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她说话,琴濯也觉得顺耳,笑道:“我这天生的穷命,也簪不了那些花花东西,没的东施效颦叫人取笑。”
    “哪里会,夫人颜色无双,就是宫里那些太妃年轻时也不敌夫人呢。”
    “你才多大?还见过太妃们年轻的时候?”琴濯歪过头,眼角微微弯起。
    “在宫里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太妃们入宫时的小像,十个里都挑不出一个似夫人一般的来呢。”
    琴濯倒没注意这动听的话,问道:“你说的太妃……是奕宗皇帝时候的?”
    “正是。”
    对于奕宗皇帝,琴濯了解倒不是很多,只是因为孟家的事情多有偏见,如今说起来倒是多问了几句。
    不过卧雪也是薛岑在位时才入宫的,对于奕宗皇帝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皇上和先皇是异母兄弟,不过据黄公公说,皇上跟先皇的关系很好,当年太/祖皇帝还在世,常数落皇上闲云野鹤不像个王爷,都是先皇多方周旋,皇上才能在青枫山继续习武。只是后来先皇病体垂危,皇上才不得不回来继任大统。”
    在孟之微那里,琴濯也听过不少二人兄弟情深的事情,倒是不知道薛岑这个皇帝当得这般不情不愿的。
    正寻思间,门房的茶白来报,程风正在外面候着。
    自从回来那天这帮人被放下,琴濯既没商量的人,也没退回去的法子,倒是盼了几日,闻言一边的耳坠子还没来得及取下,就急急忙忙往外走。
    “夫人。”程风先是行了个礼,旋即指使身后的两个人上前。
    琴濯一看就慌了,以为又是薛岑往家里塞人,却见对方手里提着好些东西,一一放在桌上又退了回去,然后听程风道:“快年节了,这是宫里给孟大人准备的年礼。”
    琴濯暗自撇撇嘴,觉得他们这两拨人也蛮有意思,家里的全程不提一个“大人”,搁程风嘴里倒是全程没有一个“夫人”。
    她也算看明白了,程风亦是薛岑身边的近侍,还不是什么事儿都依照他的吩咐,这礼送得根本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之微他一向节俭惯了,无功不受禄,我若收了这礼,回头他可要不依了,还是等他回来再亲自去皇上面前受赏吧。”既然周围的人都跟她打马虎眼儿,她也就干脆装糊涂,这礼是万万不肯收下。
    好像早知道会如此,程风的表情也没变化,叫人收起东西的时候留下一个小锦盒,“这是我师傅雕刻的小玩意儿,快年节了给夫人图个乐子。”
    对宫里出来的东西,琴濯现在是一万个不放心,狐疑地打开盒子,看到是一只十分普通的木雕兔子,圆乎乎的倒是可爱。
    “大风还会这手艺?”
    “师傅祖上曾是木匠,在王府的时候还负责过一段时间木匠活,所以逢年过节常做些小东西,给我们这帮后辈当做乐子。”
    不管黄鹤风是不是因薛岑授意,回京的路上对琴濯确实照顾颇多,还常买点心给她,说话也和和气气的,琴濯记着人的好,看着手里的木雕小兔子,便收起了狐疑的态度,安安心心收下。
    只是对于府里留下的人,琴濯还是又提了一遍,本来还想拿孟之微的俸禄做由头,听到程风说:“这些人都是经过尚宫局调/教出来的,府里的事情夫人大可交给他们。若是哪里不合意,夫人也只管教训就是,至于他们的月例,都是由宫中所出,到时候也不必劳烦孟大人。”
    听了程风这话,琴濯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眼见前后的路都被堵得死死的,无力吐了口气。
    “那你等一阵,我方才做了黑芝麻桃酥,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带给你师傅一些,也算投桃报李了。”琴濯晃晃手上的兔子说道。
    听到有吃的可带,程风原本打算告辞的话连忙咽了回去,耐心等了小半个时辰,揣着装好的黑芝麻桃酥才回了宫。
    琴濯做的东西,哪怕是指名道姓送给黄鹤风的,黄鹤风也不敢私自收下,从程风手里接来的时候看都没看,就预备给薛岑送去。
    “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吧?”
