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人加在一起,这一年里陆陆续续跟朝廷借了得有三千多两银子。
    平时修书时,用的墨都是好的,纸也是好的。文人也就这么点追求,总不能连这些都省着。
    只是花销的时候没看不出来,如今一算算账,才发现竟是这么多。
    马大人到的时候,时清正坐在前厅里吃茶。
    刚才马大人不在,马夫郎出来帮忙招待,端出些自己做的家乡特产糕点,说起来也是寒酸。
    马大人站在门旁朝里看。
    她见过时鞠,那位不苟言笑的都御史,沉默内敛但又让人不敢放肆,她像是朝堂上的眼睛,监督着皇上跟百官。
    而时清跟她好像不太一样。
    这位今科探花,打马游街时马大人在皇城门口见过,容貌属实昳丽不俗,但更多的就不了解了。
    今日见她坐在自己府上吃茶,才发现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吃到新奇的糕点,还会再拿几块挨个分给身边的人。
    若不是她身上穿着板正的蓝色官服,马大人真要以为这是马夫郎在招待谁家女郎跟郎君。
    毕竟时清这个年龄,说是当她女儿都算小的了。
    就她看来,时清并不像市井传闻那般,气势强盛咄咄逼人,凭借一张得理不让人的嘴,能把人活活说死。
    前厅里,马夫郎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等你们待会儿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再带一点回去。”
    完全拿时清当成小辈了。
    他怕时清拒绝,先把话说在前头,“都是寻常东西,不值钱。”
    所以不算送礼贿赂。
    时清完全就没想过客气,“谢谢伯父。”
    马夫郎笑,看着她捏起糕点给身边青色衣衫的男子,刚要聊点家常,就听见门口有人故意咳了两声。
    几人顺着动静朝门外看过去。
    马大人抬手抵唇,迈脚进来。
    按官级,马大人是从四品,比时清大,但她还是笑着先开口,“小时大人。”
    时清把剩下的一口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咽下东西才朝马大人拱手行了个官礼,“马大人。”
    知道她来是什么事情,马大人也没打算跟个小年轻打太极。
    她抬手示意自己夫郎先回避,免得他听说自己欠了这么多银子替她焦虑担忧。
    “我清楚小时大人来这儿的原因,”马大人说,“最多再宽限我三日,我定想办法把银子给你凑齐。”
    三日,差不多也就到皇上给的最后期限了。
    时清抿了口茶,跟马大人说,“咱们敞开窗户说亮话,您欠的银子也不少,说三天凑齐是有点难。但我相信大人的为人,也清楚大人借钱是为了什么,我给你支个招,您听听看?”
    时清一开始就说了,清官有清官的要钱方法,不能因为是清官,这钱就不要了。
    将她们的欠款抹去,表面看起来像是鼓励这种清廉之风,但一旦开了先河,往后指不定生出多少麻烦事。
    所以干脆一视同仁,欠钱就得还,不能找理由。
    救急不救贫,这话放哪儿都合适。
    马大人本来脸上一阵羞愧,听到这儿才抬眼看时清,“您说。”
    “您这修书也不是为了自己,虽然得不到翰林院的补贴,但总这么自己往里贴钱也不是个事儿。”
    时清说,“您完全可以跟京中几家有钱书院合作,让她们掏钱给你修书,你修完书将书籍反馈给书院,这样既能保留书籍,又解决了您缺钱修书的问题。”
    朝廷不拨钱,那就民间集资啊。
    马大人微微皱眉,“书院怕是不会同意。而且,我们去跟书院谈,不妥。”
    像是牵扯上什么关系一样,也防止书院拿她们做文章。
    时清笑,“谁说让你们去谈了,我找人帮你们谈。”
    她在书院里有现成的关系。
    时家老二,时鞠的二姐、时清的二姨母就在书院中教书,由她牵线跟山长谈,应该方便很多。
    马大人还是有些迟疑,她们自己闷头干惯了,时清突然要给她们拉赞助她还不太能适应。
    “这事您若是放心,就交给我,您跟几位大人全程跟着听就行,但凡发现不合理的地方,可以及时喊停。”时清说完拍拍衣服,准备回去了。
    刚才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几位大人都在马府中,也就没必要挨个去跑一趟,这事由马大人跟她们说就行。
    要是有头铁不服气的,时清也不劝她,只要她把银子还完,别说装清高了,她就是跟太阳肩并肩,时清都不惜的多看她一眼。
    若是还不出钱还不听话的,时清不介意把难听的话糊在她那张大脸上。
    马大人倒是没那么古板固执。
