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奚桓挪坐到她身边,附耳细说一阵,奚桓脸色大变,一阵红一阵白,连连咋舌,半晌无言。最后瞧着她,长叹一声,“我的乖,这都是什么事儿,兆庵素日十分正经的一个人,怎的也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
    “什么‘偷鸡摸狗’!”
    “呸呸呸、是偷香窃玉!”奚桓忙环住她晃一晃,哄得花绸笑了,又叹,“那孩儿到底是不是他的?”
    花绸料想韫倩必定不肯告诉施兆庵,也怕奚桓哪此酒后吐真言,便摇摇头,“不是。”
    “瞧不出来,姓卢的那老东西,还有点本事。”奚桓嗟叹两声,倏地把眉头攒起,扭回脸望她,手在她腰上兜一兜,“说起来,你怎的不见有孩儿呢?”
    袅袅清烟里,花绸噗嗤乐了,捂着嘴笑起来,“你想什么呢?我久不在夫家,在家住着,却有了身子,回头我赖给谁去?实话告诉你,早前我使人在市井里寻了副凉药方,时常吃着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生出别的事情好,省得漏出风声去,又叫单煜晗捏着了把柄,你爹还没回京,你又生出事来,如何办好?”
    奚桓想她说得有礼,便收了失落的面色,搂她在怀里,“这个药,对你身子有没有什么坏处?”
    “那野大夫说是药三分毒,别的倒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我吃了这些日子,也没见哪里不痛快。”
    奚桓大吓,“他自然不肯多说,说了你还买他的方不成?快、咱们快不要吃了,这东西违了人伦天理,八成是对身子有害的,如今你还年轻,没显出来,往后年纪大了,瞎了瘸了、或是长久生不出孩儿来怎生好?”
    “不吃闹出人命来,又是一场风波,我方才讲的道理,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的。”奚桓垂眼望望她,声音放低下来,“咱们不吃了,我不、那什么进去,不就不能有孩儿了?”
    兀的把花绸说红了脸,如烟笼芍药,雨洗桃花,偎在他怀里,“那不委屈你了?”
    奚桓两个耳朵红彤彤的,俯下去吻她,“不委屈。”
    黏黏腻腻的唇舌里,几个熏笼越烧越烫,将冷清清的一间屋子烧如四月春。
    二十这日起来,早起奚桓往衙门里去,花绸便打点余下的年礼,使各管家小厮登门去送,至午晌奚桓归家,吩咐家下人扫洗祠堂,烧疏送神,由奚峦领着众人阖家祭拜,再一同午饭,忙忙碌碌,一日便混了过去。
    且说这里的礼送到单家,怄得魏夫人摔碟子砸碗,好不生气,指着丫头便骂,“好她个没王法的东西,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头一遭见如此不讲规矩的媳妇,住在别人家中,还往自己家中送礼,这是明明白白告诉我,她不爱做我单家的媳妇嘛。哼,做她娘的春秋大梦!横竖她不归家,我煜晗照样吃喝,有的是女人!她还是单家媳妇的名头,在外头终归名不正言不顺,我倒要瞧瞧,是谁耽误谁!”
    丫头战战兢兢哄劝一阵,魏夫人只顾坐在榻上喘气,怄得心肝脾肺样样如火烧。
    恰好单煜晗走进来,瞧见如此境况,心里有了数,难免劝两句,“母亲何必大动肝火,伤的是自己的身。她不回来,也是单家的人,天长地久,外头自然有话说,说得难听了,她自然也就回来了。”
    “她回不回来倒不干我的事,我还恨不得与她不见面呢!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哪有如此不受礼教的媳妇?!还有那奚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谁不是读书知理,竟然也作出这样欺行霸市的事情!”
    无法,单煜晗只得又劝两句,适才说起正事来,“打点各家的礼,母亲都送去了?”
