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晶宇四人又回到了镜湖医庄。
    还未走入院子便果然看到了一架庞大的木制机关鸟——墨家四灵兽之朱雀。
    在它那红褐色的体旁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微胖竖冠,白发、白眉、白须,上半身颇有些仙风道骨,下半身则犹如武大郎附体。一只左手也如同公输仇一般,使用了机关手臂,却以木料为主。他右手撵着颌下山羊须,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
    “巨子,这就是那个孩子吗?怎么看起来要比我知道的年龄大了不少?”
    确实,就身高上来说,十二岁的晶宇便有158公分,比起寻常孩童要高出不少。更兼他的表情,总是有着处事不惊的淡然,以及诸多历练的沉凝。若是忽略脸容上的那些许稚嫩,面对他的人总难免将他当成是成年人看待。
    这也是雪女这般奇女子会深陷他的温柔,而难以自拔的主要原因。
    也只有与他一起生活久了,女孩子们才能够明白,他其实有着两面性。成熟与少年心性,总能够在他平日里的一举一动中,完美地体现于处事与生活两个不同方面。他能够将事情处理的仅仅有条,又活得无比自由与快乐。
    说话的这老者是墨家有名的机关大师。他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医庄,便是晶宇住在这里的近两年时间里也来过数次。只是凑巧每次晶宇都刚好在外巡视据点,以至于到了今日,方才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而晶宇,也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数月间隔也会有些不同。所以,老者每每听到的传闻,都会与他有差异。
    听了老者的话,那站在他身前一些,戴着斗笠、身披黑白各半披风的高大男子,嘴角勾动起难以察觉的痕迹。他是从晶宇六岁时便第一次见了他,到了现在六年时间。算上今日这次见面,已经是第四次了,怎能不知这种变化?
    眼见晶宇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五步处,他并未回答那老者的疑问,而是冲着晶宇抱拳,心情似是不错地说道:“上次与你一别已愈四年,如今你再见我,可还感觉到威胁?”
    自远远看到渡口处的晶宇,他便暗自感知,奇怪的是完全感觉不到晶宇的内力了。在四年前的那次见面中,明明还有一丝来着,难道这功力还能越练越是退后?他可不会这么认为,反而将之当成是晶宇内力越发高深的一种表现。
    晶宇同样抱拳……他们两人行的这是江湖礼节,单纯的抱拳而并不弯腰行礼。也唯有在面对长辈或者值得尊敬的人时,才会表现出这弯腰的姿态……与拱手却是有些不同。
    “你内功修为深不可测,已经很难找到敌手。”晶宇笑了笑,“不过,再过得三年,我便有把握追赶上你这身功力。”
    内功修炼与资质有很大关系。有人一日进境千里,有人累年难增分毫。他的身体被强化过,除了身体强度远超常人之外,便是这资质在当初也是提升到了优秀。
    这是对比于所有取代空间下的位面而言。无论在哪个位面,他的资质都将不逊色于这里最优秀的人。
    “哦?”巨子的手略抬了一下,阻止了身边老者想要驳斥的话,他自己倒是扬了下斗笠下的眉毛,“我听说阴阳家有一名少年,年纪与你相仿,最近却继承了左护法的职位。看来,你将来也许不会寂寞。”
    “我与你的想法不同。”晶宇否定了他的提醒,“我的强与弱,与对手的存在与否没有关系。我不需要对手,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高手寂寞。红颜自会伴我老,有她们在,我的人生便能够幸福。”
    “红颜吗?”
    墨家巨子略抬了抬头,大约是看了眼站在晶宇背后的雪女、晴儿,还有她们拉着的小瓈……雪女与晴儿眼中自是满溢着感动,凝视着他的背影,透露着无悔与爱恋;而小瓈,她也许不懂晶宇的话,只是依恋地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晶宇能够感觉到,墨家巨子正在走神。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后悔,而有着深深的自责。随后,这股略带悲伤的色彩很快退去,他到底非常人,坚定要做非常事。
    “你也许更能让……”他不知道想要对晶宇说什么,终究是停了下来,“我很好奇,你既然眷恋红颜,又为何欲争天下?”
