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微觉得方才撞到的麻袋硬邦邦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走过去扒拉开一看,当即倒吸一口气:“好多金银珠宝!”
    “这葬的得是大户人家吧?”琴濯一时惊讶,也忘了这坟墓到底是个什么性质。
    “看来不是盗墓贼盗墓,倒是有人在此藏赃。”薛岑又翻了下旁边那几个袋子,无一不是满满的金银珠宝,旁边的几口箱子是空着的,想来方才是有人来过,将这些东西装了袋子是想近期运走。
    “这里荒野偏僻,一般大户人家都不会把墓穴选在此处,就是真有盗墓贼也不会来这里,倒真是个藏银子的好地方。”孟之微暗道那些人会打算盘,看见一堆珠玉之间还有几块银白的东西,抓出来看了看后递给薛岑,“那批官银。”
    薛岑确认了一下,不免扬了下唇角,“这都能让我们撞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不是可以直接把人抓起来了?”琴濯又从袋子里扒拉了一通,倒也没发现别的官银,应该是对方迁移的时候不小心落进去的,倒是这一粗心就满盘皆输了。
    “便是抓贪官也得师出有名,我们若干巴巴地冲到他跟前,可能会让他倒打一耙,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眼下天色已黑,薛岑不欲在此打主意,出来后将坟墓原原本本掩蔽好,一行人方才回了城。
    他们一进门,夏起就闻到他们身上的土腥味,玩笑了一句:“说是去上坟,你们这是盗墓去了吧?”
    “师兄一语中的!”琴濯笑着夸他说在了点子上。
    夏起不觉惊异,同时又感到困惑,“咱们银子不够用了?”一伙人黑灯瞎火地去刨人坟墓,这可不像好事。
    薛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回正事:“你们说如果崔景见到这官银会如何?”
    薛岑把从墓中带出来的银元宝放在桌上,那元宝是未经处理过的,底下的官印还明晃晃打着。
    夏起不知道他们这趟出去遇到了什么,抓起官银瞧了瞧,道:“朝廷已经查到了钱州,崔景还这么四平八稳地在地盘上活动,想必是确信官银不会见天日,这一下漏了馅儿,可不得狗急跳墙?”
    “说到底还是贪生怕死之辈。”孟之微摇摇头,觉得崔景就是地头蛇,也不可能真能与朝廷对抗,“当年他没把我爹的恳请带入京,不也是怕钱州城破自己什么都捞不着,半路敛财去了。这种人惜命又舍不得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绝路,之前是瞒天过海,这次怕是要金蝉脱壳。”
    这段时日薛岑也常跟崔景接触,对此人的性情了解得颇深,听闻孟之微的话,亦深以为然。此前被处理过的官银无意中到了他们手上,崔景只是面不改色地找理由换了回去,此人甚是惜财如命了。
    众人商议了一番,各自休憩,一.夜无话。
    而崔景自以为也是放长线钓大鱼,对薛岑颇多恭维,不是今日叫喝酒,便是明日邀跑马,日渐处得比拜把子兄弟还亲。
    这日崔景见薛岑兴致不高,殷切询问。
    薛岑早打了主意,就等着这一阵,佯装叹息道:“实不相瞒,我最近确实碰到了一件难事。”
    “有什么难处岑公子不妨直说,只要我景三能帮得上忙,一定不会推辞!”崔景一直想傍住薛岑这条大鱼,只是苦于没有大献殷勤的时机,眼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与海国交易了一批货,却未及细查接了个烫手山芋,现在正是头疼,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不妨详细说说。”
    薛岑看了看四下,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元宝递给崔景,神情之间亦是小心谨慎。
    果不其然,崔景一见银元宝就微微变了脸色,随后用极大的惊讶掩饰自己的慌乱,“这可是官银呐!”
    “谁说不是。”薛岑叹了声气,“我叫人打听过,这批官银是当年奕宗皇帝拨到钱州的军饷,后来钱州事发,这官银只追回了一部分,另外的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我怎么如此倒霉,不过平常买个货,都能牵连上这东西,我本想把这烫手山芋退回去,已经找不着人了。”
    “这官银连印记都未除,想来也是不义之财,公子真是撞上了。”崔景摸了摸底部的官印,眼珠转了转,“公子打算如何处理这银子?”
    “就是不知道才发愁,我本想将银子沉了河,又怕万一给人发现,官府找上门来百口莫辩,那才是无处伸冤了。”
    “这可是大事……公子既跟老夫开口,可是信得过老夫?”