    她站起身朝时清认认真真的拱手鞠躬,“这事不管成功与否,小时大人今日这份情,我等记在心里了。”
    时清上来也没用欠多少银子压她,更没羞辱半句,话里话外还在替她们想法子。
    光是这份心,马大人就领了。
    时清笑,“朝廷是能看见认真做事的人。”
    皇上也不是昏君,进宫时话里的意思是,如果这几位实在没钱,就算了,全当朝廷扶贫了。
    马大人她们修的书,跟翰林院里的主流不同,得不到朝廷拨款,但对于民间的书院来说,几位大人联手修的书往书院书阁中一摆,那就是排面。
    而且时清帮她们还有个小小的原因。
    像马大人这些人,对朝堂争斗几乎没有半点助力,也许在剧情中,连短短一笔带过的描写都没有。
    她们兴许不配在剧情里拥有姓名,然而在她们自己的生活中,她们是鲜活的人,不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也不是谁的踏脚板。
    她们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为止咬牙坚持的东西,她们值得被看见。
    时清回了个礼。
    正事归正事,她走的时候还是没忘记从马夫郎那里打包带走一盒糕点。
    “多不好意思,吃不完的还要带着走。”云执看她。
    时清睨他,“那你别吃啊。”
    云执笑,“你拿都拿了,不吃浪费。”
    时清看他吃完还要再拿,伸手拍他爪子。
    云执挑眉躲开。
    两人每次坐在马车里,都要玩一遍这种幼稚游戏,时间一长,时清也总能打到云执一两下,算是锻炼反应速度了。
    时清回去后联系了二姨母,将马大人她们的事情说给她听。
    常年居住在书院里的二姨母跟一身铜臭味的大姨母不同,她文质彬彬儒雅温和,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
    时清面对面跟她坐着,听她说话说的时间长了,忍不住泛起困意。
    “……”
    典型的学生在听老师讲课的感觉。
    不过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最后谈成了几个书院,将已经修好的书送过去,由书院帮马大人她们付朝廷欠银,同时以后书院还会继续资助她们修书,也不用再跟朝廷借银子了。
    看着时清从账簿上将几人名字划掉的那一瞬间,马大人都有股不太真实的感觉。
    就这么还了?
    也不用她砸锅卖铁?
    “我,你,我们……”马大人有些语无伦次,眼眶湿润,最后只有对着时清一揖到地,“我等谢过小时大人。”
    时清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伸手将人扶起来,“倒也不用,我就是牵个线,书也不是我修的。”
    不过多少能为她们做点事情,时清还是挺有满足感的。
    时清回时府的路上,翻看账簿,故意说,“让我看看,还有谁没还银子。哦~只剩一个了啊。”
    唯一没交钱的安乐王,莫名有种很尴尬的感觉。
    朝上所有欠银子的都交了,唯独她没交,显得她故意拖欠似的。
    这能怪她吗?
    萧婷玥在前厅踱步,跟下人说,“这难道不是怪时清她自己没问我要过吗?”
    萧婷玥指着门口方向,“她来来回回从我这儿过,就是没进来过。连李芸庆那样的货色,她都上门讨要,怎么着,本王是连姓李的都不如?”
    “你看看,结果现在满朝上下,就本王没交!所有人都看着呢,显得本王多特殊似的。”萧婷玥坐下来端起茶盏,又放了下来。
    太丢人了。
    她差钱吗?她不差。
    萧婷玥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要不我让人直接给皇上送去算了,本王好歹姓萧,真丢不起这人。”
    下人犹豫。
    可您之前才放话说,除非时清来,不然您不交钱,谁劝都不好使。
    “不是还有三天吗?”下人说,“咱们再等等呗,就不信小时大人不过来。”
    就最后三天,期限就结束了。
    萧婷玥本来才是那个应该沉得住气的人,结果她反而比时清还要着急。
    “这都还剩两天,她要是再不来,我可真不给了啊。”
    等到最后一天的时候,萧婷玥累了。
    “算了算了,给皇上送去吧。我也不好为难一个小辈。”
    连台阶都已经替自己找好了。
    就在清点完银子,即将准备送往皇宫的时候,下人从门口跑过来,兴奋的大喊,“主子主子!!!!”
    “小时大人她来要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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