个馒头给她充饥,短短几天原本有点胖乎乎的小身子瘦成了一把骨头,但也并非全是吃食的原因。
    女人用风衣遮住沈婧的身子和头紧紧抱在怀里,马上要进站搭火车转战到下个地方了,她早上喝多水,忽然尿急,把沈婧推搡着往男人怀里塞。
    “你抱一会,我去上个厕所。”
    春运的高峰在每个火车站都体现得淋漓尽致,男人想抽烟,就裹好沈婧往一旁的座椅上一扔,自己站在不远处左看看右看看,点了烟狠狠抽了几口。
    到底是做贼的,心虚。
    女人上完厕所回来看到他两手空空的样子差点叫起来,但怕打草惊蛇,压住声问道:“孩子呢!”
    男人嗤笑了一声,“紧张个屁,这不在— —我去他妈的,孩子呢!”
    联排的座椅上什么都没有,底下是他们堆着的行李。
    女人急了,“孩子呢!”
    “我刚刚...刚刚就把她放在那椅子上啊......”
    “你个没脑子的!孩子能随便乱放吗!草,这下去哪找!”
    本来就是偷来的孩子,也不能声张。两个人里里外外找了好一圈也没找到。
    对视了一眼,女人说:“这笔生意黄了,都怪你!你个没用的东西!浪费那么多车票钱,战战兢兢几个晚上,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大不了再弄个给那人补上去。”
    “滚!你他妈说的容易!一不小心就蹲监狱!”
    女人说完这句话裹紧围巾遮住脸,提着行李往火车站外走,男人低声咒骂了几句也跟随上去。
    — —
    沈婧是被晃醒的,胃里一阵泛酸,眼还没睁开嘴就开始吐了,未消化完全的馒头渣都吐了出来,随后的干呕像是要把场子都吐出来。
    有人在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她一想到是那两个人害怕得牙齿都忍不住打颤,浑身又冷又饿,两眼发晕,腿脚也没有力气。
    一连几天的地狱生活已经让她开始绝望。
    她垂头看着呕吐物不敢吱声不敢回头,生怕那个男人轮上来又是一巴掌,他甚至会对她做更恐怖更恶心的事情。
    身上这件米黄色的毛绒外套还是顾红娟买的新衣服,只有过年和走亲戚的时候她才会让沈婧穿,如今一片泥色,粘着污秽之物,味道就和臭水沟似的。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眼睛红肿得和核桃一样,抬一抬眼皮子眼睛就痛。
    帮她顺气的人将她抱起来,说:“小朋友,要不要喝牛奶?”
    递到她面前是一小包牛奶,她没吃过,好似要五毛钱一包,妈妈嫌贵不会给她买。
    她抬头,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笑起来的满脸的皱纹,穿着红色的旧大衣,不是之前那个女人。
    沈婧不敢说话。
    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头顶吊着一个手电筒,她注意到她们是坐在铁质的板上,时不时会晃动几下。
    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个女人说:“我们在车上,你别怕。喝牛奶吗?”
    沈婧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紧揪着那个女人的衣袖抽泣的乞求道:“阿...阿姨...救救我,我要爸爸妈妈,我想要爸爸妈妈......”
    女人又笑了,鱼尾纹挤在一起,说:“好,会给你找爸爸妈妈的。”
    沈婧突然大哭起来,抽抽搭搭的,肩膀颤抖得厉害。
    她在那个女人怀里睡得还算安稳,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她要见到爸爸妈妈了,她要回家了,妈妈会给她买洋娃娃,爸爸还会给买巧克力储蓄罐。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沈婧晕车,一路上吐了好几次,面色开始苍白,比之前的更加苍白。
    当打开车子的后门时,白天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这儿的气温似乎很低,她被冻忍不住抖了三抖。
    女人抱着她下车,连哭了几天加上见不到太阳,她根本无法睁开眼。她闻到一阵清新的泥土气息。
    “阿姨...我们到家了吗?爸爸妈妈呢?”
    女人说:“到了到了。”
    开车的男人也下来,对女人说:“跟我来。”
    天刚微微亮,薄雾缭绕在山脚,太阳是咸蛋黄的颜色,被云层染得有些淡薄,寒风冷冽,不一会就能冻红人的鼻子。
    红砖砌成的小屋子里出来两个人,女人搀扶着瘸腿的男人缓缓走出来。
    沈婧辨认不清谁是谁的声音,只听见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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