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斜照,泛金的光芒缓缓爬上了女子的闺房,透过窗户落到了床上。
    原本还在沉睡的风千雪猛地一醒,手下意识的拂过小腹,它……还在吧?
    “千雪,你醒了?”夜洛尘温和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她抬眼看去,只见他背对着光,端坐在她的床边,手里,还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她撑起身子,朝四处看了一看。木刻的窗棱,中间还雕着藤蔓般秀美的花纹,窗帘已经高高挂起,但却是女孩喜欢的桃粉色。靠窗边还摆放着一套梳妆用的桌椅,足有半个身子大小的镶花铜镜,正稳稳的贴在墙上。铜镜旁,还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的盒子,像是盛放胭脂粉底用的。怎么看,这里都像是一个富家千金的闺房。
    他们不是在山洞中吗?什么时候转移到这里的?这又是什么地方?
    “千雪,先把这药喝了,安下胎。”夜洛尘吹凉了药,将碗递到她的唇边。
    她双手接过,捧着慢慢喝了下去。药水入口有点甘,后来又有些淡淡的甜。她知道,他一定是晓得她不爱喝药,所以特地加了些冰糖放进去。他对她如此关心体贴,又如此了解,可她呢……
    冷静过后,她又开始回想之前听到的事。
    为什么,那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师兄,大师姐说的,可是真的?”她的脸又渐渐苍白起来,完全不敢相信,她怎么可能会和夜洛尘……订过亲?还是在三年前?
    听她问起,夜洛尘先去接过她手中的空碗,沉默了一阵,垂眼,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应该?为什么是应该?
    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不解的看他,“什么是应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夜洛尘抬眼朝她看去,正撞上她投射给他的疑惑目光,心底一空,竟有些不敢看她,“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和你订亲的事,也只是模模糊糊,我甚至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在我梦中出现的片段罢了。直到昨晚,听到白玉冰如是说时,我才知道,这原来……竟是真的。”
    虽然心里已有准备,但是再次听到时,风千雪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那师姐呢?师姐是知道我们曾经订过亲的事,可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呢?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她总抱着希望,这必定是大师姐和大师兄串通好,一起合伙骗她,然后顺便连南炎熙一起骗过的计谋。
    “我送你过来这后,有单独去问过她。她也只是说,她记得的事,也和我一样,就是到那个点为止,后来发生的事,大家都不记得了。所以,她一开始,也还以为只是梦呢!我想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没有和你说吧!”
    怎么会这样?他们居然忘记了同样的片段,而她却,连他们还能记住的片段都忘记了!
    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是有人故意删掉了他们的记忆,可又是谁有这个本事,去删掉人的记忆?
    还在沉思,又有一个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深朱色的龙纹锦袍,狭长的狐狸眼藏尽风流与谋划,他看着她,那目光诸多复杂。可她不想看到他,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妹妹醒了?昏睡了大半天了,看把你师兄吓得,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呢!”南炎熙此时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已经没有一开始遇到时那么咄咄逼人了。
    风千雪冷冷的打量着他,他怎么可能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那这样的意思是,她的身世,其实也是……前朝余孽?
    可笑!太可笑了!
    “你又想来和我编什么谎话?”她反问他。
    他眉毛轻轻一跳,“谎话?妹妹,我对天发誓,我昨天可没有和你讲过半句谎话!”
    夜洛尘也在看他,似乎同样在等待他的解释。
    “想不到吧,我们居然是兄妹。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的,若不是我在迦兰的时候……”他话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似乎是在试探她是否真的一点不知。可风千雪依旧目光直直的看他,非常认真的在听他讲述,关于自己的身世之谜。
    在她的记忆中,她是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的,她一来到这个世上,面对的,就只有自己的母亲。
    但她还是很想听听,关于她的这个身体,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个身体的父亲,真的是前朝太子吗?
    “当时,我有幸从翔龙殿里逃脱出来。为了掩人耳目,我隐姓埋名,乔装易容,终于混过了皓月关内官兵的检查,到了迦兰国。”
    “你在皇宫还有余党?”夜洛尘突然问。
    南炎熙瞥他一眼,“你认为呢?我说了,你会去告诉南炎睿?”
    夜洛尘没有吭声。
    南炎熙继续说:“我之所以选择去迦兰,是因为有人在暗中帮助了我,指引我去那里。当时,我并不知道是谁。后来,直到某天,我看到了迦兰太子花天佑。”
    “你和花天佑合作了?”夜洛尘又插了一句。
    南炎熙淡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风千雪,“这一点,恕我无可奉告!”