    “天下不定,红颜以何安生?”晶宇不去想他想要说的,只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丝毫的动摇,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你不就少了许多陪伴她们的时间吗?”墨家巨子再度启齿,仍似有些不解,“也许还有别的人能够代替你安顿天下。不,或许这天下的安定,原本就并不需要你来做。这样,你也要硬争这天下?”
    “不需要我?”晶宇鄂了一下。
    他本身便是以取代了项少羽的方式进入到这个世界。在这之前,这个世界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历史正常发展,秦之后建立起来的王朝乃是刘邦的汉。乍看之下,的确似是与他没有关系一般。
    但是,“我……”他怎么能够再放任这里的女子不管?放弃了这份争夺天下的任务,便是放弃了这个世界,放弃了这个世界的女子……绝对不要!
    晶宇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来。左右的手臂皆被柔软而温馨的怀抱拥住,背后还有一个缠住他腰肢的小尾巴。
    “喂,你这人真过分,亏我起初还有些尊敬你。”左侧的晴儿怒视着墨家巨子。
    “如今这天下已是秦王嬴政之物,墨家还有六国其余势力为了天下黎民,何不归顺了他?”雪女的语气更加尖锐,冷笑讽刺道:“这样的话,天下再无纷乱岂不更好?”
    “哼,秦王嬴政残暴不仁,早晚要激起民怨,我墨家怎能归顺于他?”墨家巨子不答,那白发老者却不满于雪女言辞而出声反驳。
    雪女却笑了起来,“依你的话,天下早晚便有大乱,可是这样?”
    “自然如此!”老者牛气道。
    “我家少主欲为天下黎民而平定此大乱,何以被说成是‘硬争天下’?竟还说是‘不需要他来做’?”
    雪女搂抱晶宇手臂更加紧了一些,心疼他被人说成那样,更加痛恨那个说他的人。
    “这天下间可能找出一人与秦军作战有我家少主这般勇猛无畏?可能找出一人如我家少主一般智计无穷?可能找出一人如我家少主一般敢于单骑直面上万黄金火骑兵?为何我家少主便不可为了这天下乱世而战?就是夺了这天下又如何?那是他应得的,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在外人面前,雪女一向与晴儿一样,称呼晶宇为少主。她的话,直将墨家老者与墨家巨子说得哑口难辨。便是晶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表现的她。从她的话中,传递了一股让他感动的感情,如同热腾腾的暖流洋溢在他心间……久久不息。
    良久,“雪女大家所言使我惭愧不已。”墨家巨子冲晶宇以赔罪的姿态抱拳,并且低下了头,“我方才所言有失,请海涵。”
    雪女哼了一声扭开头不搭理他,实则是将应对重又交给了晶宇。
    “巨子多礼了。”晶宇淡淡说道:“你我刚才讨论问题而已,不必在意。”
    雪女是为了他而责难墨家巨子,他可不会再来责备雪女,说她不懂事什么的。至于墨家巨子先前所言,倒的确没有让他在意。不如说,他从中体会到了墨家巨子似是真正责问的其实正是他自己才对。
    墨家巨子的真实身份是燕太子丹。当初设计刺杀秦王,以至后来家破人亡。他刚刚的话完全可以更换一些内容用在他自己的身上:
    ‘也许还有别的人能够代替你安排刺杀秦王。不,或许推翻秦王朝,原本就并不需要靠刺杀来达成。这样,你也硬要安排刺客吗?’
    或许正是被晶宇先前的话,勾动起他的回忆,而让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也说不定。
    雪女与晴儿不知道这些,自然体会不到。
    两人就此揭过这节,墨家巨子直接询问起晶宇找他来的目的。晶宇则抛给他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卷轴,他想要说的事情都在内里写着。
    “老规矩,我不会占你们墨家的便宜,将来你们有需要就等价还给你们。”他说道。
    墨家巨子点头,由老者上了木鸢操纵其飞起。巨子冲晶宇抱拳,便要离开了。
    晶宇却突然叫住了他,“对了,你刚刚要赔罪的对吧?我突然想起来,这种鸟……做一个给我吧。”他伸手指着朱雀,十分地想将它拆掉,看看它到底为何如此神奇。
    墨家巨子与木鸢上的老者差点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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