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掩唇一笑,道:“还有人不知道赵家香铺啊,县城可就一家呢。”
    温乔嘴角僵硬地笑笑,心里有些恼怒:“我不太清楚呢,还请姑娘指路,劳烦姑娘了,多谢。”
    “还得向前走,第二个路口拐过去一直向前走,铺子前有写赵家香铺的便是,你不会不认字吧。”绿衣女子眼神有些轻蔑,“别是乡下来的吧。”
    “谢谢,我还识得几个字,多谢关心。”温乔心里恼怒,这简直在考验她的耐性,不过她毕竟重活一世,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温乔不欲生事,微微点了点头,径直向前走了,留下绿衣女子在后面抓了抓帕子。
    作为全国闻名的香铺,赵家香铺哪怕在这个小县城也不马虎,店铺选址佳,装修得极好。温乔来到赵家店铺的时候,店中客人也多。当她踏进店铺时,立马就有伙计前来问她想要什么。
    “嗯,有掌柜在吗?我想见他一面,卖些香料。”温乔有些没底,因为她不清楚能不能见到掌柜,毕竟她没权没势,又是个小姑娘,店家难免不会不把她放在心上。
    “姑娘,你可否把香料先给我看看?我也略懂一些,也好向掌柜推荐。”伙计也没拒绝。
    温乔心里对这家香铺高看了一层,毕竟如果每个人都来找掌柜,掌柜也会忙得不可开交,必须得有审查,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把审查说得让人不尴尬,这也是可以看出伙计的素质有多高了,不愧是全国闻名的香铺,这家店主人肯定也深谙经营之道。
    温乔把怀里的荷包拿出,让香铺伙计嗅了嗅。
    “姑娘这香是从哪里来的?”伙计闻完了,神情有些严肃,让温乔有些莫名其妙。
    “我自己制作的。”
    “不可能吧……你可能制作出这样的香吗?是不是有人教你的?”香铺伙计有些疑惑。
    温乔心中放下了石头,她还以为这香有什么问题呢,原来问题在她,“是我自己琢磨的,我从小就爱研究香料,有什么不妥吗?”
    “哦,没有了,我先去请示下掌柜,请稍等一下,您可以先坐一会。”伙计把温乔的荷包拉好,向温乔微微弯了弯腰,便转身快步走进了内堂。
    香铺伙计到了账房门口就不再进去,问道:“掌柜,有人送来了香料,您现在有空吗?”
    过了一小会,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开门出来了,:“不是说了今天有什么事都要推后吗?东家在屋里看账呢,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打扰。”
    “不是啊,掌柜,真有要紧事,外面有个姑娘,她的香有些问题,您可以先闻闻。”说着伙计就把荷包双手递过去。
    山羊胡掌柜把荷包拿过去,打开闻了闻,神色一变,“是个小姑娘拿来的?”
    “嗯,年岁不大,还未及笄,乡下小姑娘的模样,虽然她说是自己制的,但我感觉不是,哪有这么巧的事。”伙计恭敬地答道,并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许是掌柜出来的久了,账房内传来了一声清扬的男声:“老赵,进来,我有些问题。”
    温乔还在店里的大堂中等着,思考着待会怎么劝掌柜多付些钱,可她不知道的是,命运正朝着前世的发展轨迹靠拢,有些事情,逃是逃不开的。
    多年以后,温乔回想起这一幕还是不知道再来一遍,她还会不会走进这家香铺店。命运之所以叫命运,就是因为它的不可捉摸。
    ☆、第5章 演技大考验
    温乔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就见原先招待她的伙计出来了,不过他是跟在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身后的,想来那个山羊胡子就是掌柜了。
    温乔赶忙迎了上去,微笑道:“您就是掌柜的吧。”
    “正是,这个荷包是小姑娘的吧,里面的香料真的是你自己研制的?”掌柜的把温乔的荷包伸到她面前。
    那个的确是她的荷包,温乔点了点头。
    “店里人多,不知可否请姑娘进内一叙?”掌柜的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当然。”
    掌柜带她来到了一个小包厢,墙的一侧是个梨花木柜子,上面摆着几盆君子兰,对面有一张红木小几,小几两侧各放着一张太师椅。墙上还挂着一副行书,写着“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卷轴下方并未落款,不知是何人所作,但只看字迹,便觉得风雅惬意之极。
    许是温乔看得久了,掌柜笑道:“这是我们东家早年写的,东家看这屋有些空旷,便把这幅字拿来给我了,姑娘快坐吧。”说着把小几上的茶壶拎起来,倒了两杯水。
    温乔笑笑,待掌柜坐下后也坐下了,说道:“观看字迹,便觉得东家应是风雅潇洒之人。”
    “只是身不由己啊。”掌柜摇摇头。
    温乔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东家能在全国到处开得起这样的店铺,不知人生该有多无忧呢?哪里会有身不由己这样的话呢?不过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她不好多话,只是笑笑,后来,等她真正认识东家后才明白。
    “不说了,姑娘打算怎么卖?”掌柜的言归正传。
    “我打算把方子卖给您,不知掌柜收不收。”
    “方子姑娘带着呢?”掌柜问道,“不过姑娘打算要价几何?”
