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故意说那些话的。我一定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对你情深不悔的样子。偷罗霖花的是我,强占令牌的是我,居心叵测的也是我。”
    言卿说着说着把自己逗乐了,想到什么,深情款款地抬头,看着谢识衣,托着腮懒洋洋说:“幺幺,你对我笑一下吧。”
    言卿说:“笑一下,我什么都愿意做,命都给你。”
    谢识衣抬眸看他一眼,平静问:“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言卿怕这是给自己挖的坑,马上反悔:“算了,把这话去掉。你笑一下,我命都给你。”
    谢识衣凝视他半天,忽然轻轻笑起来。
    万千姝色将冰雪消融。
    言卿支颐,差点头往下栽。
    只是谢识衣的笑很快,转瞬即逝,跟烟云般散去,他冷冷说:“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对于主张生杀的霄玉殿主来说,人命或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垂眸,语气恢复冷静:“手给我。”
    “哦。”言卿乖乖把手给他。他还以为谢识衣会抓住时机,冷嘲热讽怼他好几句呢。没想到,谢识衣好像心情不是特别好,神情冷漠如霜的。
    言卿转移话题道:“幺幺,你今天去干什么啦?”
    谢识衣淡淡说:“去找镜如尘拿了样东西。”
    言卿:“啊?找镜如尘拿东西做什么?”镜如尘不都已经在那场璇玑大火中成为废人了吗。
    谢识衣抿唇。
    他并不喜欢被问问题,也不喜欢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什么都在言卿面前破例。
    “镜如尘和镜如玉是双生子。”谢识衣垂眸,道:“魇存于天地六合,寄生在孕妇体内。若镜如尘是魔种,镜如玉十之八九也是。”
    言卿愣住,心思电转:“所以你去取了镜如尘的血?你怀疑镜如玉是魔种?”
    谢识衣淡淡说:“嗯,以镜如玉原来的天赋,现在根本到不了化神期。”
    言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确实,以镜如玉的天赋,现在不可能到达化神期。魇能够让人天赋突然拔高的,而且必须是已经活过来的魇。
    言卿:“用什么测,千灯盏?”
    谢识衣说:“嗯。”
    言卿眨眨眼:“千灯盏长什么样啊。”他对这天地间唯一的一个天阶测魇仙器,还是挺好奇的。
    谢识衣轻描淡写说:“一盏灯而已。”
    言卿吐槽道:“什么叫一盏灯而已?好歹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测魇仙器,你给点面子好不好!”
    谢识衣看他一眼,说:“测魇最厉害的不是千灯盏。”
    言卿:“啊?”
    谢识衣的手指从言卿腕上挪开:“测魇诛魔最厉害的,在霄玉殿。”
    言卿愣住。
    谢识衣没有继续说下去问:“你打算睡了吗?”
    言卿认真看着他,说:“谢识衣,你这不厚道。我本来很困的,结果现在你给我抛出个谜团,我根本睡不着了。”言卿对于霄玉殿一直都只闻其名。仙盟主宫,南泽州真正的禁地,矗立万重飞雪中,遥不可及。可霄玉殿又是谢识衣常年呆的地方,他一直很好奇。
    言卿心跟被猫挠一样,干脆伸手去扯出谢识衣的衣袖,眨眨眼拖长声音:“幺幺,别卖关子啊。”
    谢识衣:“……”
    谢识衣拿他没办法,垂眸,语调清冷说:“霄玉殿位于诛魔大阵上,而殿主之座,就是阵眼。”
    谢识衣淡淡道:“测魇诛魔,最厉害的,是霄玉殿本身。”
    这大概是整个上重天,只有几人知道的秘辛了。言卿听完,愣住,大脑轰隆隆。很早之前的那些迷惑也慢慢被揭开。原来,这就是仙盟和九宗三门的权衡。
    谢识衣拥有不收约束的生杀之权。可这带血的权力,落在天底下最危险的杀阵上。
    诛魔大阵……
    鬼使神差的,言卿安静看着他,问出了重生以来,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谢识衣,你为什么会当上这个盟主?”是啊为什么。谢识衣骨子里非恶,但也不偏善。
    谢识衣没有回答,只说:“言卿,你很喜欢问我问题。”
    言卿心虚说:“嗯。”
    谢识衣眼眸很黑,烛火月色照进深处,好似琉璃,通透纯粹洞悉一切。
    他说:“其实这不公平。”
    从来只有别人在他这里苦苦哀求公平,但现在却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我问你的问题,你可以敷衍逃避,可以插科打诨忽悠过去。问我,却总要得到真实答案。”
    言卿被他这泼脏水泼麻了:“我什么时候敷衍逃避了?!”
