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跟殷柏对战的是燕卿!”
    明泽猛地想到这件事,瞳孔瞪大,偏头对宁弈秋道:“师姐!燕卿现在只有元婴初期,要是被归元雷火阵所伤。到时候休养几月事小,我怕他丹田破裂啊。”更别说,燕卿的丹田还不是老老实实自己修炼出来的,根基薄弱。
    明泽急如热锅蚂蚁。
    宁弈秋对燕卿并无好感,不过见明泽那么焦急,还是叹口气,出声安抚道:“阿泽你别急,我这就传令给天枢长老。”
    明泽:“好,多谢师姐。”
    万象台这一轮的比试基本都已经结束,只剩言卿那边,于是所有人把目光看向了东边。
    言卿在归元雷火阵里,伸出手来,百无聊赖地取下一张符纸,垂眸看着上方虽显稚嫩,却依旧描摹得一丝不苟的图纹。
    言卿叹息一声,笑了笑。
    是感叹,也是嘲讽。
    不得不说,这真是他见过的最拙劣的符阵了。
    淮明子擅长用符,到了化神期的修为,根本不需要以纸为媒。万物皆可做引,万物皆可为其所用。花与叶,风与火,那个老头裹在黑雾做的袍里,苍老的手随便一划,万里之外,就有无数头颅落地。
    淮明子忌惮于他的织女丝,不会光明正大动手。
    只能伙同他身边的七公公,每天暗搓搓给他使绊子。
    言卿见多了,自己都差不多成了符篆大师。
    言卿看着殷柏的符,手指凝出一点灵力,在上面虚虚添了一笔——
    “我来教你,什么叫符。”
    第52章 双生(八)
    符之一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它就是一个媒介,引天地造化为己所用罢了。
    殷柏的归元雷火符引得就是五行中的“火”和“金”。
    天地五行:水变异则成冰,金变异则成雷,木变则异成风。
    黑雾笼罩半边天,逐渐凝聚星星点点的红光,烧灼空气。热度越来越高,卷着言卿的发丝和衣袍一起鼓动。言卿改符画的那一笔,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在里面加了些“木”元素。
    殷柏画的阵法,并没有引出“雷”,因为以殷柏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融合两种元素,所以他的归元雷火阵也是不完整的。但言卿懒得给他补全,直接选择改符。
    真得感谢殷柏给他提供这一万灵石一张他十年都买不起的符纸。
    言卿的手指在纸面上虚虚一划,只留下一个指甲划痕。
    随后,轻轻一笑:“去。”
    他声落的瞬间,一阵青色的罡风从脚下浮起,吹散所有雾气,也扬起三千墨发。少年立于扶摇而上的风涡里,衣袂飘飘、恍如神迹。
    殷柏画完符已经是气喘吁吁,丹田内的灵力耗费大半,眼神充满恨意,又暗藏得意。这归元雷火阵本是他打算留在最后的杀手锏,现在倒是是便宜燕卿了——燕卿碎了他的双刃索,他要燕卿付出更惨烈的代价,要他丹田尽碎!
    万象台上众人愣怔,呆呆仰着头。
    只见先是黑雾浓稠,后是青风飏起。浩瀚的天地灵气把整座峰给笼罩,其间天地造化令人战栗。
    风与火交融,嗤嗤作响。转眼间,星星之火被长风吹鼓,蔓延山河万里!
    一直遥坐万象台高台上的青苍长老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
    人群中骤然有人惊声警告——
    “退后!”“躲开!”
    但是风火来势汹汹,又猝不及防,明泽也是吓住了,他拿手挡在身前,以为风刮过时定然是一场剧痛,却没想到火粒擦过耳边,只留下风轻轻的触碰。明泽疑惑地放下手,刚好和周围同样发现不对劲的人面面相觑。天地息声,万籁俱寂。
    殷柏脸色煞白,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这不是他画出的归元雷火符阵!
    言卿身边是一重一重环绕的黄符,在他画的那张符成为主符,掌控全场后。刹那间,黑色浓雾咆哮,红色星火翻飞,肉眼可见的青色长风凝聚在他指尖。以破竹之势,成一条长龙,带风带火,撕咬向殷柏。
    “啊、啊啊啊啊啊——”殷柏惊恐地后退,却退无可退,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长龙缠上脖子缠上四肢缠上头颅。
    言卿笑吟吟地站在擂台中央看他,世界混沌邪恶,可是他立于其中,居然也没有一点违和感。桃花眼弯起,瞳孔若隐若现血色,森然诡异。
    “你是第二个对我用符的人。”
    言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道。
    “不……不……”
    “救、救我,救我——”殷柏害怕地瞳孔缩成一点,脸色憋得发青发紫,颤抖嘴唇绝望呼救:“救我!”
    与此同时,璇玑峰。
    宁弈秋传信到天枢那里时,天枢正在众长老间,看着镜如玉布阵在汀澜秘境前布下伏羲石。
    流光溢彩的五色灵石融入秘境入口,形成天然屏障,隔绝一切神识窥伺。
    镜如玉收回手指,说道:“伏羲石一经落下,之后汀澜秘境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被外人知。你我干预不了,造化便都看他们了。”她抬眸,眼神望向谢识衣,微微一笑:“不知渡微,现在满意了吗?”