    风千雪听到这,眉头不由深深蹙起。如今南炎睿正举兵征讨迦兰,若是花天佑和南炎熙合作的话,她根本不敢想象,接下来,南陵皇宫会发生一场怎样的变化!下意识的,她撑着身体的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床单。
    “花天佑不是重点,重点的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妹妹,你能猜出是谁吗?”他倒是反问了一句。
    “二师姐,林婧儿。”风千雪想也不想,便答了出来。
    “没错,就是她!”
    风千雪突然拧眉,“是你让大师姐和二师姐去暗杀南炎睿?”
    南炎熙眸光暗了暗,点头,“我确实是让白玉冰去了,但林婧儿,并不在我计划之内。至于她为何会一起去暗杀,这一点,或许你大师姐会懂。”
    “为什么?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为了将来登基为皇?”
    南炎熙目光狰狞,“为什么?妹妹,你一会便知道,除了皇位,我还有什么理由视他为敌!”
    “你除了有野心,还能有什么?”风千雪冷嗤。
    南炎熙寒了脸,再次正色道:“我们跑远了,话题一开始不是这个。我继续说你的身世。”
    “……”风千雪也重新变得沉默。
    “你二师姐,一直跟在花天佑身边,所以,她有机会见到了……生前的花钦王,还有迦兰国师,左丘赞。”他说着慢慢踱步来到窗边,举目远眺,看那白墙外,愈来愈下沉的夕阳。金黄的阳光洒着他的侧脸,光影清晰,棱角分明,这么看着,倒还真有一点点传说中那前朝太子风霍的惊艳之色。
    他继续说:“迦兰国每年都会有一个习俗。除夕那天,会由民间挑选出一名绝美的未婚女子作为天女,在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时候,代表黎民百姓,和皇族的人一起上香。而每一届的天女,向来都是上完了香,便回自己家了。唯一有一位天女,是被当时的花钦王,认作义女的。她的名字,叫千雅秋。”
    “千雅秋长得非常的美,但也非常高冷。花钦王本想让她做妃,可国师左丘赞却制止了。左丘赞认为她体质独特,是个很好的可造之材,于是让她认自己为师,还让她在学习期间,不许私下和人相恋。千雅秋答应了左丘赞的要求,并全心全意学习各种奇门遁术。左丘赞尽心尽力的教导着她,可自己却在和她日渐相处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爱上了她。”
    说到这时,风千雪又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个千雅秋,不会是我的母亲吧?是后来白皑山的雪后?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其实算是半个迦兰国人?”
    “看来妹妹很聪明嘛!我还没说你就猜到了!”南炎熙赞赏的道,又接着说,“最终,左丘赞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色心大起,差点就强要了千雅秋。好在千雅秋反应及时,没有中了左丘赞的道,可她已经不能再安心呆在迦兰皇宫了,不得已,只能往最近的南陵国逃去。后来,在世人难登的白皑山上扎根驻脚。那就是雪国最开始的由来。”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这些都是你这次去迦兰后听人说的?”就连风千雪都不知道,她们雪国是如何来的。
    “这确实是我最近才得知的,也全是你二师姐林婧儿,告诉我的。花钦王在弥留之际,花天佑曾带着她给花钦王把过脉。花钦王看到她,自然便想起了你的母亲,于是,便和她说了这一切。”
    风千雪又沉默了,在她的记忆中,她的母亲雪后,永远都是穿着一身洁白胜雪的衣裙,而她所有的门徒,也都遵从了她的喜好。以至于,只要是雪女,大家想起的,便是一片圣白。
    “所以,这些事情,都是花钦王告诉二师姐,再由二师姐告诉你的?”