    魏夫人敛了脾气,端正坐好,“老爷的世交都送去了,只是有三件我还没使人去送,一是如今你调任礼部,太常寺里的旧同僚,还要不要走动?二是吏部那班考核政绩的官员,又送些什么?三是潘家,今时不比往日,他们家要不要送,还要你拿主意。”
    “该送还是要送,虽说今番调任礼部,可同朝为官,同京住着,倒不要省这个开销,母亲按一般客礼,把太常寺与吏部还有礼部的同僚都送了吧。至于潘家,虽说眼下情况不妙,可到底没有批捕定案,潘懋还任着内阁首辅,不要把脸面撕破了,母亲就按从前的礼,添些东西,使人送去。家中可有银子?”
    “也是这个理,今年的一概节下,我都打点送了潘家,还有你日常叫送的礼,年关不送,也不甚合适。银子你不要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官,年节的开销一并都是有的。”
    单煜晗因不大在意家中琐碎,亦不多问,只点点头,吩咐车马,往同僚家中应酬。一路晴光,马咽车阗,碰巧穿过去一班人马,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撩了车帘子看一眼,原来是奚家采买的小厮,单煜晗搁下帘子来,朝前头说话:“奚甯往武昌可有消息了?”
    毕安架着车,扭头隔着帘子回话,“小的打听见,奚大人在开封病了一场,耽搁了些日子,这时节,恐怕才到武昌没两日,大约得在武昌等开了年,才往荆州去。”
    “什么病?”
    “说是伤风,不大要紧,在开封府台王大人的府邸住了些日子,就启程了。”
    单煜晗在晦暗的车内笑笑,“奚子贤一向枵腹从公,当初赴任时,就是带伤启程,车马劳顿这些日子,不病也得病。他哪日若死了,皇上得给他追谥对得起他一片大公无私之心啊。”
    说到“死”字时,便将唇角翘起,是寒噤噤的一抹盼望。
    同样的盼望,亦埋存在花绸心里。没几日,总算盼来爆竹声声的年关,满府里于三十这日晨起,先是烧纸送岁,又阖家祭拜祖宗,冯照妆又与花绸张罗彩缎红封,使人送去千虚观添香祭神。
    园中早已挂红结灯,吃过早饭,家下人便各处奔走,忙起夜饭来,恰好又下一场雪,花绸回房,奚桓偏也跟了进来,仰头倒在床上,“今日起得早了,我也十分困倦,不如我两个一道睡一觉,起来好吃年夜饭。”
    花绸嗔他一眼,走到妆台解卸花冠,“谁说我是回来睡觉了?这会儿又慌着睡什么?快起来,去拜过你二叔二婶婶。他们是长辈,你到底该去给他们磕个头。”
    这才把奚桓提点起来,拂整衣袍,坐到榻上去等她。见她解了冠子,单带了一支粉碧玺簪子,脱了外头的通袖袍,另换一件猩红羽纱袄。二人正要出门,谁知撞见奚涧过来,将二人请到榻上,恭恭敬行礼喊姑妈大哥哥。
    花绸听了喜欢,赏了二十两银子与他,又抓了把瓜子塞给他,“我与你大哥哥正要去给你父亲母亲拜礼,你随我们一道过去,坐在屋里说说话。”
    走到那头里,正赶上冯照妆在给下人放赏,才散了,请了花绸进屋,“明日初一,是说要请乔家人过来坐坐?”
    “我是这个意思,往年大哥哥都要去拜的,今年他不在,又闹出那许多事情,只怕老太太与桓儿姨妈心里不爽快,请了来在咱们这里,摆一日的戏酒讨老人个高兴,二嫂嫂说好不好?”
