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走上前,故意当着罗英的面,数了相应的银票还给苏青荷,冲他挑衅地扬扬眉:“这翡翠啊,讲究缘分,何必多此一举呢,罗公子你说是不是?”
    罗英半响才接受这现实,剑眉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哑着嗓子控诉道:“爹果然说得没错,女人都不可信!”
    紧挨着解玉坊旁边有个玉石摊位,小贩见这边见冰种翡翠的交易已尘埃落定,于是忙冲苏青荷几人咧嘴吆喝道:“罗少这冰种翡翠可是在我这儿出的,几位客官,不妨过来看看?”
    古韵几人出来逛的目的就是挑毛料,忽闻小贩如是说,便快走到摊位前,挑挑拣拣地看了起来。
    苏青荷也蹲下身子,先是通过肉眼将毛料挨个扫一遍,见到松莽分布得当,合眼缘的才会拿上手看一看。
    这样既省了时间,又不会太引人注目,况且用异能探进翡翠内部,也是颇为费神的一件事,看得久了,苏青荷只觉太阳穴有些酸累,有些用脑过度的症状,若是把遇到的翡翠毛料全都摸一遍,苏青荷只怕会累瘫在这儿。
    很快,有块黄鳝皮的毛料入了苏青荷的眼。
    这种皮壳的毛料一般种很老,这块毛料上可见的一些像干了的苔藓一样的绿色斑块,且这皮壳质地细腻,且在松花围绕着几条黑色条带,说明其水好,很可能有高翠。
    苏青荷正准备上手摸一摸,只闻古晟老爷子苍老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这料子怕是爆松花啊,赌不得。”
    爆松花是指皮壳上松花面积大,色鲜而薄,水短,色偏,一般颜色只停留在表面,这种现象也称绿跑皮,也叫爆松花。
    松花是判断翡翠內部的绿色在毛料风化皮壳上的残留表现,一般是赌石最为重要的依据。没松花的毛料,也会有绿出现,但是有松花,就代表着这块毛料里有很大的几率出现翡翠。
    根据松花颜色的深浅、形状、走向、多寡、疏密程度,可推断其内绿色的深浅,走向,大小,形状等。
    对于古老爷子所说的爆松花,苏青荷有些不以为然。
    每位赌石行家对于松花的判断,都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苏青荷自己总结的松花标准是,松花要通明明朗,要突凸,要活放,不能死板,不能暗,不能平,不能花,不能芜杂,不能与癣相连,也不能太鲜太绿,若是过鲜过绿,那就是不能赌的爆松花。
    但在苏青荷看来,这块毛料上的松花虽然面积大,但颜色远没有爆松花那么艳丽,且松花基本都处于毛料的凸处,恰是毛料品相绝好的表现。
    苏青荷温声道:“古伯伯,我看这料子尚可一赌,虽说有句行话说,宁赌一线,不赌一片,但总要结合实际情况,不能千篇一律地照前人总结下来的经验行事。这毛料的表现千千万万,各不相同,如何能用一个标准去衡量呢。”
    古晟老爷子摇摇头:“有这样的经验传下来,自然是有它的道理。苏姑娘,不要意气用事呀。”
    小贩耳尖地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凑过来道:“姑娘,这料子最低五十两,要就拿走。”
    苏青荷刚想伸手用异能探个究竟,在指尖快触到那毛料布满松花的皮壳时,又默默地缩了回来。或许是受了古老爷子那句话的影响,苏青荷忽然就想任性地赌一回,反正价钱也不高,权当玩玩好了。
    于是,苏青荷直接抽出五十两银票,递给小贩:“就这块罢。”
    古老爷子第一次见赌石不上手的,来了兴致,面上浮现出微笑,眼角的皱纹渐深:“我多年不曾赌过石,也鲜少添彩头。今日若不是你帮忙出面,那罗家小子定不会将那冰种翡翠卖给韵儿。这样,我也不赌多,就赌整一百两银,我们玩玩可好?”
    “看来古伯伯是真不看好这块翡翠,”苏青荷心中深处久违的斗志被激起,点头笑道,“好,那就一百两的彩头,青荷就陪古伯伯赌这一把。”
    听闻苏青荷与古老爷子添了彩头,古韵古意殷守也都没有了挑石头的兴致,皆围了过来,就连提步正准备离开的罗英,也顿住脚步,饶有兴味地环胸在一旁看着热闹。
    古家随从将那块黄鳝皮的毛料抬起,就近搬到了隔壁的解玉坊里,搭在了罗英刚用过的解石架上。
    “滋啦滋啦——”
    苏青荷平静地望着钢刃慢慢嵌进毛料里,心下却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没用异能赌石,苏青荷眸色渐深,手心渐渐冒了汗,心也不由得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第64章 龙石种
    解石师傅大汗淋漓地霍霍解石,而围观的几人各怀心思。
    古韵左右顾盼,有些纠结地咬着唇,一边是老爹,一边是朋友,貌似哪边输了都不太好。不过看她眸子里隐隐透出的兴奋雀跃,是潜意识地希望苏青荷赌涨,只因她还没看过老爷子赌输过呢,她很想看一看,心底一直隐隐以赌石为傲的老爷子,若是输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古意则与妹妹的恶趣味不同,他更重视的是古老爷子的名誉,虽说只是一场小小的添彩头,可以看做是前辈对后辈的提携看重,但他内心还是更希望他爹可以一如既往地百战不殆。
    殷守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其想法,默默从古晟背后绕到苏青荷身边,挺身站定。
    罗英则摇着折扇,亦走到苏青荷这边,唇角上扬,虽然刚刚被苏青荷古韵两人联合小坑了一把,但他最看不过去的还是古晟,只要有希望能看见古家人吃瘪,他都很高兴。
    看见解玉坊里又有人解石,经过的路人都不由得顿下脚步,凑了过来。每一次切石的过程都是在积累经验,不用自己花钱就能获得经验,赌石爱好者们自然不会放过。
    于是,不到短短一刻,苏青荷几人身后又站满了一圈人。
    这与她和云映岚之前上千两的彩头相比,这区区一百两,真的算不得什么。
    诚然就是一场“友谊赛”,纯属凑兴玩玩而已。
    然而,眼见着毛料还有一指的宽度就能被完全切开,苏青荷的心却一直平静不下来,有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很清楚懒惰和贪婪是人性中最致命的因子,却不断地触碰到了这禁忌。
    苏青荷自认为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但人生总有许多的不得已。
    起初,她赌石是为了小包子,为了改善穷困潦倒的生活,后来,她遇到了每个人生活中都会遇到的白莲花,面对种种挑衅,她一而再地出了手,再后来,她为了能在兖州立足,为了保护家人,为了维持店铺,不得已上了掌盘。
    她有许多的不得已,但在这“不得已”的过程中,渐渐地,她发现赌石的兴趣逐步消失了,最初那份对赌石的激情也早已消磨殆尽。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被珍惜。
    而今天这次,权当是给她一个答案吧。
    她想知道,如果没有了这金手指,她还剩下什么。
    “嘎吱——”
    黄鳝皮的毛料被彻底切成了两半,切面朝上,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原先还有些骚动,在毛料应声而开的刹那,皆是没了声响。
    古老爷子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从怀中掏出一副琉璃镜架在鼻梁上,再凑近看,嘴唇惊讶地微张着,一时间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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