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一个问题不喜欢问两遍的吗?”
    谢识衣:“哦,那就问三遍。看完了吗?”
    言卿:“……”
    言卿:“看完了。”
    谢识衣:“代入我之后什么感觉?”
    言卿头皮发麻,干脆灵机一动,反客为主,震惊说:“感觉?谢识衣,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吧?怎么可能!”
    谢识衣静静看他,冷冷说了句:“哦。”
    言卿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一个“哦”,居然听到了点冷冰冰失落的感觉。这什么鬼错觉?他没差点笑出声,转而又意味深长说:“幺幺,虽然那么多人夸你好看,对你有想法都是人之常情吧。但是我不是一般人。”
    谢识衣打断他:“没人敢对我有想法。”
    言卿:“……嗯?”
    谢识衣淡淡道:“这种话本以后不会存在了。”
    言卿:“……”以谢识衣在上重天的地位和能力,确实可以很快把这种东西斩尽杀绝。
    完了,他好像不小心把人家小贩的饭碗给砸了。
    言卿随口来了句:“你真的要那么不留余地。”
    谢识衣挑眉:“怎么,你喜欢看?”
    言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喜欢个屁。
    谢识衣戏谑说:“你喜欢看你自己写。放心,你写的,我绝对不会让人动。”
    言卿:“……”
    谢识衣起身往外走,眼眸似笑非笑,留下一句冷漠的话:“哦,写完后,我还可以帮你指出哪里不对。”
    言卿:“……”
    这叫什么,正主指导他写小黄文?
    言卿气得捶桌!
    第45章 双生(一)
    谢识衣走出房间时,虞心已经在外面等候很久了。
    “盟主。”
    谢识衣垂眸,袖中清蓝的不悔剑意化成薄薄阵法,将房屋笼罩。以他对言卿的了解,言卿现在要么气得去折腾梅花,要么直接选择睡觉。
    谢识衣在屋前静静站了会儿,才转身离开,去了另一个房间。
    一入内,瞬间从屋檐上飞下好几只蜂鸟,色彩鲜艳夺目。细长的尾羽却泛着寒光,森冷锋利。绕在谢识衣身边,低低鸣叫,不敢靠近他分毫。
    谢识衣坐到了桌案边,雪衣委地,墨发如瀑。
    虞心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恭恭敬敬说道:“盟主,秦长熙现在还未离开南泽州,秦家这百年与浮花门暗中勾结,居心叵测,这次青云大会,我怀疑秦家和浮花门会从中作梗。”
    谢识衣淡淡“嗯”了声,随后抬眸,平静问道:“我上次让你们杀的六个人,查清楚了吗。”
    虞心马上神色一凛,严肃说道:“查清楚了。”
    “殷家殷献、殷关两兄弟多在人间活动。在他们的威慑下,人间很多国家暗中设立监禁室。魔种觉醒后,交由官府缉拿,送进监禁室,等着上重天秦家下去接人。”
    一只蜂鸟落到谢识衣的指尖。他垂眸,神色冷淡:“继续。”
    虞心道:“至于秦长风、秦长天,萧落崖、萧成雪四人,暂时都在紫金洲行事,没有把手伸到南泽州来。”
    “萧家二兄弟负责在紫金洲捉寻魔种。秦家二兄弟,跟各大拍卖会和黑市都有牵连。”
    虞心想了想,补充说道:“属下上回追踪的那个魔种,从紫金洲逃出来后走投无路,第一时间也是选择去拍卖会。”
    谢识衣:“你调查了那个拍卖会场吗?”
    虞心愣住:“没有……属下进去后,又有人跟进去了。他出来时,拍卖会地下塌了。”
    谢识衣没说话,修长冷白的手指一勾,瞬间满屋子的蜂鸟悉数化为齑粉,簌簌如星辰湮没。
    他时从玉清峰过去,虽然注意力只在言卿身上,可不代表他察觉不到时的形式。实际上,即便是轻描淡写看一眼,谢识衣对发生了什么,也心如明镜。
    未完成的夺舍大阵,笼子旁边的烈火痕迹。
    镜如尘惶恐的脸,还有,手里紧握的双生镜。
    谢识衣说:“把这次参加青云大会的各派弟子名单给我。”
    虞心一怔,毕恭毕敬道:“是。”
    虞心其实很少这样和谢识衣直接接触。
    这位年轻的霄玉殿主,久居高位,心思莫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个荣幸,被盟主点名跟随,不过想想也知道,多半因为言卿。对于谢识衣留下的命令,他只会一丝不苟去执行,根本不敢去问为什么。
    霄玉殿的九宗会晤,虞心在暗处见过很多次。满座豺狼虎豹,笑语晏晏间刀光剑影,杀机四伏。可想要从盟主这里获得一个答案,付出的代价也远不止是鲜血。
    *
    流光宗。
    丧事过去好几日,宗主夫人也终于从悲恸中缓过神来。
    月过西窗,她神色担忧地坐在床前,轻轻握着殷无妄的手:“无妄,你真的要参加青云大会吗?”
