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执意外的扭头看她。
    要知道每次他给时清把脉,时清的态度都是半信半疑。
    这还是她头回在外人面前这么坚定的相信自己。
    云执心情轻飘飘的往上扬,双手抱怀,默默地踮起脚尖跟时清并肩,抬起下巴跟钱焕焕说,“她说的对,信我没错。”
    “……”
    钱焕焕沉默的看着云执踮起的脚尖,莫名觉得这俩是真的般配。
    一个对另一个深信不疑,另一个还真就敢应下。
    她本来严肃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一瞬。
    钱焕焕将两人送到门口,深深地看着时清说,“多谢。”
    不管是云执给钱灿灿把脉,还是两人今晚特意来这一趟,都当得起她这一声谢。
    时清回视钱焕焕,伸手搭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就在钱焕焕以为她要语重心长的叮嘱两句的时候——
    时清突然话锋一转,“别搞这些虚的,等钱灿灿生龙活虎起来千万别忘记告诉她我来过,让她看在这份情义上表示表示。”
    钱焕焕眼尾抽动,原本那点伤感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她伸手一指屋脊,“快回去吧。”
    没有丝毫挽留。
    等看不见两人背影了,钱焕焕才松了口气,抬脚进屋。
    云执跟时清回去后重新洗漱躺下,云执头枕着双手看向时清的方向,心情不错。
    “原来你对我的医术还是比较认可的啊。”
    时清剪短灯芯,反问他,“你以为呢?”
    云执被问的耳廓微热,轻声嘀咕,“我以为你不信我。”
    时清明日还要早朝,几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云执借着微弱的灯笼光亮,看着自己放在床内侧的包袱,心头犹豫。
    时清讨要欠银的任务已经结束,按理说他也应该启程离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跟被绑着根丝线一样,另一头就拴在时清身上,被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拉扯牵动,根本不舍得离开。
    云执手伸向那包袱,还没摸着就又迅速收了回来。
    罢了罢了,钱灿灿现在还昏迷着,他这时候走对时清打击多大啊,还是等钱灿灿没事后他再离开,才比较安心。
    给自己找完借口,云执终于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觉。
    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梦见柳月铭了,许是睡前想着离开,今夜倒是难得梦见他。
    依旧是上次那个悬崖边,他提出护送柳月铭去他想去的地方,柳月铭却突然提出对云家比较感兴趣。
    云执本能的拒绝,一是父母从来不接待外客,二是他都没带时清回去过呢,带柳月铭回去算怎么回事?
    [柳月铭茫然了一瞬,“时清?”
    怎么又是这个人。
    云执有些羞涩,局促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不提这个了,你还有其他想去的地方吗?我便宜些护送你过去。”
    柳月铭也没坚持,笑着跟云执一起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是不是云执多心,柳月铭定的目的地没变,依旧是去洛阳看牡丹,但是路上总是在试探问一些跟云家具体位置有关的事情。
    比如,“这种花草,蜀地不常见,云兄弟你可曾见过?”
    “这种糕点,云兄弟猜猜是哪里的特产?”
    “云兄弟家里若是过年过节都吃些什么?”
    云执本来不想怀疑朋友,毕竟这人是自己闯荡江湖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人,是引他入江湖的大哥,算是他江湖梦中的知己。
    非但不会劝他说江湖有什么好玩的,反而会带着他去游玩。
    云执犹豫了一瞬,还是问,“柳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执这句话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想知道柳月铭为什么一直被人追杀。
    他之前说过跟家里有关,但具体如何有关却是没说。
    如今柳月铭好奇他家里的事情,那自己多问两句也没什么问题。
    就算是朋友也得礼尚往来,不能总说他自己的事情。
    谁成想柳月铭却是脸色一僵,抬眸看向云执,“云兄弟怎么又问起这么问题了?”]
    云执皱眉从梦中醒来。
    时清困倦的刚穿完官服抱上账簿,余光瞥见光亮映衬下屏风那边的云执坐了起来,疑惑的问他,“吵醒你了?”
    时清不想上班,为什么“半个月的假期”过的这么快?