    “记着呢,就是回来的人我也交代了。”程风也懒得弄明白他师傅跟皇上这令人迷惑的行为了,只秉持话怎么好听怎么说的原则。
    “那东西送到夫人手里没?”
    “夫人听到是师傅您送的,倒是留下了,其他的……都退回来了。”
    早知如此,黄鹤风也没觉得讶异,而是一副心安的表情。
    在外面个把月的时间,书房的公文也垒了差不多三层厚,薛岑这几日都是一早就来了,星辰挂上夜空方才回去安寝。
    如今距晚膳尚有些时间,黄鹤风提着那一盒子黑芝麻桃酥,脸上一副乐颠颠的,脚步却放轻不敢轻易打搅了里边的人。
    进门后见薛岑在塌边休憩,手里的刻刀微微旋转着,一块方形的木头逐渐变得圆润。
    黄鹤风唤了一声,薛岑微眼也没抬继续专注着手上的事情。
    “这雕的还是兔子吧?”黄鹤风走近,把桃酥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薛岑看见东西,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心领神会般也没多问别的,只是揭开装桃酥的盒子问道:“拿回来什么?”
    “小风说是黑芝麻桃酥,也是夫人亲手做的!”黄鹤风说着,事先帮他倒好一杯苦丁茶。
    平常说是不喜甜的薛岑,顺手就拿了一块。桃酥有着芝麻的浓香,也带有浓厚的甜味,他倒是没皱一下眉头,只用苦丁茶解了解腻。
    他举着已现雏形的木块,问道:“你说只雕兔子是不是太寒酸了?也该换点儿别的东西?”
    “夫人不是属羊么,等下次皇上送个羊过去。”
    薛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重新找了个木块,开始认认真真雕起来。
    以往薛岑除了武学,也就对政事上心,黄鹤风难得看他在除了这两样事情上忘我,打心底里是觉得高兴。
    皇上兢兢业业了十来年,偶尔“不务正业”一下也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日记——
    腊月二十五,晴。
    喳喳收了我雕的小兔叽,四舍五入就算是收下定情信物了!(盲目自信)
    第58章 栗子鸡
    孟之微回京, 已是腊月二十九了。
    街巷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对联,一派过年的喜庆。
    马车停到状元府门前, 孟之微从车里跳了下来。颠簸了几日,她也觉得两腿发麻, 迫不及待想下来走走了。
    “东西零碎, 我帮赵大人拿进去吧?”车夫把几样东西搬放在台阶上,询问道。
    东西不重,不过大包小包的不少, 都是孟之微带给琴濯的。明日就是除夕了,眼下暮色已沉,孟之微忙摆摆手道:“不打紧,这些我一会儿就拿进去了, 劳累你一路, 也早些回去跟家人报个平安。”
    车夫闻言,便不再打搅。
    等着车子从街巷里出去, 孟之微背起随身的包袱,正欲上前敲门,就见大门打开,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探头出来。
    孟之微往台阶上走的步子顿了一下,左右看看,记忆发生了一瞬的错乱。
    她走错家门了?
    “不对啊……这不就是么?”这片街巷去年才修整完备,住的人家都是数得见的,孟之微又看到自家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上头的红穗儿还是琴濯那时亲手编的。
    只是看着门口的青年, 孟之微也糊涂了,迟疑着没有上前。
    “是大人吧?大人回来了!”应门的恰是茶白, 这些时日府上也没其他面生的人上门,他多少也听程风说过一些,猜想一下就识别了身份。
    被茶白迎进门,孟之微还在懵圈,看到琴濯出来时身边还跟着个丫头,脑子里愈发乱成一团。
    “我还以为等过年你都回不来了,正想去打听一下还没有去陈州的车马,等小年还能跟你一起过。”琴濯拿过她的包袱,转而就被卧雪接过去了,便拉着她往屋里走。
    孟之看着院子里陌生的面孔,满头雾水,看到琴濯摇头只得暂且把疑问压下,“二十五就在路上了,因为下雪还耽搁了一阵,好在赶回来了。”
    “回来就好,东西有茶白他们收拾,你先进屋暖暖。”
    进了屋里,卧雪已经备了热水热茶,琴濯接过茶壶,交代了一声有事再吩咐,把门窗都别好了才敢放心。
    孟之微看她如此谨慎,越发不解,问道:“怎么跟做贼似的?这院里的人是你雇来的?”
