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太心酸,宁老太也听的泪涟涟。
    想当初刚搬到建德里的时候,宋老太爷还是宋小开,家里那是大马路上开皮货店的,进出都坐大轿车,从不为钞票操半点心。如今混到这种样子,要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撕下脸皮给儿女们搏身家,实在太让人唏嘘了。
    宁老太太,还是侬有福气。儿子孝顺,也有本事,孙子更是聪明,会读书。
    顶了两个月的大太阳,本来细皮嫩肉的老太爷如今黑得跟拆迁大队的民工一样,头发也全白了,本来不明显的老人斑都晒出来了。
    他冲着宁老太摆了摆手,叹息到,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我说侬就不要再要求建国结婚了。你看我的那些子女,倒是各个结婚,算起来我也是儿孙满堂,又有什么好处呢?算了吧,都算了吧
    宁老太被他这一番感叹弄得无话可说,只好长叹一声。
    因为宁老太也搬来了,这个国庆节就显得格外热闹。赵景闻本来想在附近的小馆子里订一桌酒席的,但是宁建国坚持要在家里做。他好久没有在家里摆大宴席了,趁着人多,要好好露露本事。
    于是宁家今天从今天一早就忙起来了。
    现在日子好过了,宁家新买的大冰箱里都是高档食材,进口的牛肉,东星斑,寸把长的大明虾,还有四楼赵叔叔昨天夜里特意从南汇老家带回来的自家种的绿叶菜,都是不打农药,用大粪做肥料的那种,丰富得不得了。
    两个一个赵叔叔,一个宁伯伯,三个大男人你杀鱼我切菜他颠勺,忙得不亦乐乎。把上海男人贤惠的特点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梅姑娘本来也要帮忙,被宁建国从厨房里请出来了。
    这顿饭呢,就让我们男士动手。女士们就到客厅里坐坐,看看电视吃吃茶,搓搓小麻将,等着吃饭就行。
    是啊小梅嬢嬢,去陪好婆打麻将吧。这里我会帮忙的。
    宁家的厨房实在太小了,如今挤了三个大男人进去,实在有些转不开身,宁小北只好站在走廊里择菜。
    过去小梅把宁老太叫做奶奶,把宁建国叫做建国大哥,偏偏小北也叫她姐姐,辈分乱得一塌糊涂。
    今天这顿饭,一来是庆祝国庆,二来也是庆祝老太太收了小梅做干女儿,以后她就是她的过房娘了。这么一来,宁小北自然也要改口叫姑姑了,上海人管姑姑叫做嬢嬢。
    这么一想,要是杨过也叫小龙女做嬢嬢,神雕侠侣好像就有点浪漫不起来了。
    小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厅里。
    目前局势三缺一,宁老太,王伊红还有隔壁家那个耳朵不好的老太太各自占据一方,就等着小梅落座呢。
    范侠,你给我死上来。大家都忙的要死,你在楼下充什么少爷呢?
    赵景闻拿着把菜刀出来转了一圈,发现外甥不见了,于是对着楼下扯了一嗓子。
    我又不会做饭,我也不会搓麻将,我上来干嘛?我现在还是瘸子呢!
    范侠抱着抱枕嚎了回去。
    他还在生气呢,不想看到老大。
    什么吃醋不吃醋的,他范侠吃小笼馒头都不蘸醋的。
    但是那天看到小北和谭蕊蕊在一起,心里是真的难受啊,就像是被人生生挖空了一样。
    后来知道小北原来是在拒绝人家,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吧,却又越发觉得不对头了。
    他高兴什么?
    他又不喜欢谭蕊蕊的。
    难道他喜欢老大不成?
    他吃的是老大的醋?
    这不是滑稽么!
    这两天为了这事情,范侠都要郁闷死了。偏偏老大总是拿这桩事情来开玩笑,简直就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范侠觉得太难受了,可能一会儿再好的饭菜都吃不下去了。
    然后他就吃掉了宁家半个电饭煲的米饭。
    嗝儿
    范侠打了一个饱嗝,放下饭碗,不好意思地看着大家。
    哎呦,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宁老太心有余悸地冲着小梅说道,以前小北刚发育的时候,吃的也厉害。不过和小黑皮真的不能比小赵啊,侬养这个外甥很辛苦吧。这要是你们还在厂子里上班,他一个人可以吃掉你半个月的薪水啊。
    老太太,不谈了,走一个。
    赵景闻露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举起酒杯,大家左右互相碰了一下。
    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趴在沙发边的阿兹猫睁开眼睛朝这里瞄了一眼,打了一个哈欠后继续闭目养神。
    阿兹搬来之后交了一个新男朋友,每天半夜里要出去约会,白天就这样懒洋洋的。
    宁小北考虑果断时间等天气凉快了,她安排个绝育手术。母猫总是生产对身体不好,有子宫蓄脓的风险。
    来,我们也碰一个。
    宁小北笑眯眯地端起倒了椰汁的杯子,冲着范侠说道。
    别生气啦,喝点椰汁,美白的。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总是逗他,把这黑猫警长给惹毛了,现在主动示好,给他一个台阶下。
    胡说,椰汁怎么会美白?
