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有阴谋?”
    她浑身都怪怪的,这个时候那顾得上闹脾气,风一吹自觉的靠近陈宴清。
    知道她是真怕冷,但不知道她竟这么懒,连关个窗的功夫都不愿意,不过这样也好,省的他许多事。
    陈宴清容着她缩在身后避风,又拿书敲她的头,“灵魂鬼怪之书,少看,你是夫人,她们哪敢来什么阴谋。”
    ……若真有,也当是为她好的。
    姜棠俏皮的朝他瘪了下嘴,陈宴清任由她靠在怀里,顺手给她裹裹狐裘,目光没落在她脸上一分,动作却自觉让她更舒服。
    “我在你怀里看书了,你不要打扰我。”
    她怕中途陈宴清不让靠,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恩。”陈宴清摸摸她柔顺的头发,应了。
    她这才投入新的故事,顺带偶尔拿一两个点心。
    陈宴清本觉得看书就看书,吃东西就吃东西,边看书边吃东西也不怕噎的慌,这个习惯不好。
    然而这样想着,等姜棠摸不到东西,他看着那粉嫩细白的指尖,下意识把糕点顺手推了一下,等姜棠抿抿唇干涸,他又自发端了温水喂过去。
    等反应过来陈宴清才抚额,他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垂眸细看,目光悄然落下,适逢看见她沾染水珠的红唇,如叶动珠滑,剔透晶莹,看的陈宴清心神不宁。
    最终忍不住伸手想给她擦一擦,但不防姜棠也察觉到一个张口,陈宴清水没摸到,倒是摸到了软乎乎的小舌。
    窗外的冷风愈渐加大,反倒是温度逐渐攀升。
    隔着茶桌上袅袅升起的厌恶,只能看见姜棠被风吹起的黑发,映衬着如同的眸子带着茫然和呆滞。
    她只仰面躺着对进陈宴清的黑眸,嘴里衍生出温热的津液,裹在男人的指尖。
    陈宴清默然片刻,张口已是声音低哑,斥骂道:“蠢东西,还不松口。”
    姜棠眨了眨眼,这才把他手吐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的又先后挪开,姜棠看不见书只悄咪咪的看他,陈宴清一边擦手一边刻意不低头。
    直到没一会儿,下垂的袖子有一道轻微的力量拉拽。
    陈宴清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片刻后复看向她。
    姜棠躺在怀里,浑身暖烘烘的,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可爱的不行,陈宴清戳戳她的脑袋,“又待如何?你就没有片刻消停。”
    姜棠见他不似生气,这才朝他笑了笑,举着小手把书塞给他,“我眼睛累了呢,反正你也要看书,不如看这本,顺便帮我读一下呗!”
    “你倒打的好主意,”陈宴清道:“我看我读,你付出什么?”
    “耳朵呀!”
    姜棠拽着他的袖子是在跟他撒娇。
    陈宴清扯开,硬气拒绝,“不读。”
    “读嘛读嘛!”
    姜棠好一番歹说。
    等到她说尽好话,马上词穷之际,陈宴清才故作矜持接了书,被她看的不自在,悄悄别过脸,缓缓读起来。
    不过后来——
    陈宴清后悔了。
    如果人能未卜先知,他就算脑子犯愁,也不会读那劳什子的故事。
    可惜陈宴清不能,他读了。
    冬日的冷淡被隔绝窗外,屋内的烛光照在相依的人身上,书页的影子层层翻过。
    耳边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似是夜晚下海浪排击着海岸,诉说着不为人知的遇见。
    他读——
    “娇娇和柳肆成亲的第一年除夕,他为她点了漫天的烟花。”
    “那一夜雪花伴着烟花共舞,照亮了国公府的半边天,漫天绚烂的光芒照在夫妻两人的身上……”
    “哇!好浪漫啊!”姜棠听的眼睛亮亮的,“然后呢然后呢?”
    陈宴清蹙眉,捏着书的手渐紧。
    怎么偏偏……是这种情节!?
    陈宴清道:“这本不好,换一本。”
    姜棠哪里肯,虽然这种套路话本子里都玩厌了,但耐不住姜棠就喜欢啊!
    她不依:“不要不要,我就听这本,然后呢?”
    陈宴清不语,姜棠就晃他,“你再不读,我哭了!”