    谢识衣视线落在汀澜秘境上,神色冷淡,没有说话。
    镜如玉和谢识衣交谈时,另外九大宗长老都不敢搭话。
    天枢暗中擦汗。这时天边忽然飞过来一张纸鹤,穿过云海,直奔天枢面前。在座无一不是大乘期往上的修士,在纸鹤飞来的一刻,目光就电转般看了过去。
    天枢低头,打开纸鹤发现是宁弈秋传来的。
    衡白在旁边问道:“天枢,发生了什么?”
    天枢看完之后,神色凝重,把纸鹤折叠起,随后对各种长老拱手作礼道:“万象台那边我派弟子初试出了一点事,我得先行告退一步,望各位恕罪。”
    镜如玉似笑非笑,没说话。其余洞虚期的太上长老也不以为意,未做搭理。小辈之间的切磋,只要不伤及人命、牵扯出两宗恩怨,根本不值得他们放心上。
    倒是谢识衣突然冷冷开口:“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众人纷纷愣住。
    天枢说:“……是燕卿,燕卿和殷家的一位弟子对上,现在有些危险。”
    九宗长老表情惊愕:燕卿是谁?
    谢识衣意料之中的低声一笑:“我跟你一同去。”说罢,他拂袖,雪色衣袍若流云掠过霞光,直接往万象台走。
    天枢和衡白紧随其后。
    “……”
    汀澜秘境前,几位上重天的洞虚大能都呆住了。他们看着谢应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
    镜如玉在听到“燕卿”两字的时候,眼神晦暗深沉,见谢识衣离开,兀地笑了下,也莲步轻移往万象台走。
    众人:“镜门主?”
    镜如玉语调缓慢道:“青云大会在浮花门举行的,初试出事,我这个门主自然也要过去看看的。”
    “门主所言极是。”
    谢应和镜如玉都过去了,九宗长老多番思量,谁也不敢离开。纷纷腾云驾雾,跟了过去。
    谢识衣一到万象台,就先看到了飏上九天的青风和细火。他垂眸,用法术掩藏风灵——这种到了洞虚期才能明晰的天地感悟。
    后续的几位长老过来时,就只见擂台之上因为狂风赤火造成的一片狼藉。
    殷柏被风火长龙勒到窒息濒死的最后一刻,又被狠狠甩下来。他从擂台上滚下,浑身灵力乱窜,吐出一大口鲜血。
    流光宗弟子大惊,即便平日对他多有怨言憎恶,这一刻也是担心居多。
    “殷柏?”
    “殷师兄?”
    “天!殷柏师兄的丹田!!”
    殷柏浑身都在哆嗦。
    扶城跟着一众长老,看到万象态的风云变动,当即变了脸色。
    擂台上的符阵他知道,是归元雷火符,还是他传授给殷柏的。但是空气中残留的却完全不是雷火气息。他试图去查探清楚,可神识刚出动,马上被一股尖锐的寒意逼得收回体内。
    ……这是?
    只是扶城还没来得及去深究,已经被几位流光宗弟子的谈话给打断思绪。
    “殷柏?”!扶城挥袖,自云端上走过去,输入灵气给他稳住丹田。
    殷柏身躯四分五裂般剧痛,听到师祖声音的一刻,满腹的怨恨委屈和害怕好像都找到了发泄口。他挣扎着起来,脸色惊慌,口中全是血:“师祖!师祖救我!”
    扶城看着自己的爱徒这副模样,也是怒不可遏,叱问身边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光宗弟子完全答不上来。
    殷柏手指死死抓着扶城的衣袖,泪流满面,颤声说:“他想杀我,师祖,他想杀我,那个与我比试的忘情宗弟子想杀我,师祖救我啊!”
    扶城护短至极,当即怒发冲冠,抬眼看向言卿:“青云大会点到即止,严禁杀人——你这是完完全全不把我流光宗放眼里?!给我滚下来!”
    “长老先别动怒啊。”
    言卿慢悠悠地回话。他自己穿过黑雾,一步一步从擂台上走下来。
    现在众人才看清他的脸。
    蓝白道袍,墨发长发。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简单质朴的木剑,手腕上的红线垂落在身侧。眉目如画,唇角半勾不勾,骨子里亦正亦邪。
    “!”扶城满腔的愤怒在看到言卿那张脸后,就被凝结住了。他见过这个人,而且就在昨晚……
    殷柏的对手居然是他?!
    上阳派的华瓯太上长老紧蹙眉头,对言卿颇有微词:“只是初试而已,怎么下那么重的手。”
    殷柏的情况实在是惨。佛相寺的一位僧人亦叹息说:“都伤及丹田了。这也算是违规了吧。”
    扶城心下一沉,料想众目睽睽之下谢应也没道理偏袒过多,当即语气冰冷:“忘情宗,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万象台的一众弟子都吓傻了。纷纷跪地,完全不知道一个初试而已,怎么会惊动那么多平日他们在宗门都难得一见的太上长老!
    言卿任由这群人打量,视线却只是带着笑看向谢识衣。他自己画的符肯定自己最清楚。谢幺幺不错啊,居然还那么贴心还给他善后。不然他还真的不好跟人解释那些风灵力。
    天枢汗涔涔上前,问言卿:“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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