    范侠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杯子拿了过来,倒入椰汁,和宁小北碰了一下,算是冰释前嫌了。
    范侠就是这样心大,一杯椰奶下去,又被宁小北顺着毛一阵秃噜,好话说尽,于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拿起筷子继续投入战斗。
    今年的国庆节在这里吃饭,明年的国庆节要是能在新房子吃就好了。是不是啊老太太?
    王伊红和南汇小赵站了起来,给老太太敬酒,老太太乐呵呵地不住点头。
    听说房子是已经造好了,不过要等一年让房屋自然夯实。再加上装修的时间,通风再通三个月,至少也要明年年底了,国庆节是肯定赶不上了。
    赵景闻说道。
    宁家的老房子里虽然只有三个户口,不过他家面积大,一楼的堂屋,二楼的卧室再加上阁楼,算算差不多有八十平方米,在现在的上海滩算是大户型了,就算不数人头,按照数砖头的拆迁方案也能分到不错的房子。
    宁建国去拆迁办谈条件的时候要求很明确,第一,新房子的面积不能比现在的小。第二,地段不可以离市中心太远,他老娘身体不好,时不时要去劳保对口的纺织医院看病的。所以什么远开八只脚的宝山,闵行区之类的地方绝对不可以。最后,他要一间一楼的门面房,以后可以开个小店。
    最后一个条件是宁小北加上去的。将来临街商铺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倒不如现在未雨绸缪。不管是自己开店还是租出去收租金都可以。宁建国觉得儿子这个提议非常的好,就去和对方谈判了。
    说起拆迁,也是宁小北心头的一件痛事。
    当年得知要拆迁,奶奶就病倒了,不等拆迁组正式谈判,她老人家就撒手人寰。宁建国为人老实,也不知道这拆迁里的门道。加上他当时忙着办丧事,也不能全身心地扑在这事儿上,就听凭对方摆布了。
    人家跟他说他家户口本上只有两个人,而且这房子年久失修,能按照房产本上的面积给补偿就差不多了。
    最后分到的房子远在郊区,等到2010年前后才开通了地铁不算,一共还只有六十多平方米。那拆迁办的还劝说他家发挥高风亮节,让他们家拿顶楼的房子,把底楼和二楼的房子让给家里有老人的人家,宁建国也居然照办了。
    后来宁小北工作了差不多十年后,决定购买现在住的那间公寓,要卖了那拆迁房付首付,最后只卖了两百多万。算一算,还没有这间筒子楼值钱。
    一想到这些事,宁小北就气得不行。
    现实世界里他当时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也无能为力。现在不一样了,他要为爸爸,为奶奶争取最好的条件。
    前几天宁建国又去拆迁办,对方估计也知道他的为人,打了一通太极拳,就是不松口。结果赵叔叔进去了,什么也不说,就掏了一本本子出来,放在桌子上大家有什么摊开谈嘛。
    这本子上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建德里目前所有已经谈好的人家拿到的补偿方案。
    赵叔叔说了,我们要求不高,也不想当钉子户,国家怎么规定你给我们怎么搞就行。
    要是不行,那我们就从这本子上的第一个案例开始分析。
    为啥李家也是一共三口人就可以拿到两套房,他家房子面积还没有宁家一半大呢。为啥孙家那什么表媳妇的女儿也能算一个户口,这不是瞎胡搞么?