    殷无妄靠在床上,脸色依旧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他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偏头重重咳嗽起来,眉心的红菱印记越发鲜红,同时他眼中的恨也越发明显。用力地反握住宗主夫人的手,抬起头,咬牙一字一字说:“嗯,娘,青云大会我一定要参加。”
    宗主夫人眼含热泪:“可你现在身体……”
    殷无妄重重喘气,看着她鬓边最近生出的白发,越发心疼,哑声道:“我现在身体没问题。娘,如今大哥二哥都死了,你只剩我一个,我不能再成为你的拖累。”
    流光宗宗主纳妾无数,孩子也多不胜数。各个天赋优异,资质出众。殷无妄从小到大,每次都因为修为在家宴上被嘲讽戏弄。那些男男女女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把他灵魂割得四分五裂面无全非。
    甚至整个上重天都在拿他笑话。
    经年累月的自卑和怨恨积藏于心,让他的性格也慢慢走向极端。现在听到“天才”这两个字,都浑身颤抖、手脚僵硬。
    曾经他上面有两位兄长,所以自己还可以个无忧无虑的幼子。但现在兄长都死了,他不能再继续躲在母亲的庇护后,不能让那些妾室盛气凌人到他娘头上。
    宗主夫人头戴白花,眼含热泪摇头,轻轻说:“无妄,没关系的,娘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她们想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吧,娘现在就想让你平平安安。”
    殷无妄恍惚一笑,眼里涌现出一种快要疯魔的情绪来:“不,娘,我不想平平安安。”
    他口齿间全是鲜血:“娘,我平平安安了一辈子,得到的是什么呢?!”
    “你让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我要他们都闭嘴!娘,你知道上重天怎么议论我吗?”
    “他们说我废物、草包,说我是用灵丹堆出的修为,说我狗都不如!每一人看不起我!”
    宗主夫人听着他的话,心疼得热泪涟涟,再也说不出话了。
    殷无妄说完重重地喘息,神情狰狞。
    回春派,谢应落到他眉心的那道不悔剑意,让多年的恨和疯狂终于到达了顶峰。
    ——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殷无妄从没见过谢应,却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
    像是云和泥,像是光和暗。
    谢应是他人生截然相反的另一面。
    他因为资质,被上重天所有人鄙夷时。谢应以天才之名动天下。
    他参加仙宴,被那些天之骄子奚落得抬不起头时。
    谢应遥遥站在只能让人仰望的地方。
    甚至,他的父亲对他各种冷落无视瞧不起,却心惊胆战连霄玉殿都不敢踏足。
    或许早就不是嫉妒了。
    是恨。
    不只是恨谢应,更是恨这以“资质”去评判一个人的修真界!恨那些人丑陋恶心的目光,恨那些人高高在上的怜悯!恨所谓的天才!
    他不要怜悯,他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
    他要站在谢应所在的位置!
    “娘,我可以的。”殷无妄抬手擦去嘴边的血,眼神里露出一丝诡异阴桀来。他的眼睛像极了流光宗宗主,鹰一样的眸子,锐利威严。
    殷无妄轻轻说道:“娘,你初要我去回春派,我真的找到了那个秘境,也得到了一些机缘启发。我现在已经结婴了。资质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宗主夫人一愣,马上喜极而泣,重重抓着他的手:“真的吗无妄,太好了。”她眼角通红,对这个幼子又是怜爱又是心疼,用力地抱住他,没忍住又哭了出来:“无妄,娘真的没想到你这些年,过的都是这些日子。谁!到底是哪些人说你!娘给你把他们舌头拔了给你泡酒喝!”
    他根本没进紫霄秘境。
    没得到机缘。
    殷无妄撒了谎。
    但他缓缓地拍着他娘的后背,咽下喉中的血,轻声道:“没事了,娘,以后这种事都不会发生了。”
    殷无妄闭上了眼。想到了回宗门那一日,他爹急着去处理回春派的事、气急败坏拽着他娘离去后。桃花落雪,白纸翻飞,那位银面红袍的秦家三公子,笑吟吟落到他身上的视线。
    秦三公子的声线慢悠悠,微带诧异问道:“你是殷无妄?”
    殷无妄趴在雪地,眉心因为不悔剑意而发青发寒,可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瞬间,他还是五脏六腑涌现出无尽的恨意来!
    风雪呼啸而过,耳边又响起那些闲言碎语。
    “要我说啊,上重天最出名的废物怕就是流光宗那位少宗主了吧……”
    “殷无妄现在还在金丹期?真是稀奇。以流光宗的地位,这些年那么多灵丹灵药伺候,狗都能结婴吧。”
    “哈哈哈哈看来这这殷无妄连狗都不如。”“听说殷宗主都懒得认他这个儿子,少宗主之名还是她娘怕他被欺负,哭死哭活要来的一个假名头。”
    “宗主夫人怎么想的。金丹期的流光宗少宗主不更让人笑话?”
    “哈哈哈哈哈。”
    他在雪地里看着秦长熙。未来的秦家家主,同样是不出世天才,三百岁洞虚初期。殷无妄,殷无妄。从这些天才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好像都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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