    “很多。”谢识衣意味不明笑了下,轻描淡写道:“你明天不是还要比试吗?”
    谢识衣说:“既然困了就睡吧,我在这里守着。”
    言卿:“……”
    言卿又郁闷又心虚,直接往床边走。
    谢识衣坐在桌案边,视线停留在他的背影上。他手指轻轻一指,房间四周便笼罩上一层屏障,隔开震耳欲聋的瀑布声。
    静夜无声。
    一如思绪无声。
    他不会去问言卿为什么参加青云大会。真正的理由,蛛丝马迹早有暗示。
    言卿一直追问他魇的事、一直怠惰修行、一直对上辈子发生的事避之不谈。一点一点,引他推演出最后的答案。
    *
    浮花门,万象台。
    言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明泽在他旁边看的心惊胆战:“燕兄,你这是没休息好?”
    言卿说:“是啊。”
    明泽是知道言卿晚上会睡觉的,虽然他完全不能理解——筑基以后修士根本不需要摄入五谷也不需要睡眠,修行一事人人争分夺秒。为什么燕卿会花好几个时辰去睡觉。
    旁边站了九大宗很多弟子。在言卿不知道的地方,青云大会暗潮汹涌。人人都在打探对手,也都在心中自己决出青云榜前一百。私底下,甚至还开了赌局。
    明泽把这些小道消息,偷偷讲给言卿听:“这次青云大会的榜首人选,我们都猜会是这三人中的一个。首先就是我们静双峰的弈秋师姐。”就是出发时喊他过去的那位女修。明泽与有荣焉地笑了下说:“弈秋师姐虽然是元婴后期,但近日感觉也快突破巅峰了。另外一两位,一个是上阳派的赵星渊。还有一个,是合欢派的颜乐心。”
    “喏,合欢派就在那边。”
    言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群穿着粉白道袍的男男女女。
    追寻欢喜阴阳道法的宗门,果然各个样貌出众,一言一笑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意。明泽本意是让他去看颜乐心,但是言卿的视线,直接落到了门派末尾,一张熟悉的面孔上。
    ……白潇潇?!
    第51章 双生(七)
    白潇潇怎么会在这里?
    言卿留意了一下白潇潇的修为,发现他现在是元婴初期。不过也正常。白潇潇既然得了紫霄传承的功力、省去了吸纳灵气的步骤,只需要去学着掌控化为己用就行,速度自然很快。
    这时万象台上浮花门长老出声道。
    “四百三十号,合欢派白潇潇,对忘情宗宁弈秋。”
    他话音一落,全场哗然,目光都往最中心的擂台上看去。
    明泽激动地说:“燕卿燕卿,是弈秋师姐,弈秋师姐要上台了!”
    这场比赛在明泽眼里毫无悬念。众人暗中都已经将前三甲定了出来,宁弈秋只要不对上另外两位,第一轮比赛,估计三招就能解决对手。
    言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宁弈秋自人群中走出,手握长剑、样貌清丽,蓝白的衣袍随风翻飞,整个人的气质都是冷漠干练的。
    腰上的令牌也彰显了她忘情宗内峰弟子的身份。
    众人纷纷暗中打量着她,交头接耳,轻声道。
    “宁弈秋现在是元婴后期修为吧。”
    “不止,我听忘情宗弟子说,好像快要破突破元婴巅峰了。”
    “那这次青云大会,她夺魁的可能性很大啊。”
    合欢派的几位师兄师姐安慰了白潇潇几句,也只能说:“尽力就好。”
    白潇潇露出一个笑来,暗暗给自己打气,走到了擂台上。
    台下众人见那个合欢派的小弟子:元婴初期的修为,武器也只是把很普通的剑。
    心中顿感失望,觉得这比试毫无悬念。
    言卿本来打算看完这一场的,没想到不一会儿,又听长老喊到了他的名字。
    “四百四十四号,忘情宗燕卿,对流光宗殷柏。”
    他的比试也开始了,言卿跟明泽挥手告别,往另一处擂台走。
    长老后面又报了几对。人群一阵喧嚣。
    “看来第一轮,没什么好看的比试了。”
    “废话,参赛的上万人,估计八成都是元婴初期。元婴后期才多少个,你还想他们在第一轮就对上?”
    忘情宗的弟子多半都去看宁弈秋的比试了,而流光宗的弟子则更关注殷柏多一点。
    于是言卿就像一个人走到了流光宗的地盘上。
    他不出意料地在人群中看到了殷无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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