    你把这个谈补偿的工作人员叫出来,帮我们两个解释解释。解释得通,我们搬到昆山去住地下室都可以。
    最后的结果是,不但确认下了阁楼的半个面积,而且由于宁小北是独生子女,按照规定可以算他有一个半人的户口。
    七搭八搭加在一起,这次一共分了两套房子。一套一楼带门面,一套在三楼。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套三楼的房子远在嘉定,住过去是不太可能了,只能留着收房租了。
    宁小北对这个结果表示还算满意,毕竟甘蔗没有两头甜的。
    要我说,门面房也没什么好的。在浦东那么远呢。
    唯一一个不满意的当事人就是宁老太。
    这几天她逢人就说,自己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跟着爷娘来上海,做了一辈子上海人,老了老了,现在要去做乡下人了。
    好婆,浦东怎么就是乡下了?这几年浦东不是在大开发么,陆家嘴造了那么多高楼呢。
    宁小北哭笑不得地说道,新房子出了隧道就到了呀。
    他看了那拆迁房的地段,放在二十年后绝对是十万一平米朝上的好地方呢。再过十年,上海召开世博会,新房就在世博园附近,简直就是黄金地段了。
    侬难道不知道那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侬当我老太不知道行情啊。除了陆家嘴,浦东那边都是田,地下水管还是这几年才刚开始铺的。
    老太太啧啧啧地摇头,前两天侬爸爸去那边造房子的工地去看了一眼,就晒得墨墨黑,我看都跟小黑皮有的一拼了。
    范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瞧了瞧宁建国卷起袖管下那一节胳膊,有点想不通老太太怎么会做出如此判断。他们两个之间至少差了五个赵景闻吧。
    宁小北这才知道老太太和《小时代》里的顾里居然有同一个毛病她不能走出内环!
    这边大家说说笑笑,王伊红抱着小儿子逗老太太玩,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里屋接。
    宁建国脱下围裙,擦了擦手,示意大家继续吃饭聊天,然后走进了主卧。
    宁小北用筷子蘸了橘子水,滴在常乐蕴弟弟的舌头上,小屁孩尝到甜头,于是抓着他的手不放,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
    赵景闻和南汇小赵碰了好几杯都不见宁建国出来,趁着大家不在意也进了卧室。
    怎么了?
    出乎他的意料,宁建国没在说电话。他呆呆地坐在床边,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跟被点了穴道似得,不但眼睛发直,人都僵了。
    赵景闻直觉感到不对劲,转身把房门反锁了,走到他身边坐下。
    建国,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学校食堂出问题了?
    宁建国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事情大家说出来商量就好。我会帮你,小北也是懂事的孩子,你不要一个人憋着,说出来呀。
    认识二十多年,赵景闻从没见过宁建国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她打来的电话
    宁建国无意识地抓住赵景闻的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去建德里找我,但是那边已经没有人了。后来她去了居委会,居委会的同志就把我家的电话号码给她了。她,她就打过来了
    宁建国说到最后,几乎都喘不上气。
    什么他?他是什么人?追债的?反正不管是什么人,我会帮侬的,我赵景闻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什么都不要了都会帮侬的。
    赵景闻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是小北的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几篇是重头戏!
    第63章 小北妈妈 一更
    秋末冬初, 种满了法国梧桐和银杏的附中变成了金黄色的世界。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上满是银杏树的落叶,像是一把把可爱的小扇子,扑满了一地。
    迎着早晨的阳光, 一群少男少女们围着操场一圈圈地跑步,汗水从青春的脸庞上滑下, 落在树叶上,反射出朝阳的光辉。
    其中跑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范侠了。
    他穿着新发的秋冬运动校服,显得格外手脚修长, 和身后那些把校服穿成麻布袋的同学们截然不同。
    他一边跑着, 一边朝天呐喊:顾凯歌我恨你!
    这边范侠话音未落,身后跟着跑步的学生们也一起跟着喊了起来。
    一时间操场上恨意不绝。
    始作俑者,四班的班主任顾凯歌此时正站在年级组长的办公室里, 指着操场上这群活力四射的小家伙们表功。
    到了高三再想要要锻炼身体, 就太晚了。平时他们的体育课也时常被占用。我觉得,每天早读之前,晚自修之后, 让他们去操场上跑个一二十圈, 也蛮好的。
    顾老师弯着腰继续说道,现在两个月跑下来, 孩子们的体质大有改善。本来隔三差五就有人因为感冒请假。他们都是住校的孩子, 一传染就传染整个寝室的人。现在统统没有了。就连我们班那个入学第一天就晕倒的宁小北,他现在连哮喘的毛病都治好了。
    就是那个年级第一考进来的么?
    是的!
    那就先推广到高一年级, 然后推广到全校!
    年级组长大手一挥,从此恨顾凯歌的人数以千计。
    好在这时候还没有什么衡水经验, 不然就连宁小北都怀疑这位顾老师是不是也是从平行世界来的, 还曾经去衡水中学偷过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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