    南炎熙点了点头,话题又在继续:“之后的事,便是雪后告诉给你两位师姐的了。而且这,还和你的生母,南蓉惜多少有些关系……”说最后这句话时,南炎熙看向的是夜洛尘。
    当年的南陵还是由风氏一族执掌朝政。太子风霍秉性风流,貌胜潘安,是众女子追逐的梦中情人。
    那一年,风霍随父微服私访,还作为太子太傅的南轩澈及其妹南蓉惜亦是陪同而去。南蓉惜自幼和风霍一起长大,虽比风霍年长三岁,但是两人感情甚是微妙。
    众人从燕城出发,经过了白皑山一带,便在山下的村落中驻扎下来。
    白皑山山顶常年积雪,可是山下的草木却异常茂盛,这自然引起了风霍和南蓉惜的好奇之心。不顾众人阻拦,两人约伴上山,欲要攀登到那积雪永驻的险峻山峰。可意外无处不在,就在他们刚到达积雪一带时,南蓉惜因为体力透支,晕倒在皑皑的白雪之中。
    风霍见状大惊,抱着她,急匆匆寻了一处山洞。
    就在那里,他无意邂逅了从迦兰逃出的天女,千雅秋……
    “是谁?”
    岩洞内,还在温泉中洗浴的千雅秋,突然听见了从洞口外传来的声响,不由警觉的拉起一旁挂着的单衣披在身上,从池内跃了出来。
    风霍抱着南蓉惜冲入洞中,终于避开了外面纷纷飞扬的鹅毛大雪。
    那是千雅秋第一次见到风霍。那男人有一双如狐媚般勾人的眼睛,鼻挺唇薄,棱角分明的线条勾勒出的五官宛如鬼斧神工一般,看了让人不觉沉沦。
    她从没有见过那么迷人的男子,而他身上闪出的贵气,也深深的吸引着她。
    风霍似乎也没想到这洞中居然有人,而且还是一个美女,看样子,这女子似乎非常适应这山上的生活。于是他一边将南蓉惜平放在地,一边问她:“抱歉打扰姑娘雅兴,在下是山下途经此处的路人。因为和女伴一时兴起便上了这山,却没想到,她……”
    看得出他非常焦急,目中的担忧让千雅秋看了不由心中一痛!
    这男人,何以在她第一眼看到,就甘愿倾心予之?就因为,他那双狐媚般的眼睛吗?
    她似乎一直在发愣,风霍皱了皱眉,以为她不会救他们了,于是心灰意冷的,跪坐在南蓉惜的身边,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蓉惜,都怪我,我不应该带你上山,不应该不听父皇和太傅的话,硬是扯着你来……是我害了你!”说罢,他甚至低头,在南蓉惜懂得泛紫的唇上,深深一吻。
    “蓉惜,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风霍,再也不会去沾花惹草了!我不在乎你比我大三岁,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是我的姐姐,原来,早在很小的时候,你就在我心中生根发芽了,只是我未曾发觉……”
    “蓉惜,快醒来!我带你回皇宫,请求父皇将你赐我做妃!”
    “蓉惜……”
    风霍伤心欲绝,眼睁睁看那气息羸弱的爱人,一点一点在他手中失了温度,泪,竟无声的落了下来。
    “让我看看她吧!”千雅秋在他身后突然道。
    他惊喜的看她,给她让出了位置。
    千雅秋摸上了南蓉惜的脉搏,片刻之后,她收了手。
    “她这是突发性的高原反应,我可以救她。”
    听到这话,风霍一双狐狸眼亮起来了!
    “太好了!蓉惜,你有救了!”他激动得又在南蓉惜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转头对千雅秋道,“麻烦女神医了,只要你将她救回,我什么都答应你!我说到做到!”
    千雅秋有些痴迷的看他,“你什么都答应我?”
    他点头。
    她又问:“你是太子?”
    他又点头,“是的,我是当朝太子风霍,这次是随我父皇一起微服私访,正在山下的村庄落脚。她叫南蓉惜,是太傅最小的妹妹,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只要你救回她,我让父皇带你回宫,你要什么金银珠宝都有。或者你可以不入宫,想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我都可以让父皇给你!”
    她听着听着,竟发现,自己居然还喜欢上了他的声音。
    可是,天下的男子,真有这么痴情专一吗?不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否则当初自己的师父,在不容许别人对自己起异心的同时,他却对自己有了非分之想?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她断然道。
    风霍大惊,“难道这些都不足以让女神医你答应救她?”
    她看他俊逸的脸,又继续道:“我会替你救她,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疑惑,还有什么,比荣华富贵,金银珠宝更吸引人?权利?她要权利,完全可以入宫做父皇的妃!
    “是什么?”他不由得问。
    她唇角微弯,“是你。如果我救了她,你把身体给我?”
    他抽了口凉气,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有用来做交易的一天!但他也不是没上过风月场,不是没睡过温柔乡,只是用这区区一点的小小要求就能救到真心喜爱之人,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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