    “我也不怕说实话,久闻三爷在这一带颇有地位,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犹豫了几日都不知如何张这个嘴,三爷既问起我也就不隐瞒了。”
    “公子信得过我景三,是给我面子!”崔景当下洪亮了嗓音,拍着胸脯保证,“既如此,就请公子放心,老夫一定给这东西找个合适的去处,不会让公子为难!”
    薛岑当即面露喜色,“那便多谢三爷,回头我定当将翻倍的银两送到三爷手上作报酬!”
    “岑公子客气。”
    事情说毕,薛岑也没再一味就此事多谈,未免言多必失。
    而官银的事情,薛岑慎之又慎,就连官府也没劳动,觉得崔景这样当官的时候就结党营私的,怕是如今在官府有个耳目也不一定,从京城运送官银的话少说也得一月,于是找上了小红庄的张九澄,跟他借了一批现银,叫人依照当年的官印打了印记暂且蒙混。
    薛岑跟张九澄打过不少交道,但张九澄也只是猜测他并非常人,远没想到他不同寻常到这般地步,着实有些吃惊。
    而跟在薛岑身边的琴濯更显扭捏,毕竟她上次来的时候是孟夫人,这次成了薛夫人,前夫还寸步不离跟着,凭谁看都觉得怪异得很。
    “张叔叔,这些事我有时间再跟您解释,这次的事情还是多谢您。”
    张九澄一直顾及琴濯是故人之女,有心照拂,但一直以来琴濯也没跟他提过需要之处。今次且不说是薛岑亲自来央他帮忙,便是看着琴濯的面子,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他对眼前的情况实在有些糊涂。
    不过这里有个一国之君,想来他们也不是胡闹的,张九澄遂抬了下手道:“不必多说,你们且去办正事,回头空了再来我庄上小住几日。”
    “九爷慷慨,薛岑这厢就先谢过了。”
    张九澄见他躬身,忙要开口又顾及他身份不宜外露,遂拱了拱手。
    准备好银两后,薛岑便去跟崔景约时间。
    这几天薛岑出门都不带着琴濯,琴濯知道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一向不信佛的她如今倒是把钱州的大小庙拜了个遍,还特意跟人打听了一番,到香火旺盛的寺庙里求了几道平安符。
    薛岑见连夏起都有份,醋也就没能吃起来,不过看她一脸严肃的模样,还是笑道:“你一向信自己,这半路上改信菩萨,菩萨可要不依了。”
    “快别胡说了!”琴濯把平安符装进他的荷包里,尤觉得不放心,便想给他缝到衣服里。
    薛岑抓住她,卸下来她左耳上的珍珠坠子,“有这个比什么都能保平安。”
    琴濯倒是没拦他,自己的东西要能灵验,她保准连头发丝儿都给他们带上,可说到底这些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主动权都在我们手里,崔景翻不出来什么浪,等我回来再做顿鸭糊涂给我吧。”薛岑捏捏她没有耳坠的柔软耳垂,面上是一派自若。
    他的这种自信,多少让琴濯也安稳了些,不过听着他的话还是有丝不舒服,揪了下他的领口道:“我可不等着你们开饭,若回来迟了就自己去找吃食!”
    “那干粮总给带着点儿?若是有个紧急之处也能应付一二。”
    琴濯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心里又吊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衣梅,又把剩下的给他随身带着,温言叮嘱:“就剩这些都给你了,记得别吃独食。”
    薛岑噙着酸甜的梅子,有种总算翻了身的欢畅。
    作者有话要说:
    薛岑:偷偷藏好梅子)谁也不给吃!
    第138章 鸿门宴(2)
    “你跟那崔景是怎么说的?这种事不偷偷摸摸地做, 倒是还专门摆个排场,怕是鸿门宴也不一定。”夏起虽如此说着,脸上却没一点紧张的情绪, 好像是出去串门子一样。
    “我倒真有点好奇崔景会怎么做了。”面对敌手薛岑的耐性要少很多,这次要不是想着也许崔景这些年有人脉, 或许还能钓出来几条大鱼, 一来钱州就叮咣五四把人收拾了。
    眼下逼得崔景有所行动,对他们来说正是便利,不必再无谓等下去了。
    比起他们两人的悠闲, 孟之微心里可是半点没放松,看着两人在马背上谈笑,暗暗歆羡果然有武艺的人就是任性,便是有个万一, 也比普通人逃出生天的机会大, 看来她也得好好强健下筋骨才是。
    到得崔景相约的地方,已是酒菜齐备, 孟之微想到夏起说的话,也越发觉得像鸿门宴,因而处处留心。
    当年的官银有定数,除了用掉的和追回的,就是崔景手里这批,薛岑怕太多反而惹起怀疑,便只兑了三百两,装在一个红木匣子里。
    薛岑自然是要先过问这官银的事情,因而显得很急切, “我让人把官银都捡了出来,虽说不多却叫人头疼了几天, 这一路上也是提心吊胆,三爷来瞧瞧可怎么处理?”