    “五两,不知掌柜可否方便。”温乔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五两要价太高了。
    “好,姑娘能现在把方子写出来吗?我也好先给钱,不过姑娘还得现签一份协议,保证这方子不会出现在其他人手里。”掌柜的说完后,盯着温乔,没有冒犯之意,但却让温乔无端觉得紧张。
    温乔赶紧说明:“好的,我现在把方子写出来吗?”不过这房间里目及之处没有纸笔。
    掌柜朝门外喊了一声,原来的那个伙计就进来了,手上还捧着托盘,放到温乔面前。
    红漆托盘里放的是笔墨纸砚,伙计把它们一一摆好在温乔面前。
    许久没有写字,温乔的字迹难免有些歪歪扭扭,不过写到最后又找到感觉了。写完最后一笔,温乔舒了口气,幸好没有涂抹。
    温乔练字时有怪癖,但凡写错一点她都要从头再写。
    掌柜把写有香料方子的纸拿过去细看,看完后,对在旁边站着的伙计说:“去账房拿五两银子来,再把之前的协议拿来一份。”
    伙计答应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姑娘是哪里人?祖上就制香吗?看姑娘的方子,觉得不一般啊!”
    “我是霍家村的,家里还好吧,平常就是种地,制香也是我无意和一位师傅学的。”温乔老老实实的回答,虽然其中有些掺假的部分。
    “哦,那姑娘的师傅一定是位高人了。”掌柜笑了笑。
    哪里有什么师傅,温乔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干笑道:“还好吧。”
    掌柜追问道:“不知姑娘师傅是谁,我们店里还缺制香师呢,不知姑娘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我师傅,她身子不太好,最近两年很少制香了,都是我帮忙干的,多谢掌柜好意了,她可能不会来的。”温乔一个谎言下去,只好用另一个谎言弥补,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算了吧,不过小姑娘也可以啊,这香是你制的,说明有功底啊,我们店里待遇从优的。”掌柜的想了想,又向温乔提出邀请。
    “让我想想吧,我会考虑考虑的,不过我得和我爹娘商量一下。”温乔想爹娘必然不会同意,但她又有些心动,毕竟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农村。
    “姑娘好好考虑吧,毕竟也是一件大事。”掌柜善解人意地笑道。
    “你这可以准备住宿吗?”温乔问道,“如果我来这的话,我爹娘肯定也要过来。”
    “这个小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帮你们找价格合适的房子。你打算来店里吗?”
    “先问一下,可能会来吧,要看我爹娘的意思,麻烦掌柜了。”
    这时伙计拿着协议回来了,掌柜的拿来看了看,填上了一些东西,填到一半,问道:“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呢。”
    “霍温乔。”
    温乔从店铺出来已经有一小会了,现在她正在赶回去。刚才掌柜的让温乔签了名字并摁了手印,之后温乔就带着五两银子离开了。
    进了店铺,温乔看见霍娘正在等着,立马扑到霍娘的怀里认错,“娘,我路上贪玩忘了时间,您别骂我,我知道错了。”
    “贪玩忘了时间?我就不该让你自己出去,你说娘在这看你半天不回,娘有多焦心,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有多危险,你就不知道吗?”霍娘把温乔推开,扭过头不肯看温乔,温乔见霍娘真生气了,不敢顶嘴,就悄悄低了头。
    霍娘忍不住,还是要骂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能让我少费点心!”
    温乔听到这句话突然就落下泪来,自己也不明白是不是委屈,上辈子受了多少委屈,也不肯在人前落泪,如今只是娘亲的几句话自己却难受的不能自已。
    霍娘看见温乔哭了又心软起来,赶紧帮温乔擦眼泪,只是眼泪怎么也擦不净,霍娘说:“别哭啦,在外面呢,又不是多大事,别哭了,不就训了几句吗?听话,一会回去给你买豆包。不许哭了!”
