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未入世的藤妖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匹中山狼。不但吞了她的妖丹,为了以绝后患,甚至还用一把火把那根长长的山藤直接烧成了灰烬。
    “虽有我的影响,可亦是因为你内心所愿。”那声音继续说着,笑声越来越浓,“你可是堂堂大周帝王,又怎能成为一个废人,任人嘲笑呢?相比你自己的性命与前程,一只卑贱的妖,自然不算什么。”
    “所以承认吧,司马承,你早就变了。你心里的欲望早就深不见底,你与我,没有任何区别!”
    **
    “将军,我好想你。”
    青年的脸色认真虔诚,此话,并不是随口而出。
    容钰的心神立刻乱了一瞬,方才的努力竟是功亏一篑。可那一刻,她却没有心思再去顾及,而不是不由看向仿若在诉说着思念的青年。
    他在说,他想她。
    为何?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随口之语,还是……内心所想?
    容钰情不自禁地再次靠近了青年,定定地看着地上面色苍白的青年,一字一顿的问道:“酆无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青年眨了眨眼,那一刻,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酆无咎仿若能看见她一般,那双曾经清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血色的薄雾,在月色下,竟像是多了一丝妖异和诡谲。
    然而,容钰的心里并未有半分害怕。
    透过那层血色薄雾,她似乎又看见了许多年前那无邪纯真的小和尚。那时,他也是如此,睁着一双大眼睛,就这样傻乎乎的瞅着她。
    容钰的心忽地漏跳了半拍。
    自是无人回应她的。
    只片刻,容钰便反应了过来,她皱着眉头抬起身子,正欲重新凝神精心汇聚元神,便见地上的青年忽然伸出了双手,像是要拥抱她。
    只是凡人自然不可能抱住元神的,他的手只抓了个空。
    那双眼睛仿若黯淡了一瞬,他微启双唇,轻轻地说了一句,“将军,我疼。”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般的话。
    如今会说,不过也是因为这里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
    不管身体有多么的疼,他都不能告诉任何人。
    也无人可说。
    容钰的心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竟是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青年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开口了。他闭上了眼睛,安静的仿佛睡着了一般。可容钰知道,他没有睡着。
    否则,她便能入他的梦了。
    他只是安静的躺着,脸色惨白如雪,眉心深深拧起,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痛苦。
    容钰只看了一眼,便重新闭上了眼睛,重新汇聚元神。
    *
    酆无咎以为自己又做了梦。
    这一次,不再是噩梦,也不是那些难以启齿的荒唐梦,而是个美妙至极的梦。
    他梦到自己到外面为将军上香火,边欣赏月色。只是身体实在太痛了,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后来,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这里无人。
    他能得到片刻的喘息,亦可以放任自己的思念。
    然后,他又看见了将军。
    将军似是听见了他喊疼,所以特意出现在他的面前来安慰他,并想要为他疗伤。源源不断传来的仙力,让他的身体得到了一丝解脱,疼痛在那短短的时间里,似乎彻底消失了。
    “无咎,还疼吗?”她蹲在他身边,问他。
    “不疼了。”他摇摇头,定定地看着她,视线竟是舍不得移开片刻。
    “那就好。”她对他笑了一声,唇角深深的勾起,如被阳光融化的初雪,美到了极致。她很少笑,可笑起来时,每一分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她对他说,“别怕,我会救你的。”
    酆无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想对她说他不怕。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如小孩儿一般在叫疼,酆无咎心里边一阵羞愧。
    然而,话未来得及出口,一阵风袭来,将军的身影便也如这一阵风一般散去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面前空无一人,酆无咎怔了一瞬,须臾,疲倦袭来,他忍不住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疼痛短暂的消失了,他得到了片刻的安眠。
    似是真的睡着了。
    直到月亮落下,晨曦映来。
    熟悉的疼痛再次席卷了他,酆无咎这才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慢慢亮白的天空,转头便看到了香烛已然燃尽,只留下一地香灰烛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昨夜竟真的睡着了?
    为何昨夜的疼痛消失了?
    酆无咎抿了抿唇,忽地站了起来。
    *
    当香烛燃尽的那一刻,容钰的元神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待她回神后,便又回到了水牢中自己的身体里。
    她在原地顿了顿,片刻,忽地站了起来,然后对准水牢便又攻了过去。
    强大的仙力击在水牢上,产生了剧烈的水波,水牢激烈的晃动了起来,然而,当仙力散尽,水波慢慢停了下来。
    水牢依然不损分毫。
    容钰的脸色沉凝如云,双拳不知何时已握成了拳,眸见的平静早已消散,愤怒犹如实质。
    “神君,神君……”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这水牢乃是龙族至宝,经过数代龙王仙力加固,用武力是打不开的。”
    “你是谁?”