    崔景只是在那些银子上掠了几眼,领着他们往里走,“岑公子不必心急,到了我这地盘上,必不会有闲杂人等,先上座。”
    薛岑和夏起相视一眼,相继跟进去。孟之微走在最后,回首看见小厮将大门紧扣,心里便有种怪异。
    进门后,她又听到崔景问起琴濯来,微妙更甚。不过在薛岑略说明之后,崔景便没细问。
    此间一番畅饮不提,孟之微本来也没多少酒量,怕喝多了误事,便借去解手的空荡稍微缓缓。
    也就她刚离开一阵子的工夫,外边忽然响起骚动,一伙衙差如鱼贯入,顷刻将厅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薛岑看着这阵仗倒是丝毫不虚,只是听到为首的衙役问到“这里有人私藏官银”的时候,抬了下眉跟夏起均是一脸了然。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好一招栽赃嫁祸。
    显然崔景是早做好了打算,亲自领路将官银上交,原本只占了一只匣子的官银,现在倒是多了一个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足有上千两。
    崔景带头指认了薛岑,薛岑也百口莫辩,想看看接下来他还有什么招,假意理论了一番便顺势受押。
    “ 人都在这里了?”
    听到衙役一问,崔景发现孟之微不在此处,赶忙道:“他们来的一共三人,还有一个方才出去了。”
    衙役随即让手下跟庄内的侍从去找人,搜寻了一圈却空手而归。
    “必定是趁乱逃出去了!”
    见崔景没能找到孟之微,薛岑也疑惑了一下,转而想到她的身份,暗道这人倒是个机灵的,但愿别太快发现才是。
    且说琴濯在别馆等候众人回来,正在后厨卸着鸭肉,忽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来看到一大帮衙役也是吃了一惊。
    她询问程风,程风也尚且不清楚。
    “不知官爷有何要事?”琴濯暂且不欲暴露身份,上前细问。
    岂料衙役问清楚薛岑乔装的身份,便下令绑人,倒把琴濯吓了一跳。
    程风奉命守在别馆,见事态不对,连忙亮出了薛岑的令牌,“大胆!”
    一众衙役看到令牌,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虽不知为何来抓捕私藏官银的犯人变成了宫里的贵人,可这令牌做不得假,连忙跪了一地。
    琴濯惊魂未定,“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呢?”
    众人面面相觑,更不知如何回答,心里齐齐冒出一个念头,他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琴濯料想薛岑那边必然是出了什么状况,连忙叫人带着自己回衙门。
    薛岑未免身份暴露,出去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信物,便是除了易/容/面/具此地县衙的下属也都未必都见过他,堂堂一国之君倒是难得蹲了一回大牢。
    “知道跟你出来就没好事,这下好了,成了阶下之囚。”夏起盘腿坐在牢房的草席子上,暗叹自己遇人不淑。
    薛岑倒是坐得四平八稳,琢磨着道:“崔景把官银嫁祸在我们头上,下一步不知会如何。”
    “如果钱州的府尹不是昏官的话,事情怎么也会水落石出,我看这个崔景不致我们死地怕不会罢休。”夏起也想到忽然失踪的孟之微,霍得站起来,“对了,你那个状元爷呢?就那个身板,回头给人逮着了可别先斩后奏了。”
    “崔景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现在应该还留在崔景的庄子里。”
    “倒是还有几分聪明劲儿。”虽说他们落到此地也不担心出不去,不过有个人在那头盯着些总归掌握得更齐全,毕竟事易生变,凡事都说不准。
    两人这厢正说着话,不多时就听到越来越近的嘈杂声。
    “快将门打开!”府尹大人拎着官袍,亲自来到大佬里,一迭声地催促牢房的守卫。
    夏起暗道这“获释”的速度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快,看到牢房外面跪了一片,便闲适坐着没有当先起身。
    “下官失职!是下官管教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你也是不知情。”薛岑算是吃了崔景一个闷亏,也不欲计较太多,自然地牵住急急忙忙跑来的琴濯,略微低首,“衙门的人去别馆了?没为难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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