    “威胁我没用。”陈宴清看她一眼。
    “读嘛读嘛!”姜棠对他又抓又闹。
    陈宴清被摇的没办法,只能服软,不耐的拿起书,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娇娇不经意回头,看了眼颇有些紧张的柳肆,柳肆说‘新年之礼,望妻喜欢’,娇娇没说喜不喜欢,只是轻唤一声‘阿肆’,在柳肆低头的那刻,搂住了他。”
    “漫天绽放的烟火之下,她吻了他。”
    明明是很欢喜的情节,姜棠却听红了眼睛。
    陈宴清蹙起的眉头能拧死一只苍蝇,随即丢了这书,什么破故事。
    “这书不好。”
    “好——”
    姜棠反驳,“这是最好的娇娇,和最好的柳肆,娇娇好幸福,柳肆对娇娇真好。”
    “我对你差吗?”陈宴清质问她。
    姜棠抱着书想了想,“本来还挺好的。”
    “什么叫本来是好的?”
    陈宴清眯眼,人有些危险。
    “那你又没给我漫天的烟花,”姜棠嘟囔着,顿觉自己底气十足,“我的除夕就跟你在这儿吹冷风看别人的浪漫,所以你现在不好,不过就一点不好哦!”
    姜棠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然后又机灵道:“除非娇娇有的我也有,那你就是最好的夫君。”
    陈宴清一梗,看了看沙漏。
    恰逢时辰差不多了,为了挽回一点他自己的颜面,陈宴清便道:“你做的什么梦!”
    从这声音和表情中看出他的讥讽,姜棠瞬间感觉和娇娇比起来,自己的除夕夜就像棵没人爱的小白菜。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还不如回去和阿兄一起放鞭炮。
    陈宴清怎么这样啊!
    “你对我不好……”
    她低头,有些不喜。
    陈宴清有些心虚,余光撇到外面动静大了,这才放心下来,强忍着没去哄。
    就在姜棠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嗖”的一声,紧接着“嘭”的什么东西散开,外面照过来一阵五颜六色的光。
    姜棠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院子里陈风、紫苏、粉竹都在,一边点火一边朝这边齐声呐喊:“大人夫人,新春快乐!”
    然后漫天烟花,灯火绚烂,照亮了晋王府的半边天。
    这声之后,像是打开了什么阀门,紧接着带动外面临近的几座府邸鞭炮齐鸣,因为和王府毗邻的都是王孙贵族,烟花和晋王府一样派头十足。
    不仅壮观,而且浩大。
    她看着瞬间亮起的整片天空,忽然明白了陈宴清对故事的不屑。
    柳肆为娇娇点了整个国公府的烟花,如今她变相拥有了满城的烟花。
    姜棠呆呆的,看着这一场盛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点亮,隐隐绰绰的喜,带着密密麻麻的酸。
    于此同时,不远处的荟萃轩。
    柳氏披衣站在门边,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她看着北院烟花盛开的方向,想起曾经那场……她终身难忘的烟花。
    满城新春皆喜,她抱着孩子无力回天。
    那晚外面有多欢愉,她的心里就有多凄凉,本来大家一同承受的悲痛,最后却是她一个人的念念不忘。
    就连如一法师都说她魔怔,可她怎能不魔怔?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如果连她都忘记了他,那世上又有谁记得他来过。
    漫天的光亮照不透她的眼,柳氏喃喃道:“娶妻后,他似乎很快乐啊!”
    柳嬷嬷站在她身后,这种话哪里敢回,每年这个时候就没人敢招惹她,只陪笑道:“这个老奴不知,夜里风寒,老奴扶您回去吧!”
    柳氏却转头,看着柳嬷嬷伸出的手。
    她其实知道,就连柳嬷嬷都是害怕她的,有时候照照镜子,柳氏也快认不出自己了,“行吧,是要睡,这种合家欢乐的时候,我是该去梦里与他团圆。”
    柳氏笑着,柳嬷嬷却觉得身后一阵阴冷。
    “明日就是大年初一,我当去给他送些压岁钱。”
    柳嬷嬷秒懂,虽有些不想让柳氏踏足那个地方,但又知道自己阻拦不住,最终心里叹息一声,“那老奴给您准备东西。”
    柳氏这才如愿,被人扶着走进去。
    *
    看完烟花的姜棠以为自己会笑,最后却不自觉哭了。
    怎么能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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