    琴濯转过身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眉心褶皱不展,“别说了,这些人都是那条龙指派过来的,说是给你的。”
    “皇上派的?皇上怎么忽然又派人来了?”早先赐下府邸的时候,孟之微就多方婉拒了,不明白皇上怎么忽然又派人下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琴濯已经辗转思虑了很多,关于薛岑的心思并不打算告诉孟之微,她才调到大理寺,孟家的事情也刚刚有了点眉目,若是知道这些,她定然会胡思乱想,便是这好不容易考上的状元也会舍了。
    琴濯不想她苦心所求的事情因自己枉费,只能将薛岑那一套说辞搬出来,只是仍旧愁眉不展。
    哪知孟之微听后倒是很释然,“这也不怕,来就来了吧,让我时刻警醒一些倒也没什么。”
    “只是人多了到底不方便,你还是看看能不能把这些人还回去。”孟之微的身份和薛岑的心思,琴濯都放心不下,所以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
    “皇上既做了决定,怕是不行了。再者真把人送回去了,不是显得我们太不识抬举了,皇上心里未必不计较。”
    听到此处,琴濯泄气地耷下了肩膀。
    孟之微安慰她:“放宽心吧,不就多了几个人,平常不让他们来房里伺候就行了。这府里你也忙了许久,多些人帮衬着,也让你轻松些,不必发愁。对了,我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快去看看!”
    看她拉着自己乐颠颠的样子,琴濯愈发不想将那件事讲出来让她操心了。
    趁着收拾东西的工夫,琴濯把府里的人都给孟之微认了一遍,孟之微看着跑前跑后伺候周到的卧雪就道:“这宫里的丫头取的名字果然也好听。”
    琴濯看她的表情,就调侃了一句:“怎么,状元爷的魂儿都没了?要不要给你收了房做小?”
    孟之微也叹道:“要是可以,我倒真想。”
    男人都幻想的齐人之福,她倒也想看看。
    琴濯捏住她的脸,凑近了小声道:“要真让你多长了一条腿,也是个不安分的!”
    “什么叫‘也”?你还见谁不安分了?”
    “那条龙呗。”琴濯心里正不待见薛岑,想也不想就将他对号入座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把皇上扯进来了,敢是皇上又做了什么事儿让你不舒服了?”几次三番的孟之微对她这时好时坏的态度也习惯了,说着话并未多想。
    不舒服的事儿可多了……琴濯心里犯嘀咕,却半个真字也未吐露。
    “你没听过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皇上哪用得着跟我献殷勤,再说了赏几个丫头哪里就是殷切了。”看琴濯眯着眼一脸深思,孟之微失笑不已。
    “看你这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不就上了他的了。我看他就是想用好处来笼络你,让你死心塌地地给他卖命罢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也是自然。”
    琴濯知道她说起君臣之事来就是个死脑筋,虽说入仕是为了替父申冤,可到如今也没看她对哪一件事马虎过,就是下乡去修水库都修得津津有味,真是投错了女胎。
    琴濯暗自叹息,又催促道:“先别摆弄这些了,收到房里我慢慢整理,你快去换身衣服修整一下,晚上给你做栗子鸡吃。”
    在外月余,孟之微也十分想念她的手艺,就盼着能赶紧回来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热饭,连忙搓着手去了。
    琴濯不敢将房里的事交给卧雪,自己去打了水把一切都准备妥才去的厨房。
    平日里,琴濯也都交代众人孟之微不喜外人多接触,无事吩咐的时候便不必过来,众人都记在心里,不敢稍有差池,一味在琴濯身边伺候。
    厨师傅早已将栗子剥好,在水盆里浸着,琴濯要用时便方便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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