    “你骂我了!”温乔越说越伤心,好像要把上辈子受的委屈一起哭出来。一个人活在不见天日的绝望中,她痛恨老天不公,回到小时候,她又要装得若无其事,免得爹娘看出破绽,这几天每每半夜惊醒,她都要下床看看是不是一场旧梦。压力积压的太久,就像一座山,让她喘不出气来。
    “好了!不许哭了。”霍娘戳戳她的腰,笑道:“还当真了,小丫头。是我错啦,别生气了,还生气?”霍娘看温乔继续哭,猛地挠起温乔痒痒来。
    “别,别挠了,我不哭了,好痒啊!娘!”温乔最受不了痒痒,眼泪还在流着,嘴巴却已经咧开了。
    温乔笑了后,霍娘就不再挠了,把自己的帕子拿给温乔,让她自己擦擦。
    温乔干净后,霍娘感叹:“姑娘越大就说不得了,脾气和岁数一块长。”
    “才没呢,你才是。”温乔眨巴着眼睛,之前因为哭过,眼睫毛因为过长粘到了一块。
    “好了,找你爹去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卖完。”霍娘牵起温乔的手,拎起篮子要走。
    “你都弄好了?”温乔这才看见霍娘的篮子已经空了。
    霍娘边走边说:“人家掌柜的早来了,倒是你,让我等到这时候,还不许我发火,晌午都过了吧,看看有没有卖烧饼的,买几个我们一起吃。”
    “您得保持贤妻良母的名声啊,要是因为我破了戒,倒都是我的错了。”温乔笑嘻嘻的,要不是眼睛周围还是红红的,看不出来有哭过的迹象。
    霍爹已经收摊了,因为霍娘和温乔已经买了店家最后几个烧饼,他们就先在牛车旁边吃烧饼,烧饼稍稍有些硬,但里面还有一层糖,以温乔家的情况,也是不常吃的。
    吃完烧饼,温乔偷偷趴在霍爹耳边说:“我已经挣到五两银子了。”把霍爹吓了一跳,因为五两银子也是一笔巨款了。
    “瞎说什么!你难道自己去了?”霍爹问道。
    “什么事?背着我说。”霍娘也问道。
    “我在路上捡到一位公子哥的荷包,还给他后,他酬谢给我的。”温乔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编好了。
    “怎能随便要别人的钱?”霍娘有些不认同,说道,“平常怎么教你的?”
    “我本来不要的,但是那个公子硬要给我,说是荷包里有重要东西,我也不好和他拉拉扯扯的,就收下了。”温乔顺势继续编,觉得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你做的对,女孩子要以名节为重,还算记得我的话。”霍娘信以为真,便不再追究。
    温乔也在心里呼了口气,幸好爹娘不再追究,万一问为什么公子偏偏酬谢了五两银子,她要怎么答,难道说其实是她自己亲口要五两?霍娘不得扒了她的皮!此刻温乔万分感谢乡村民风的淳朴。
    另一边账房里,温乔刚才所写的方子正在一位容貌清俊的男子手中,一边侧立着的是刚才的掌柜。
    ☆、第6章 言之牌推测
    “说是天赋也太惊人了。”赵言之手中拿着温乔写过的方子,温声说道。但见前几味配料写得歪歪扭扭,如同蚯蚓一般,但若是整篇字迹都这般也就罢了,奇怪的是后来的字却又如同有了风骨似的,慢慢地变得整齐,最后竟还有了几分神韵,仔细看看似乎还能赏玩一番。
    可这并没有让赵言之过分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上面的原料,竟和家中祖传的一种香料的原料一模一样。
    “东家,此女必有问题,可需我去调查一下她最近的情况?”刚刚和温乔谈笑聊天的山羊胡掌柜这会神情却有些紧绷,家族香料配方泄露可是一件大事。
    “想问题要全面,她一个小姑娘,有多大能耐能从京城盗来配方?还正好来到赵家香铺,这不是惹人怀疑吗?若是故意的,她就是来向赵家宣战的。若是不经意,也有可能是她背后的人向我们宣战,还有就真可能是误打误撞了。”清扬的声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一下,又向掌柜吩咐道:“现在首要任务就是要在京城暗查谁最近有和香铺接触过,一个一个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但也不能声张,这儿倒是也得查,只不过不要打草惊蛇,派几个人跟着便是。我倒是觉得那个师傅大有可疑,若那个温乔姑娘未说谎的话。”
    说起温乔这个名字,赵言之声音又低了下去,仿佛触及了什么伤心事。
    “东家,我知道了,只是我觉得那个师傅倒是胡编乱造的,我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姑娘都回答地模模糊糊,但凡是亲近之人,一些细节总不能回答不上来。”掌柜想了想,回答道。“师傅可能也就是个称谓,谁知道是京城哪个老狐狸手下的呢。”赵言之看向掌柜,又说道:“我要回京城了,这边的事你先办着吧,有消息要及时通知我,最近先尽量满足温乔姑娘的要求,多打探一下,也去她家附近问问,消息周全些,若是真查出来,也不要故意难为她。”
    赵言之把纸放到桌子上,又拿起那份协议,盯着名字处的三个字,感叹道:“可惜,这个姓不好。”
    “东家?”掌柜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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