    容钰转头看去,便见到一条红鲤鱼,身上妖力波动,是一只开了灵智的鲤鱼精。
    “小妖名唤红黎,见过神君。”
    鲤鱼精化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朝着容钰行了一礼,并说道,“神君,小妖知道该如何打开水牢。”
    第74章 神印的封印松动了
    “这是西海, 你应是西海龙君麾下的吧?你来找我,不怕被发现?”容钰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平静的看着面前红黎。
    听到西海龙君四个字, 红黎眉头皱了皱,摇头道:“小妖既然来了, 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神君所说, 小妖确实算是西海龙君麾下的。”红黎面色有些黯淡的说道,“小妖本是元华山上的一只小妖, 拜在大王扶白麾下。只是二十多年前,元华山突发天火, 大王为了灭天火,最终牺牲了自己。”
    元华山,扶白。
    闻言,容钰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 看向红黎的目光微微动了动, 淡声问道:“那后来呢?”
    红黎叹了一声,回道:“虽然天火被大王熄灭, 然而元华山也被焚烧了大半。大王死了,我再待在那里也没什么意思, 便想着出山历练,提升修为……”
    他缓缓的叙述着自己的经历。
    二十多年前, 红黎只是一只刚能化为人形的小妖,妖力低微。面对可怕的天火,除了等死,竟是一点忙也帮不了。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王因天火而亡。
    从那时起,红黎心里想要变强的欲望便更浓了。
    若是待在元华山, 他什么也学不到,他不想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也只能等待他人的救助。是以,在大王陨落后,红黎便鼓足了勇气下了山。
    曾经在元华山,因有大王的保护,红黎虽知道要努力修炼,可终究有些懒散,并没有多少急迫感。待到他自己下了山,才发现这天地竟如此大。
    如他这样修为低微的小妖,实在是不算什么。
    听说妖死后,会入冥界妖司。想来大王应该也入了妖司。但是普通的小妖根本没有资格和能力入冥界,因此,红黎根本无法去寻大王,也不知道他在下面过得如何。
    是以,红黎深思熟虑后,便选择来到了西海,投在西海龙君门下。
    龙族法力强大且地位尊贵,若是能得到龙君的赏识和指点,他说不定便能达成自己的心愿了。况且,红黎本就是水族,在西海也更有助于他的修炼。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来寻我?”听罢,容钰沉声问道,“你可知,你这是背主之行?”
    “小妖明白!”
    红黎闻言,忽地单膝跪在了地上,咬牙道,“背叛者会被三界耻笑,小妖无可辩白。此次,若是被发现,便是死了,小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若是西海龙君是位英明的主上,小妖便是用命效忠也甘之如饴。可是,”说到此,红黎脸色冷了下来道,“西海龙君并非小妖心目中所想的明主。”
    “龙族乃是水域之主,且受人间无数香火,本应心存慈悲之心,庇护苍生。可小妖在西海二十年,却发现并非如此。所闻所见,与所想根本背道而驰。”
    “不仅龙族没有丝毫慈悲之心,便连他们麾下的虾兵蟹将们,也惯会仗势欺人。龙族司云布雨,乃是他们的天职,然而却成了他们牟利,甚至是压迫凡人的工具。”红黎冷声道,“他们侮辱了龙王庙之名!”
    不知想到了什么,红黎眼眶发红,蓦然抬头直视容钰道:“小妖法力低微,便是心有不满,也无法阻止。但小妖虽身份低微,比不得龙族高贵,管不住他们,却还能管住自己。红黎,不愿做这样的水族!”
    更不愿与其同流合污。
    “即便,会成为被人嗤笑的背叛者,小妖也心甘情愿。”红黎声音微哑,脸上似有怀念之色,“我是从元华山出来的妖,虽如今大王已不在了,可我亦不能污了元华山的名。元华山的妖,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这二十年来,他法力增长迅速,且头脑灵活,按理,至少能混到西海龙宫的中层。然而红黎这些年来冷眼旁观,终是发现自己做不到。
    是以,这些年来红黎刻意不冒尖不出头,放弃了成为龙宫侍卫队的机会,而是选择在龙宫做一名微不足道的打扫宫人。
    只是一入龙宫,便没有回头路。
    便是他不想再为龙族效力,也无法离开。龙族的霸道,是绝不会允许背叛者存在的。红黎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只是都没有万全的法子,一不小心,或许便会死在这里。
    因此,红黎便只能按耐了下来。
    “元华山的妖……”容钰红唇轻启,眼前似有一抹白影闪过,她的唇角终是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眼里的清冷化开了几分,“我也认识元华山出来的妖,他们都很好。你们的大王,真好。”
    红黎一怔,惊讶地看向容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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