    “自然是应该的。”冯照妆应了,坐到榻上,见花绸端端正正到跟前福身,立时把她托起来,“妹妹不要多礼。”
    奚桓又来磕了头,把她欢喜得要不得,忙招呼丫头上了茶果点心,几人坐着说话。花绸问起奚峦,冯照妆脸色忽变,旋即泼口大骂,“他哪里肯在家挺一日尸?头里咱们烧祭了祖宗,他回屋换了身衣裳,就往碧乔胡同去了。说是‘年下,总要让人有钱开销,我去放了银子就回来。’你听听,是他亲娘,他一心记挂人有没有银子过年,比做儿子的还孝顺呢。”
    花绸听了不住笑,怕奚桓坐着无趣,打发他与奚涧出去,独自坐着与冯照妆说话,“二嫂嫂也要劝劝他,不该常在那地方泡着,钱花了是小,身子亏了是大。”
    “我何尝没有劝他?只差把这些话用篆刀刻在他脑子里!他若肯听一句还罢了,偏从年轻时起就是这个样,专和外头那些混账老婆扯不清!”
    免不得又劝,二人说了半个时辰话,始见奚峦回来,花绸拜了礼,听见婆子叫吃饭,便几人一齐挪到正厅上开席。热热闹闹吃过一场饭,天黑下来,满院张灯联彩,家下人皆到园中放炮仗玩耍。又在厅上新治酒席,请了好些娼伶男女说书唱曲,以混守岁。
    厅上粉衫翠裙,莺莺燕燕,琵琶和琴,书声欢娱,又映着外头炮仗焰火响,闹得满府震耳发聩,喧声震天。
    二更梆子刚敲响,花绸便有些被吵闹得坐不住,借故回屋。屋里点着灯,燃着炭,椿娘却不知哪里玩耍去了。花绸也不寻她,自个儿熏了香,在榻上歪着看书。
    未几听见门吱呀一声,抬眼一瞧,是奚桓进来,“我回屋换身衣裳,到厅上不见你,就知道你受不住吵闹,躲回来了。”
    “快关门,冷死了。”花绸坐直了招呼他,瀹茶来给他吃,“那戏也唱了几百遭了,说的书来来回回也是那些模子,听都听得人耳朵起茧子,白坐在哪里做什么呢?还坐得人腰酸。只是你不该跑的,不是有左右邻居家的爷们儿过来?”
    “我与他们也无话可说,无非吃酒罢了,不如过来陪你一同守岁。”
    “我守不得了,”花绸连连摆手,“方才看了会儿书,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只是园子里丫头小厮放炮仗,吵得人睡不着,否则我早躺下了。”
    奚桓吃尽一盅茶,到边上挨着,抬着她的下巴亲了亲嘴儿,“得守的,我们摸牙牌好了,光阴也好打发些。”
    言讫,往柜子里寻了副牙牌出来,在榻上对摸半晌,花绸仍觉无趣,把榻上那本书嫌翻着,“这夜也太难熬了,夏天倒还罢了,暗得晚,还能点着灯笼出去逛逛,偏是冬天,外头冷死个人。”
    那书簌簌间翻到封皮,奚桓抻腰一瞧,原来是一本《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他垂垂眼皮,忽然心窍一动,坐到她身边来把人搂着,离得近近地笑,“你这些书都翻了几百遍了,背都能背下来,有什么可看?我屋里倒有几本好的,保管你没看过,不如我去拿了来,给你解解闷儿?”
    花绸好笑起来,抬手揪着他一只耳朵,“哟,有什么书是你姑妈没看过的?你一半的书还是我教的呢,少在我跟前大言不惭!”
    “那我说一个名来,你一准没看过。”奚桓挑着下巴,信誓旦旦。
    这倒挑起了花绸的好奇心,忙由他怀里端正了,“凡在世现存的古今诗文、名学典籍,我无有没看过的,是什么不得了的史书传记,我竟没看过?”
    奚桓神秘莫测地睨着她笑,“高唐有一名著游记,叫《游仙窟》,你看过么?”
    花绸攒眉想一想,确没看过,却不服气,“什么《游仙窟》,听名字就不是出自什么大家之笔。”
    “难道天下的书只要你没看过,就算不得好书么?”