    她醒来的时候都有一种才“放假讨债”的错觉。
    “我已经很轻手轻脚了。”
    时清绕过屏风看云执。
    云执摇头,“做了个梦而已。”
    “你不是好长一段时间没做梦了吗?”时清疑惑。
    以前云执梦到江湖上的事情没人说,总是忍不住跟她分享。
    后来春猎后到现在,他都好久没提过做梦的事情了。
    时清偶尔想起来问两句,云执却总是红着耳垂支支吾吾的转移话题。
    谁知道今天竟主动跟她说做梦了。
    云执眸光闪烁,心里很虚。
    之前总是梦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还都跟时清有关,云执说不出口。
    他含糊着躺下来背对着时清,被子一扯盖过头顶,“等你回来再说,我睡个回笼觉。”
    外头蜜合已经在催促,时清没办法这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
    时鞠倒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看她坐进来,便示意她毯子就放在旁边,有需要自己拿。
    “娘,你听说钱府的事情了吗?”时清抖开毯子盖在身上。
    时鞠“嗯”了一声。
    时清看她,时鞠垂眸看着手里的书,解释说,“不过是皇上的意思罢了。”
    时鞠说的是钱家被人修剪枝叶的事情。
    长皇子虽有权力,但不应该这么大,所以背后应该是有皇上默许的授意才对。
    孙家倒了,皇上不可能允许钱家一支独大,正好借长皇子的手帮忙修剪一下。
    而钱灿灿不过是根导火索,加速了这件事情的进程而已。
    时清叹息,“钱灿灿好不容易才坚定了自己的路。”
    她不过就是不想做按部就班的提线人偶而已。
    人应该活自己的,有多种选择跟可能,而不是按着所谓正确的路走。
    时鞠没多说什么。
    两人下车时,好巧不巧的又碰见钱母跟钱焕焕。
    天色未明,灯笼光线下能看见钱焕焕有些疲惫的神色,应该是一夜没睡。
    时鞠和钱母行礼客套。
    跟上次见面不同,这次钱母带的不是钱灿灿而是钱焕焕,介绍女儿时语气都显得更自豪些。
    时清凑过去轻声问钱焕焕,“钱灿灿醒了吗?”
    “尚未。”钱焕焕低声回,“但是一夜没起烧,按御医跟云执的意思应该是挺过去了,就看今日什么时候能醒了。”
    时清松了口气。
    虽然昨夜钱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但今日清晨所有见过钱母的大臣都不敢多嘴半句,全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跟钱母比起来,她们反倒是离时清远远的。
    知道她今日上朝是交账簿来了,关系好的大臣见面免不得好奇,“你也还银子了?”
    “还说我,你不是也还了吗?”
    “这不是没办法吗。”大臣拍着大腿,“你是不知道,不还不行啊。”
    “提起这个,我倒是震惊周大人还银子的原因。周大人平时看起来规规矩矩一个人,没想到不仅有外室,就连私生女都弄了出来。”
    “幸亏银子还的及时,不然现在被人议论的可就是你我了。”
    “不过这时清虽然讨人厌,但在武将面前可没丢了咱文臣的脸面。听闻那三位将军现在那叫一个惨喽。”
    好像虽然大家都被时清压迫,但只要最倒霉的那个不是自己,就会产生一种很庆幸的感觉。
    “你说这银子也都要齐了……”有个大人含糊着说,“往下发放的时候,总要派人去跟着吧?”
    “你的意思是?”这也算是个肥差,只要汛期没闹出太大的问题,捞点油水就捞点油水了。
    开口的那位大人说,“谁要的银子,咱们就推荐谁跟着不就行了。”
    只要那谁不在京城,她们可就不需要看见“时”字就得夹紧两股。
    几人一拍即合,难得在捞油水面前统一意见推荐她人,“好主意,可就这么说定了!”
    这边几位大臣们的“好意”时清可不知道,她正在跟钱母说话。
    钱大人作为户部尚书,关心两句国库欠银的事情没任何问题。
    “小时大人真是年少有为,竟是能将欠款全部收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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