    花绸惯来好学,心里好奇,誓必要拜读拜读。于是撇撇唇角,一霎转了笑脸服了输,忙不迭推他,“好桓儿,那你快去拿了来,我这里再给你瀹盅胡桃茶,等着你来吃,好不好啊?”
    奚桓奸计得逞,跑急马似的去了,灯笼也不及打,幸而园中处处张灯,不至于打跌。兴冲冲跑回屋里来,看屋子的两个丫头喊他,他也不理睬,径直在卧房墙根下上了锁的一个箱笼里翻,未几将深藏的一摞书找出来,拣来拣去,拣了三本,一《游仙窟》、二《剪灯新话》、三《国色天香》。
    这厢藏在怀里,急匆匆往回去,只觉腹内癫狂,血里滚沸,沿途焰火迷离,群芳乍艳,仿佛都与他无关了。
    第70章 .纱窗恨(六) “叫声好哥哥我听。”……
    一轮玄月, 扶上檐牙,清照巧小窗纱,悄寂院宇。满地耀眼的雪光在纷呈的焰火下, 倏红倏蓝, 斑斓绚烂。
    窗里如芳春,金丝熏笼偶然间噼里啪啦绽响,奚桓挨坐一边, 一会儿瞧瞧花绸手上捧的书,一会儿瞧瞧她。花绸翻了两页, 侧过脸来,“我还当是什么典籍呢,原来是话本。”
    “话本也有写得好的啊,”奚桓贴进她,“你快看,越往后越精彩呢。”
    簌簌地, 在烛光下又翻去两页, 奚桓眼一偏, 就是她一片香腮, 透着脂粉,似一颗晶莹蜜桃, 他近近盯着看了半晌, 倏地伸出舌尖, 往她腮畔舔一舔。
    花绸乍惊, 捧着书扭过脸来,“做什么啊?”
    银烛渐明,她的眼如水溢波,疑而后惊, 恍惚稍定。奚桓摇摇头,正巧她看的是《国色天香》,正翻到春宵十咏,奚桓瞥一眼,启口背诵,“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忽地念得花绸面色大红,回眸一瞧书页,果然是他念的那一首,她半羞半怒,把书扔到榻下,“你看的什么不正经的书,还哄我看!”
    奚桓忙捡起来,“嗳嗳嗳,这是正经说天道的书,不过一两句杂话而已,你往下再看来。”
    花绸将信将疑,犹豫着接过,翻看又是一首: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采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秘窠。粉汗身中干又温,云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
    当下复唬得花绸连把书丢下去,“什么诲霪杂书,你不是讲就一两句杂话吗?这叫一两句杂话?!我真格要打你了!”
    “是就一两句啊,就那一两句,我都背下来了,我读给你听。”奚桓一头躲她的巴掌,她打不着,生了气,垂了下巴。他又自她身后歪着脸嘻嘻来看她,“花吐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戗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
    “我不听我不听,你闭上嘴!”花绸把腰一别,不敢看他,一张脸红艳欲滴,只顾把两耳捂着。
    不想那声音捂也捂不住,就在她耳边嗡嗡回响,“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恋碟一团春。分明汝我难分辨,天赐人间吻合人。前面几首不过平平,我还是觉得一首俗虽俗,却是大俗即本心。我念你听。”
    “我不听,再念撕你的嘴!”
    “哎呀,你听得见呀?”奚桓把脑袋歪在她眼前,暗灰的瞳烁烁发光,像燃着两团火,笑得可恶又可恨,“我念了啊,吭吭、暗芳驱迫兴难禁,洞口阳春浅复深。绿树带风翻翠浪,红花冒雨透芳心。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闱中当万金。尔我谩言贪此乐,神仙到此也生霪。”
    花绸恼极羞极,横波一转,嗔得无力,“你真是不要脸,哄我读这些霪词艳文,还说是论天道的书。”
    炕桌上的银釭晃一晃,奚桓握着她的腰,将她转过来,“嗳嗳嗳,男女之道,即是阴阳之道,难道不算天道么?”
    想了一想,花绸实在找不到话驳他,只好将裙里的膝盖敲一敲,“等你父亲回来,告诉他打你!”
    奚桓便将书里那瑞兰作的一支《一剪梅》删删减减,蹙破浓眉,装模作样,“你怎舍哥哥,漫舍哥哥,愁杀哥哥,闷杀哥哥,去了哥哥,弃了哥哥?”说着就将两个单薄的肩握着晃一晃,“来,叫声‘好哥哥’我听。”
    叫他两个滚烫的眼一盯,花绸脸上如火烧天,“你你你、你不敬尊长!你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了,只求你叫声‘好哥哥’来听。”奚桓果然是不要脸了,拱在她颈窝里,亲了又亲,“快喊啊。”
    她抵死不喊,非但不喊,还把唇咬紧了,生死不泄一点声音。奚桓亲了半天,倏地抬起恶狠狠的眼,在她脸上从额扫到下巴,最后盯着她咬得益发红馥馥的唇,“你跟我犯犟是吧?”
    言讫,花绸还是眼泛涟漪,是一点点泪花,盈盈地,像一点春心,羞于启齿。奚桓只觉气血从脚心倒涌,团团卷卷,要把他由下而上地焚烧,烈火中,他一点点坚壮。
    他却把强悍的舌撬开她的牙关,将她抵在窗户下的墙根里,手从她的腰往上爬,攀到高出,不大温柔地磨搓一阵。花绸有一丝吃痛,凹着锁骨贴着墙躲。可避无可避,她已被他宽阔的身躯、澎湃的慾望包裹,他焦灼的呼吸在她的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乾坤倒转间,她迷迷糊糊倒下了,奚桓细细密密的吻像密密麻麻的鼓槌,温柔地敲在她每一寸皮肤上。窗外的焰火爆竹歇了,安静的,只听得见他粗鲁的吐息,与她自己弯弯的哼鸣,好像忽高忽低的弦,一霎绷紧,一霎松弛,他则是弹奏她的乐师。
    其实她的皮肤算不上什么珍馐,有些玫瑰诱惑的甜,但此刻,对奚桓来说,就是一场饕鬄盛宴,他品尝她,从唇到腰,恨不得化身成狼,把她嚼碎。
    再往下,花绸忙用弱弱的手抵住他的脑袋,“你做什么?”
    奚桓抬起头来,舔着唇角笑一笑,“那书上说‘采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秘窠。’我也做一做这狂蜂。”
    半盏青灯里,花绸每一寸皮肤、每一寸心肺都烧得似温泉里的水。她太羞耻了,抬着胳膊挡住半张脸,手在腰脐上空空地捞着什么,好像要抓住他的脑袋,将他扯上来,可其实,她又有些期待。
    直到他埋首下去,像匹野狼,俯在河岸,舌卷着涓涓的细河,是一点甘甜,一点腥膻,他要把它喝干。
    花绸此刻觉得,她身上存储着漫天的雨水,身不由己地淅沥沥下个不停,好像漏了,需要什么堵截。她从鼻腔里呼救,奚桓听见了,便直起腰来解救她,可兵临阵前,他又按兵不动了,可恶地,高高在上地笑,“叫一声‘好哥哥’来听,我解救你。”
    花绸恼死她了,更恼自己,怎么就屈服在他强悍的胁迫下,怯怯地喊了一声,“好哥哥。”
    娇音甫落,就羞忿得恨不得找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可她躺在软榻上,无地可埋。奚桓却就地埋在她濡软的土里,像一位驰骋沙场的将军,英勇不屈地,杀下来一抹月痕。
    至初一,是椿娘咣咣在外砸门将二人喊醒:
    “还睡呢?!这都什么时辰了,二老爷二太太等着你们往祠堂拜祖呢!”
    花绸一个激灵醒来,忙将打呼噜的奚桓摇醒,“快、快、快起来,一会儿二嫂嫂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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